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忍不住轻轻拍了她一下,“你怎么这般迟钝,周家那位二爷,前些日子定亲说的正是京中中书令家的嫡亲孙女。”
    见林雨时还未曾反应过来,她又补充了一句。
    “周家在京中也是有些底蕴了。听闻周老爷的堂兄正是京中兵部尚书!”
    林雨时在京中待了一年有余,可真说起京中那些权贵来,还没有侯夫人清楚。因此她只简单应了两声,觉得兵部尚书家的侄子跟中书令家的孙女,似乎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既然周家在京中也有亲戚,那说不定这位周二爷与秦六姑娘也是认得的。碰巧遇上,说上几句话也不奇怪。”林雨时知道这世间对女子更为苛刻,因此还替秦六娘开解了一二。
    侯夫人见她如此说,略微想了想这才缓了语气,笑着道:“这般说也是对的。毕竟那位秦六姑娘来自京城。周家二爷每年也要去京中住上小半年,说不得就是旧相识。”
    林雨时只笑了笑,随后又挑了个之前侯夫人说起来比较兴奋的话题又跟她重新聊了起来。等到从侯府回来,林雨时上了马车就忍不住揉了揉快要笑僵掉的脸。
    她原本没有把这桩事情放在心上,秦六娘与谁交好,又跟谁私下见面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谁知道,没过两天,秦六娘竟然递了帖子,亲自登门拜访了。
    林雨时拿着她的帖子犹豫再三,最终决定还是见一见对方。
    秦六娘第二日午后过来,林雨时安排了小客厅见人,里面放了几样点心,茶水则用了酸酸甜甜的花果茶。
    秦六娘看着人倒是比之前精神了些,见到林雨时就先上前行礼。林雨时连忙叫起,让她不要客气。
    “县主娘娘看着倒是精神了不少,可见庄子里确实水土养人。”秦六娘挑了个合适的话题开口:“早两日得问府中的莲藕是县主所赠,我这才知道县主回城了。”
    林雨时笑着道:“我这个人懒散惯了,又怕冷还怕热,恰好大哥前些日子要在城外忙玉米的事情,就让我一并去庄子里避暑了。”
    林雨时并非是多大度的人,更何况再大度的人在面对对自己丈夫别有心思的女子时,总归是有些小心眼的。所以,她就不动神色秀了下恩爱。
    秦六娘闻言垂下眼帘低头看着杯中颜色漂亮的花果茶,低声道:“谢大人确实心细如尘。县主与谢大人实在是天赐良配。”
    她说着自顾自笑了下,“我今日来见县主,其实还有一桩事情。我是来辞行的。”
    “你要回京了?”林雨时倒是有些意外,以她和秦六娘的“交情”,秦六娘用不着回京还要特意与她说一声吧?
    秦六娘点头,“我离家有些时日了,这次是跟着表姐过来散心的。”她说着顿了下,“我表姐就是秦二奶奶。”
    她虽然也姓秦,但是她这个秦跟秦二奶奶的夫家这个秦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秦六娘说话不疾不徐,大约是身边的丫鬟都在外间喝茶的缘故,她此时放松了不少。
    “那一日县主替我解围,我还未曾谢过县主呢。”她说着起身又重新行礼,“之前在山道上第一次见县主,是我出言无状,县主不与我计较我却还是应当道歉的。”
    林雨时扶着她起身,等两人重新坐下了她才道:“不过都是些许小事吧。再者,都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你若是不提起,我都忘记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秦六娘又出现在梧州,她确实不会想起那桩上山时的小事。毕竟比起上山后被谢瑜扬费尽心思定下了婚期,之后又被招入宫中这些事情比起来,路遇一个小姑娘出言戏谑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
    更别提之后林雨时就一心扑在了玉米上了。
    秦六娘闻言只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也是我年少不懂事,县主娘娘宽宏大量,是我的福气。”她说着略微顿了下,又低声道:“我今日来,是想提醒县主一桩事情的。”
    “提醒我?”林雨时有些不解,示意秦六娘继续往下说。
    秦六娘道:“我前些日子遇到一位旧相识,他说得到京中消息,说是……”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顿了下,一双手下意识就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林雨时见她这幅模样,倒像是被吓到了。
    她没催促,只耐心等到了一会儿。
    秦六娘缓过来,才接着说:“京中如今形式不太好,我当初离京也是家里人有些担心。如今要回去,应当是已经好些了。可我那位旧友说……上半年的时候,皇上身子不大好,虽然喜得幼子精神了些,然而又耗费心神收拾了一些局面,如今又反复了……”
    秦六娘说得吞吞吐吐,不过林雨时还是听明白了。
    如今京中情况不太好,之前一波乱皇上“好”了之后虽然镇住了局面,可对太子却不太满意,申饬了太子两次,如今秦六娘得到的消息是太子就禁足了。
    秦六娘父亲算是太子一党,如今她得了消息自然不放心家中父母,所以才会仓促之中准备回京。
    回京之前恰好林雨时回了梧州城内,她犹豫了下还是准备把这件事情稍微透露些给林雨时。就当是报答那一日她替自己解围的恩情吧。
    林雨时听到最后几乎是目瞪口呆,半响才道:“原来侯夫人所说看到你与周家二爷私下说话,是指这桩事情?”
    秦六娘闻言大惊,“侯夫人怎么知道……是了,那一日在鸿光寺中,我也有遇到她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我与周家二哥说话。”
    她说着脸色又是一变,一双手死死抓着被扭得没有形状的帕子,“侯夫人与县主说这些是……难不成,她以为我与周家二哥有什么私情?”
    秦六娘连连摇头,“他是薛姐姐的未婚夫,我不过是在薛姐姐家中见过他几次罢了。”
    事关女子名声,秦六娘一时间慌乱无比。林雨时见状劝慰了她两句,“你且不必紧张,依着我看侯夫人并未曾同其他人说讲起。与我讲,大约也是以为我与你相识,所以提醒我一句。我已经说了,你们原本就是故交,没有所谓私情的。”
    秦六娘闻言神色恍惚地看了林雨时半响,继而突然就低头垂泪半响不说话。
    林雨时不知道那一句招惹了这小姑娘,只能有些尴尬地陪在一旁,偶尔吃上一口点心等待着秦六娘平复心情。
    秦六娘默默垂泪了片刻,这才捏着帕子擦了擦双目,看向林雨时时一双眼睛还泛着红。
    “多谢县主私下为我清名说话,往日是我太过于骄纵,言语不当。”她又一次道歉,这次更多了几分真诚。“若不是有县主帮我说话,只怕不出几日这梧州城内就会有不少的闲言碎语了。”
    “我叫丫鬟给你补补妆,遮一下泪痕。”林雨时叫了巧雨进来帮秦六娘净面补妆,倒是没有说什么谦辞。侯夫人虽然不至于是一个爱说人闲话的妇人,可她也确实帮了秦六娘一把。
    秦六娘重洗洗漱了一番才又坐下来,说完了最重要的事情加上哭了一场,她此时反而放松了下来。
    两个人聊起了一些趣事,倒是颇有些意趣想投的意思。
    特别是秦六娘听闻林雨时庄子那一池塘养傻了的鱼,简直艳羡不已。
    “我小时候跟着哥哥们去钓鱼,一个下午就只钓上来巴掌大一尾鱼,被他们嘲笑至今!”秦六娘说着露出些许的笑意,“我在家中最小,哥哥们都让着我。只可惜大家都渐渐大了,哥哥们有出息各处为官,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
    为官者确实有这点不好,父子一般而言不能同处为官。
    秦六娘原本准备到了谢府把事情说清楚就走的,谁知道这么一聊天她就忘记了时间,足足坐了快两个时辰,这才起身告辞。
    林雨时送她到大门口,正巧遇到了谢瑜扬回来。
    三人一碰上,林雨时和谢瑜扬尚且好,秦六娘却有些尴尬,看都不敢看谢瑜扬一眼,只匆匆行了个礼就逃一样上了马车催着赶紧走。
    等马车出了巷子,林雨时笑着摇头:“大哥这是吃人的怪物不成,怎么吓得秦家六姑娘这般胆怯?”
    谢瑜扬摇头,“避嫌是为了彼此好。”他说着看了一眼林雨时,“倒是你,怎么没提今日有客人登门?”
    林雨时瞥了他一眼,两人一并回家。谢瑜扬洗漱一番换了轻便的居家服进了书房,就见林雨时拿着毛笔在上好的宣纸上面写写画画。
    她的字数年如一日的难看,也多亏谢瑜扬见得多了,倒是轻易辨认出了她写的究竟是什么。
    这么一看,他脸色就变了。
    “太子被禁足在东宫了?”他眉头紧皱,记忆中并没有这一出啊?
    几位皇子虽然争斗了一番,然而因为太子一直沉稳行事的缘故,皇上对他虽然略有不满,却也没有纵容其他皇子的信号,最后更是临危托付太子江山的。
    如今,皇上竟然禁足了太子,这行为透露出来的信号未免有些不利于太子了。
    难不成,京中出了什么意外?
    谢瑜扬眼神几经变化,想到了一个人。
    谢步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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