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出手阔绰,两人出店时李彬吃力地大包小裹扛着走了出来。
    “还是我来吧。”蒙哥要去帮他拎,李彬直往后躲,“不行不行,让别人看到我就没命了……”
    蒙哥知道他担心什么,笑着将东西抢了过来,“我保你的命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一路上所遇行人都好奇地侧目看着奇怪的两个人。一个拎着许多包裹的蒙古王子在前,后头是个金发碧眼低着头灰溜溜紧随其后的年轻男子。
    李彬哪敢抬头,恨不得长双翅膀赶紧飞回去,可别叫人打小报告到窝阔台那。
    “你跟兄长住一起吗?还有多远?”走了许久蒙哥停下脚步回头问他。
    李彬往前面一指,“那个小些的毡帐就是了。”
    拔都此时正喝着闷酒等李彬回来,元泓抱着把马刀坐在帐门处像个看门狗似的放风,听到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李彬和一个双手拎满东西的蒙古人正往回走。
    “买完东西了?”太阳光过分充足,元泓抬起脸细眯眼睛问道,“这是谁?你雇来送货的?”
    李彬简直想飞扑到他身上堵住他这张没把门的嘴。可蒙哥却浑不在意,和善地对元泓一笑,“我来看看我哥哥。”
    “嗯?”元泓的头顶冒出个大问号,李彬赶忙趴到他身旁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元泓这才举着马刀将帐帘一挑
    “请进吧,王子。”
    “大哥。”蒙哥向那半倚在塌上的男人打了声招呼,“你不来看我,小弟我只好亲自来看你了。”
    拔都从塌上坐起来,“多此一举,反正库里台上总要见的。李彬,你再帮我拿些酒来。”
    “哎,好嘞。”李彬放好东西,到柜子里取酒,他想到拔都刚刚就在喝酒,可不能再肆意酗酒了,于是捡了瓶不太烈的甜酒给他俩端过去。
    蒙哥环顾四周,看看这空荡荡的毡帐,“别告诉我你们就三个人一起来的。”
    拔都点点头,笑着示意蒙哥坐在他对面,“万事从简,贵由和脱列哥那还会派人行刺我不成?”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拔都撇撇嘴角,“你怎么跟他一起来的?”
    李彬乖巧地跪坐在他俩身旁,摆好水果点心和下酒的小菜,又帮两人倒上酒,“我去买东西偶遇了蒙哥王子,就顺道一起了,王子慷慨倾囊,”李彬指了指角落里那堆东西,“都是他出的钱。”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你被他骗了,”拔都与蒙哥撞了个杯,“他家里富可敌国,怎么会缺你那点钱。” 李彬听着他的话心中好笑,心说你不也为我花了许多钱吗。
    蒙哥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开怀道,“钱多钱少都是心意,我在乎的又不是钱。”
    “是这个道理,我们蒙古人就该这么对待朋友。”
    李彬瞧了瞧两人捂嘴一乐,“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说?要我出去不?”
    拔都在桌下偷偷按住他的手,“不用,你就坐这吧,叫那个鲜卑人守好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喝得面色都有些微微发红,喘息间也带了酒气,可两对眼眸却是一样的清明。
    蒙哥喝得差不多了,率先开口问道,“过两天就是库里台了,你可想好远征统帅一事了吗?”
    拔都也撂下了筷子,“我心里清楚,你且放心,窝阔台总不能再御驾亲征吧?”
    “攻金回来,窝阔台就染了病,现在身体远不如从前……”
    李彬见他俩喝够了,撤下了酒杯酒坛,默不出声支着耳朵听两人交谈。
    “嗯,那统帅便在你我与贵由之间了。”
    蒙哥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摇头摆手道,“我年纪还小经验也不足,应当不会是我了。”
    “不要谦虚,前几天与几位叔叔聊了聊,他们还夸奖你带兵有方,你来领兵我也是放心的。”
    “我倒不这么想,您是我们这辈中最长的大哥,贵由则是窝阔台的长子,不管怎么说,统帅都应在你二人之间。”
    拔都听后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去问李彬,“你怎么想?”
    “我?”李彬连思考都懒怠了,“当然得是您啊,贵由那吊梢眼我一见就觉得不靠谱,若是叫他带兵出征非得损兵折将不可。”
    拔都与蒙哥闻言相视哈哈大笑,两道中气十足的声线震得李彬双耳与头皮发麻。
    李彬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窘迫得满脸通红,“我……我又不懂你们的事,说错了莫要笑我。”
    “哈哈哈……你说的到有些道理,”拔都敛去笑意,“贵由长得虽像脱列哥那,可他比他额吉聪明多了,他指挥打仗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
    蒙哥也停了笑声顺着拔都的话补充道,“他的个性实在当不得统帅,高傲自大、斤斤计较,听不下他人与自己相反的意见。”
    “感情您之前都是让着他?”李彬想起刚到草原来时蒙哥与贵由之间的种种摩擦。
    蒙哥点点头,“与他相处,要么听话顺从,要么就是力量足够强大让他信服与你。”
    “您这点就不如我们拔都王子了,”说到这李彬还有些小小的骄傲,“之前他带着我把贵由狠狠揍了一顿,贵由应当现在还记在心里。”
    “你们俩揍了贵由?”蒙哥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拔都。
    拔都斜眼用鼻子轻蔑地哼出一声,“哼,我与他八字不合。”
    几人聊着孛儿只斤家啼笑皆非的琐事,直到蒙哥算好归家时间起身告别。
    拔都与他碰了个拳头,“我就不送你了,免得传出去有人说闲话。”
    “不必送我,我本来就是不请自来。”
    “李彬,你代我去送他吧。”拔都挥挥手,叫李彬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李彬点头答应,与蒙哥一同走出帐外。
    蒙哥低头看他,依然带着那副温和神情,“今天一定是长生天眷顾我,让我遇见了你。”
    李彬不知如何回答,也回了个礼貌的微笑,“我也一样,谢谢您帮我买东西,还亲自送来。”
    “本来只是想见见兄长,利用了你,真抱歉……”
    李彬连忙摆手,“哪有的事,我本该为您们效劳的。不过,倒是有一事我一直放心不下……”李彬双手背到身后去,有些难为情。
    “你说,什么事?”
    “嗯……你们刚刚说的事,我虽然不太懂……不过您会支持拔都王子的吧?”李彬说得磕磕绊绊,眼神却不自觉放出炽烈又饱含期待的光看着蒙哥。
    蒙哥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楚与苦涩,可他还是照旧点了头,“不然我为何特意来找他?”
    “多谢您!”李彬一高兴,忘了他俩身份悬殊,伸手便要去抱他,可手挥到一半时突然想起了哪里不对劲,尴尬地干笑几声,讪讪地要收回手。
    蒙哥没有取笑他,反而正色说道,“不必谢我,你与拔都兄长都是我认定的重要的人。”说罢,张开结实双臂给了李彬一个厚实温暖的拥抱。
    这边李彬光顾着与蒙哥道别,忘记了还蹲在门口打瞌睡的元泓。
    蒙哥前脚刚走,元泓便在他身后一阵咂舌,“你可真行,又勾搭了一个蒙古人。”
    “淫者见淫说的就是你!”李彬低头白了他一眼,一扭屁股又回了帐内。
    拔都今日喝酒喝得有点多,躺在塌上捂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听见动静转头道,“送完他了?”
    “嗯,他走了,我还帮你问了他,他说他一定会支持你的!”
    李彬说完又献宝似的从包裹里拿出几支羽毛笔来,“当当当——!你看!今天买的!”
    拔都拿过来瞧了几眼嗤笑道,“我还道他给你买了什么稀罕物什,原来就是这东西。”
    “怎么啦?不好吗?”
    李彬拿着一根笔用羽毛戳他粗糙的脸皮。
    “我那有的是,你喜欢这东西直接向我要就成。”
    李彬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您又没告诉我!”
    “我以为你只用毛笔,用不惯这种东西呢……你买这么多这些东西做什么用?”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若是随你出征总不能真做个男宠似的玩物跟随您,您封我做个史官如何?我为您记录这次出征详细的种种经过,留给后人仰慕您的威名。”
    这番马屁拍得拔都那叫一个舒服,“好,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歇了一会儿拔都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啧,头疼,今天有点喝多了……”
    “我给你看看。”李彬爬上小塌,趴在他身上,双手轻柔地帮他按摩太阳穴,“这样好点了没?一会儿我叫厨房去给你弄点解酒的茶?“
    “不需那么麻烦,你来陪我解酒就好……”那柔软白嫩的手指按摩在自己的头上,令拔都舒服极了,他抓着李彬的两手将他抱在怀里,“以后……你少去跟蒙哥见面……”
    “为什么?”李彬往上爬了爬,与他对视,“您看起来跟他还很要好。”
    拔都被这个时而精明时而傻呆呆的人快气糊涂了,张嘴咬了咬他笔挺秀气的鼻尖,“你跟他在一起我看着生气!”
    李彬内心一动,可还是劝诫拔都,“您想多了吧?”
    “我想没想多以后自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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