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没事。”林雨时连忙扶住了春草娘,看了一眼跟过来的人,“我怕你们突然来吓着她,就让张淼在屋子里陪着她吃点心。”
    她看了一眼谢瑜扬,在所有人注视下说:“我让她换了一身衣服,人没事。”
    春草爹娘顿时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上。后面边野连忙伸手扶住了春草爹,林雨时也撑住了春草娘。
    一行人在院子里坐下,林雨时这才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那禽兽!”边野双手握拳,最后还是忍了下去。林雨时不知道边薇最后跟边野兄弟说了她的遭遇没有,只抿了下唇,看向谢瑜扬。
    谢瑜扬轻轻清了下嗓子,等所有人看过来这才沉声道:“民不与官斗,我接下来说的话看似冷血,却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选择了。”
    他说着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春草爹娘身上。
    “对其他人都说春草是不小心摔了下去,崴脚了这才没能及时回来。”
    “那……那她被人绑了差点……”边野目瞪口呆,“这事儿就当做没发生过?”
    谢瑜扬深吸了一口气,“这桩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且不说民不与官斗,就算我不怵于镇海这个丁忧的四品大员,可是你去什么地方告状?荣县令吗?还是去渝州知府那边?就算不是官官相护,我们谁又有确实的证据?”
    边野张口准备反驳,谢瑜扬就直接打断了他。
    “那是朝中的四品大员,没有确实的证据,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都叫口说无凭!”谢瑜扬神色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冰冷,林雨时抬头看过去,只见他漆黑的眼睛中透着说不出来的漠然和冷意。
    她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到时候我们又能拿他怎么样?”谢瑜扬反问了一句,继而苦笑道:“不止拿于振海没有,而且还会被他反咬一口。污蔑朝廷命官可是要命的罪名!”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愤愤不平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林雨时看了看春草的爹娘,伸手握住了春草娘的手。那一双手干涩而粗糙,林雨时轻轻用力,低声道:“春草娘,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想着为女儿讨回公道。只是,如今以来春草没有受到身实质性的伤害,她只受了惊吓,好好安抚几天就好了。”
    春草娘浑身一紧,反手抓住了林雨时的手。
    “姑娘的意思是……”她有些迟疑。林雨时违心道:“如今谁都不知道春草被人绑了,只当是她不小心摔伤了腿,掉到了沟里。可万一咱们将这桩事情闹出来,春草的名声可就……”
    “那就这么算了?”边野还是有些不甘心,然而看看春草爹娘的模样,知道只怕大势已去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为春草的后半辈子着想才是。那是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被毁了,谁能忍心?
    “这桩事情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林雨时咬牙,看了一眼谢瑜扬,“对吧,大哥?”
    “那是自然。”谢瑜扬沉声道:“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就在柏杨村,就在咱们庄子附近,谁敢安心睡觉?!”他说着神色间闪过一丝阴冷,转而看向边野和耿腾,“我有桩事情交给你们去办。”
    “瑜哥儿!”春草爹腾得站了起来,“有什么事情是老汉能做的?”
    谢瑜扬想了想,“这事儿不用急,先让边野盯着于府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要好好的想想。”
    当年他在于府跟着于振海读书,因为时隔久远的缘故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而且,当时他心中对于振海颇为孺慕,自然不会怀疑他的一举一动。如今想要抓住他的小辫子,自然要好好想想当年于府之中都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而且,这桩事情虽然让人恶心,可却不是能够扳倒于振海的关键。
    想要扳倒于振海,他还必须做些其他事情才行。
    春草爹背着春草回去,逢人问了就说孩子不小心摔到了沟里,脚也扭伤了。庄子里的人见孩子安全回来,都松了一口气谁也没多想什么。
    林雨时让庄主跑了一趟县城,从火锅店那边弄来了十几斤的猪肉,连带着十几斤的大骨头,还有一些菜之类的。晚上干脆让人开了大锅饭,招呼庄子里的人。
    大家白天都虚惊一场,这会儿聚在一起吃饭倒是更亲密不少。有人见春草爹娘神色暗淡,就劝了几句。
    “孩子没事就是万幸了。姑娘和瑜哥儿还特意请了大夫过来,李大夫虽然年轻,可他的医术大家都是知道的!”
    “就是,上次村子里多少人都痢疾了,听说连那个京城来的大人都病倒了,咱们庄子上愣是一个人都没事。既然他说了春草就是受了点儿惊吓,不会留下残疾你们就放宽了心就是了!”
    在场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还有人回头看着没来得及回城的李相执大声问道:“李大夫,你说是不是?!”
    李相执闻声抬头,咽下了嘴里的菜,大声道:“放心吧,春草没事,就是扭了脚,一时疼得厉害。实际上连骨头都没伤着,好好养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又是纷纷宽慰春草爹娘。
    春草爹娘勉强笑着应了,春草丢了小半天的事情这才算是糊弄了过去。
    等众人吃了主人招呼的晚饭,几个妇人留下来帮忙收拾了院子外面这块空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又陪着林雨时闲聊了会儿今年的收成,等着月朗星稀之后这才散去。
    李相执被安排在了空置的屋子里。幸而里面一应东西还算俱全,林雨时让谢瑜扬一套备用的被褥给他送过去。
    天色虽然晚了,可林雨时并没有半点的睡意。虽然是她帮忙劝说了春草爹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她说服了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
    她坐在堂屋里,听着开门声头都没有抬就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咳咳!”谢瑜扬掩唇咳嗽了声,林雨时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李相执竟然也跟着过来了。她连忙起身,招呼了一声:“李大夫,可是住处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我就是心里不安。”李相执沉声道:“林姑娘,谢公子,咱们也打过不少次交道了,我就说句开门见山的话。今日的春草姑娘,是否差一点就又成为了第二个边薇。”
    林雨时看了一眼谢瑜扬,见他微微摇头,这才抿起了嘴唇。
    李相执摇摇头:“不用谁告诉我,我是个大夫,哪里不知道春草姑娘脚上并没有什么扭伤。她脚上的痕迹明显是捆绑的痕迹,连带着手腕等地方都有。”
    他说着扭头朝着外面于府的方向看了一眼,“边姑娘当初在我那边养伤,我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林雨时缓缓舒了一口气,先是请了人坐下来,又给他们都倒了热茶,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既然李大夫也知道,那我就直说了。你说的没错,春草差点就成为下一个边薇。”
    她说着吐了一口气,“李大夫这个时候来,除了问这桩事情怕还是有旁的想法吧?”
    “林姑娘聪慧,在下也就不隐瞒了。”李相执认真道:“这样一个人,就在林姑娘的庄子边上,林姑娘可安心?谢公子可安心?林姑娘能救下边薇,能救下春草,可是其他人呢?你们可能一一都救下来,还是准备各扫门前雪,其他人的死活全然不管?”
    林雨时没有贸然说话,反而转头看向谢瑜扬。
    谢瑜扬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那依着李大夫的说法,又该如何做呢?”
    李相执笑了起来,“谢先生这般问,倒是难住我了。毕竟,我不过勉强算是未来的良医,而并非良相。”
    他说着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谢瑜扬,“谢公子努力读书,想来不止是为了混个功名吧?世人都说不为良相则为良医,我与读书之上没有谢公子的天赋,不然定然要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为民做主!”
    这话李相执说得铿锵有力,就连林雨时也难免有所触动,偏偏是谢瑜扬神色未动,只在对方看过去的时候微微扬了下眉。
    “李大夫这话倒是让我无法应对了。”他缓缓开口,手指在茶杯的边缘微微滑动,温润如玉的指尖似乎带着说不出来的魔力一样。林雨时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发出轻笑声的谢瑜扬。
    “不过,李大夫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李大夫想要为民除害,然而凭着一己之力又无可奈何,这才想起了我。或者说是,想起了雨时的义父正是稜县的父母官。你想用言语刺激我们,让我们冲动之下去寻荣县令。”
    被揭穿了心思的李相执神色略有尴尬,然而还是强撑着道:“我虽然有私心,但是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他说着飞快看了一眼林雨时,把有些话给隐了下去。
    谢瑜扬点头:“我自然看得出来李大夫没有什么私心。只是李大夫可想过,于振海乃是朝中四品大员,荣县令就算是再铁面无私,又如何能够撼动这样一个高他三四品的官员呢?他纵然有心,只怕也无力。”
    想要动于振海,最起码也要是跟他品级相同的官员才行。纵然如今于振海丁忧在家,可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动一下他的。
    “我师父早年跟布政司吕杰有些交情,若是——”李相执咬牙摊牌。
    谢瑜扬猛然看向李相执,“吕杰?”他忍不住重复了下李相执口中布政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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