“主上!”
    祥瑞倏地窜上无名崖,鹤羽沾满了崖下的云烟,呼道:“你说的那个山洞找到了!”
    云清净眼前一亮,随它跃下无名崖,缓慢地落坠至雾霭深处。祥瑞在迷烟里乱窜,似乎又乱了方向,在崖壁上磕磕碰碰,云清净无奈道:“哎,你行不行啊!”
    “我真的找到了!”祥瑞左右徘徊,云清净也只能暂时留在半空。
    无名崖究竟有多深,无人丈量过,但摔个粉身碎骨,或是在坠地前就被强压碾碎了心,还是绰绰有余的。云清净难以想象当初云霄是如何找到诸如崖壁上的山洞这等离奇之地的。
    等等……
    南原的回忆瞬时如光影掠过眼前,他看见自己顶着一张看透世事的颓丧脸,对云霄说:“不归山的无名崖下就是魔界,你可以从那里过去。”
    难道是因为这句话?
    云清净亲口说的,可他此刻却不敢相信是自己亲口说的。
    “找到了!”祥瑞又是一惊一乍,云清净在神游时被狠拽回来,恍惚转身,看见烟雾弥漫的最深处,如蜃楼般飘渺地悬着一口山洞。
    洞口浅得不过像影子,仿佛稍微吹来一阵风,影子就会散去。
    云清净循着脑海里的记忆而去,直至踩住实实在在的石地,才勉强定神。身后是万丈悬崖,湮在朦胧中,云清净怔怔地迈开步子,走向内里。
    洞里生得蹊跷,地角和岩壁上的花草有枯有荣,仿佛四季皆被关在了此地。他能听见两处截然不同的风声,贯穿着,来回呼应。顶上垂着的石笋嶙峋锐利,像晒干的浆纸,可石笋却是湿润的,正往下滴着水。
    每一滴,都会在地上打出一声悦耳的音节,叮,叮,高低有致。
    云清净留住的记忆不多,至此,他只能回想起那一眼万年的初遇,心也莫名随之怦然。
    不巧的是,身旁偏有个小东西在故意用蹩脚的腔调认字,破坏气氛,“五——音——洞——”
    出声后还有好一阵绵长的回音,云清净耳畔凛寒,赶紧打眼色让它闭嘴。祥瑞悻悻地挪远,云清净看见了地上工整的字迹,确实刻着“五音洞”。
    与当初在落日的山林里,写下的那一笔“落叶归根”,如出一辙。
    “爹……”云清净望着地上,千言万语,最后只能藏了起来。他再抬头审视这片山洞时,如这般刻板生冷的地方竟也多出了不少温情,或许此处曾有无数美好的回忆,美好到足够让一个逍遥自在的人愿意投身陌生而崭新的囚笼。
    很快,囚笼在尽头透出了光。
    祥瑞来不及呼嚎,一头扎进了光芒里。尽头的光可以让人变得魔怔,无法抗拒地前行,与之相拥。
    云清净全然忘记了看见“五音洞”之后的路是怎么走过去的,就在他穿越强光的那刻,洞里的天亮了,他拿回了自己的神志。
    天光夺目,落在郁郁葱葱的林叶上,在他身上碎成了炽白的光点。
    仙灵的气息充盈了漫山遍野,一只丹顶鹤翱翔来去,被无边的自由裹挟。它还在高呼。
    “是蓬莱!真的是蓬莱!”
    “主上!我们回来了!”
    “我们终于回到蓬莱了——!”
    云清净浑身的灵力都在呼声中沸腾,他觉得自己真是在人界呆傻了。
    这不是囚笼,这是他的家。
    祥瑞还来不及喜极而泣,俯冲之时无意扫过林间一点青,不对,青里透出了血色!
    “娘诶!”
    它倏地劈了一嗓子。
    云清净正陷在离家和归家交织的愁绪里,眼下倒好,直接被这厮往脑袋上捅了一刀,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思都散得彻彻底底。
    “撒了几个月的欢儿,脖子欠拧了是不是?”云清净冲它龇牙。
    祥瑞闻言立马怂起脖子,还以为自家主上早已转了脾性,对什么人都能糊出一张真诚的笑脸,结果到了自己这里还是露出了凶煞的本性。
    它委屈道:“不、不是!主上你快快快快去那儿看看!”
    云清净突然变了脸色,他在祥瑞的指引下,看见不远处倒着一人,浑身浴血,没了任何动静,祥瑞还在耳畔惊呼:“不会死了吧!”
    “闭嘴!”
    云清净赶紧奔至那人身侧,翻过正脸一瞧,惶道:“晗妤?”
    靖晗妤嘴角残血,满身狼藉似是奋力厮杀过,好在只受了轻伤,是猛然脱力才致失去了意识。云清净当即把住她的手腕,有潮涌的灵流注入心脉,靖晗妤弹动几根手指,渐渐吃力地醒来。
    蓝光将她笼罩其间,她余悸未消,看见云清净时不免有些发愣。
    “主上?”靖晗妤以为自己在做梦,云清净捻起她的手腕,在她自己面前晃了晃。
    靖晗妤平复着激动,说:“主上你真的回来了?你怎么回来的?”
    云清净在仙界没有朋友,定要死皮赖脸拖出一个,就只能是靖晗妤。从当年递出定位符开始,友善就成了友谊之外最让云清净觉得难能可贵的东西,尤其在这个满是偏见的地方。
    “此事说来话长,”云清净不想耽搁,“倒是你,怎么会晕倒在这里?”
    靖晗妤堪堪从他回到蓬莱的惊喜里平静下来,复又慌乱四起,伸手将他抓住:“来不及了!快、快去中央行宫救君不见!”
    云清净第一反应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抓得住君不见那混球?”
    靖晗妤在他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愧疚道:“我与他原本商量好去救人,可半路出了岔子,与鹤林的人打了一场,君不见为了护我才……”
    云清净第一反应还是:“那混球已经堕落到连鹤林的人都打不过了?”
    靖晗妤:“……”
    “丹隐出山了。”靖晗妤抛出这么一句话,云清净才总算信了此事——她说的这位鹤林大长老确实是个悍敌,蓬莱本就是仙界之中战力登顶的一支,丹隐更是蓬莱的佼佼者。
    在九重天那帮人眼里,蓬莱与魔界接邻,难免残存魔根,好山好水养出的也尽是一帮泼妇刁民。丹隐就是其中之一,他与祥瑞同属鹤族,修成人形后不肯去星宫当差,对权势厌恶至极,一心扑在山林里,可威名依旧传出了花儿,说他当初若是参加了试炼会,根本就不会有如今的蓬莱小三尊。
    对此,云清净记仇记了很多年。
    “你还战得动么?”云清净看向她。
    靖晗妤明白他的意思,用力颔首。
    祥瑞见两人莫名燃起了一股火,吓得扑棱翅膀,“嘤”了半声,云清净瞪向他:“瞎叫唤什么!”
    “主上,我、我该站哪边呀?丹隐老大是鹤林之光,主上你是蓬莱之光,你俩谁死了我都得眼前一抹黑。”祥瑞认真地说出自己的困惑。
    云清净:“……”
    靖晗妤:“……”
    祥瑞说得煞有介事,不免觉得老天爷真是残忍至极,竟让如此幼小柔弱的自己承受了这么多本不该承受的事,一回神,眼前只剩它一人。
    .
    缚仙索勒得君不见齿间忍出了血,此刻,他正被五花大绑扔在仙主之位上,周围尽是鹤林守军戏谑的目光。
    “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松开!”君不见朝他们大声咆哮。
    “若是让尊者知道我们终于逮住了君家少主,定是欢喜不已!”守军们自顾自相聊。
    君不见忿然挣扎,缚仙索突然爆出“滋啦”一声,电光掠过他震怒的神情。守军这才注意到他,其中一人旁观道:“何必折磨自己呢?君大人不是一直盼着坐上这个位子么?”
    “松!绑!”君不见一字一顿。
    又有人说:“连辅尊大人都已被囚在灵阁数月之久,蓬莱早已是我家尊者的掌中之物了,君大人不如趁早服软,我家尊者是不会伤你性命的。”
    “眼下不松绑,你们就最好盼着永远没有松绑的那天!”
    君不见似要将他们嚼碎一般,利齿交磨,如同杀红眼的猛兽,众人不觉腿软,下意识远离。
    硬碰硬的人站了出来,嘴里朝他喷出灵火,炭烧似的灼人,还带着让人反胃的黏腻,瞬间覆了君不见一脸。
    守军登时捧腹大笑,君不见在毫无还手之力的□□下,气得浑身发抖,缚仙索不断闪烁,身心俱被痛苦碾压。
    “啊——!”君不见奋力振呼,霎时间蓝光震荡,缚仙索竟绷断了一根!
    守军顷刻惊呼一声,连连后退,见君不见挣扎着从仙主之位上站了起来,堂皇俯视他们。
    他们真是太低估眼前的天之骄子了——蓬莱君家的少主,位列蓬莱小三尊之一,在鹤林精锐费尽千辛万苦抓遍所有仙族的人质之后,还能自如地躲藏数月,让他们束手无策。
    当君不见起身示威那刻,鹤林守军的血性亦被激起,他们迅速进入戒备,展出了身后的羽翅,手持长矛,迎上君不见恼羞成怒的目光。
    “嘭!”
    两方对峙间,顶上传出爆响,天花板瞬间被炸出了巨洞!
    烈风顺势灌入大殿,众人如坐井底,被迫仰望那片被强行撕开的天,云清净灵剑在手,衣袍、长发皆在暴涨的灵流中翻飞,孤身一人,侵占所有视线。
    殿前青光映照,门卫倒了一片,靖晗妤携九节鞭踏入殿内,目光如箭,钉死了眼前众人。
    守军瞬间沦落成困兽,面面相觑,僵在了原地。
    云清净从天而降,强大的灵压几乎让人要陷进地里,“本座不在,你们也敢翻天了?”
    说罢,余光向后一瞥,不爽道:“君不见你个混球,赶紧从我的位子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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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隐:作为最晚出场的反派,先来给各位打一声招呼。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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