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连瑀的眼睛早就被萧星寒和穆妍治好了,但是他在离开莲雾城之前一直都还在装瞎子,他走后,假扮他的祁宁远也继续装瞎子,而现在,穆妍给萧星寒眼睛上面蒙了一块白布,笑着问萧星寒是什么感觉。
    萧星寒想了想说:“除了看不到你之外,其他都还好。”
    穆霖已经易容成了连策的样子,问穆妍怎么样。
    穆妍点了点头说:“成熟稳重,依旧很帅。”
    而穆妍自己易容成了祁宁歆的模样,刻意把脸修饰得没有血色,看起来端的是个娇弱美人儿。
    萧星寒带着穆妍出了城主府,到莲雾城中走了一圈,于是城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城主大人和夫人都回来了。
    到达莲雾城的第二天,玄苦一早过来辞行。
    “你不多住几日?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穆妍笑着问玄苦。
    玄苦看了看穆妍现在易容出来的容貌,微微摇头说:“贫僧已经离开元隐寺大半年了,该回去了。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贫僧也不好掺和。”
    “怎么,怕我把你拖下水?”穆妍似笑非笑地问。
    玄苦微微叹了一口气:“阿九施主,贫僧一直觉得,你内心是很善良的,只是有时候做事,不留余地。贫僧说话阿九施主不爱听,但贫僧还是要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玄苦你是真的很看得起我,你怎么就断定任何时候我都会是强势的那一方,让我对别人仁慈呢?如果有人要害我,你却没有机会劝他对我仁慈,我又该当如何?”穆妍看着玄苦问。
    玄苦又叹了一口气:“阿九施主擅长诡辩,贫僧不是对手。”
    “这不是诡辩,是事实。”穆妍唇角微勾,“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我做事不留余地,是因为有些时候,那点余地迟早会成为未来的祸患。不过当然了,你是出家人,不认同我的观念,我可以理解。我们算是君子之交,君子和而不同,你说呢?”
    “和,而不同?”玄苦认真思考了一下穆妍说的这句话,然后看着穆妍说,“阿九施主言语颇有禅意,佛缘深厚……”
    穆妍抬手,阻止了玄苦接着说下去:“你们元隐寺又不收尼姑,你还想劝我出家不成?别说什么佛缘深厚了,我儿子已经拜你为师了,你适可而止啊!”
    玄苦摇摇头笑了:“阿九施主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跟阿九施主谈话,贫僧得到了很多新的感悟。”
    穆妍表示,那就祝你早日看破佛缘,踏入红尘吧……
    玄苦坚持要走,穆妍也没有挽留,只是说让玄苦晚上暗中离开,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夜,穆妍和萧星寒亲自送了玄苦到海岸边上船,船上已经让人为他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还有新的僧袍。玄苦在神兵城住的那段时间,吃饭穿衣也都是穆妍亲自安排的,他一开始不太习惯,后来便默默地接受了。
    “阿九施主,等到了明年,贫僧还会去神兵城看望元湛小徒的。”玄苦最惦记的当然还是他的宝贝徒儿。
    “好,我回家会转告你徒儿的。”穆妍微微一笑说。
    “阿九施主,萧施主,保重。”玄苦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对了,玄苦,你到了元隐寺,见到你那个叫元规的徒弟,可千万要记得,好好约束他,多留个心眼儿,不要被他蒙骗了。”穆妍突然想起晋连城,就开口提醒玄苦。
    玄苦摇头笑笑,也没有说话,对着穆妍和萧星寒挥了挥手,然后驾着小船远去了。
    “也不知道祁宁远去了哪里,咱们在这儿,如果等到了朔雪城谌家的人,是抓了,还是将计就计,跟着去朔雪城混?”穆妍问萧星寒。
    萧星寒揽着穆妍往回走:“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祁宁远早晚会出现的。”
    与此同时,仙萝岛上面,上官凌和齐昀都还没睡,兄弟俩正坐在一起喝酒,突然接到禀报说,有客来访。
    “是什么人?”上官凌问。
    “说是送信给小花姑娘的。”属下恭敬地回答。
    上官凌和齐昀的神色都微微变了一下,一起起身出去了。
    见到祁忠的时候,祁忠还在船上,船也没有靠岸,随时都能离开,很是谨慎。
    “你是什么人?”上官凌问了一句。
    祁忠看到上官凌和齐昀,感觉这应该就是仙萝岛上面主事的人了,直接把手中绑在一块石头上面的信朝着岸上扔了过来。
    齐昀伸手接住的同时,祁忠的小船已经离开了,一句话都没说。这是祁宁远交代过的,一切都在信里面,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上官凌和齐昀没有去追,齐昀扔了石头,拿着那封信,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
    “说是给小花的,阿昀你快打开看看写了什么。”上官凌催促齐昀。
    齐昀打开,抽出里面薄薄的信纸,上官凌凑了过去。
    月光皎洁,足够他们看清楚那张纸上面是什么东西,一朵小花,一个和尚,还有四口黑锅?
    齐昀神色莫名:“走,先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了城主府,又仔细看了看那封信,确定只有一副奇奇怪怪的画。
    “小花应该指的是小九师妹。”上官凌说。
    “和尚指的难道是玄苦?”齐昀皱眉。
    “四口黑锅……”上官凌心中一动,“祁宁远!小九师妹不是跟我们讲了她跟祁宁远打交道的那些事情吗?四个家族的龙焱花和藏宝图,算上祁宁远的弟弟,小九师妹一共跟祁宁远交手了四次,祁宁远次次都被坑,小九师妹拿到了所有的龙焱花和藏宝图,祁宁远替她背了所有的黑锅!”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祁宁远现在不是应该在莲雾城假扮连瑀吗?穆妍他们去了莲雾城,祁宁远又派人送了信来,半路都没碰到?”齐昀感觉有些怪异,“难道祁宁远已经不在莲雾城了?”
    “我觉得祁宁远画的这个和尚,指的可能不是玄苦,而是星柘岛元隐寺。”上官凌盯着那副画,若有所思,“我猜测祁宁远可能早就离开了莲雾城,但连瑀说了他打算跟小九师妹合作,他知道仙萝岛是小九师妹的地盘,所以派人送了这样一封只有小九师妹才能看懂的信过来,目的是告诉小九师妹去哪里找他。他肯定躲到了元隐寺去。”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齐昀点头,“祁宁远果然是个很谨慎的人,这样的一封信,除了穆妍,还有我们这些自己人之外,外人是不可能看懂的。”
    “可惜正好错过了,祁宁远应该没料到小九师妹来得这么早,这封信没能直接送到小九师妹手里。”上官凌说,“咱们俩不能离开仙萝岛,今夜就派人去莲雾城送信吧,就把信原样送过去,也不怕半路被人截了。”
    “好。”齐昀点头。
    两人立刻安排了最稳妥的剑龙卫,即可出发前去莲雾城送信,并且交代了路上遇到其他船只和其他人,都要远远地避开,信一定要送到穆妍手中去。
    祁宁远的信再次从仙萝岛出发,顺利的话,也要再过半个月才能到穆妍的手中。
    而乔装打扮的祁宁远,带着女扮男装的叶盈,已经在昨日上了星柘岛,并且通过他的“朋友”晋连城,成功地住进了元隐寺中。
    晋连城也没有安排祁宁远和叶盈住客院,而是让他们跟他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祁宁远住的那个房间,就是不久之前司徒宇住过的。
    到元隐寺的第一天,晋连城正好被安排去佛塔守夜,所以他和祁宁远没有来得及好好聊。
    这天晚上,叶盈在门口望风,祁宁远和晋连城坐在晋连城的禅房里面,以茶代酒,准备好好谈谈接下来的事情。
    “你怎么会来元隐寺?”晋连城问祁宁远。经历过他抓了祁沅和祁宁安,并且把那对祖孙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那件事之后,晋连城已经没有必要在祁宁远面前伪装成清心寡欲的和尚了,说话也不必再有那么多的顾忌。
    “这个,说来话长。”祁宁远微微一笑说,“算起来的话,咱们俩现在也是亲戚了。”
    “哦?”晋连城神色莫名,“难道说,你妹妹真的嫁给了我那阿瑀表弟?”
    祁宁远点头:“没错。”
    晋连城呵呵一笑:“这我倒是有些意外,阿瑀自然是好的,你妹妹也定然是个好姑娘,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同意这桩亲事。”
    “妹妹大了总要嫁人的,你表弟还不错。”祁宁远唇角微勾。
    “你妹妹跟我表弟成了亲,你却离开莲雾城,来了元隐寺,我猜,你已经让阿瑀带着你妹妹离开莲雾城,并且是往天元大陆去了,对吗?因为你现在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死了,但你妹妹可是在明处,并不安全。”晋连城说。
    祁宁远点头:“你猜得没错,不止连瑀和歆儿,还有你舅舅,都走了。”
    “也好。”晋连城微微点头说,“走了好,他们的性格,适合去过安宁日子。”
    “这么说,你不适合过安宁日子?”祁宁远看着晋连城问。
    晋连城神色淡淡地说:“彼此彼此。”
    “我昨天刚来,你就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很好奇。”祁宁远看着晋连城说。
    “有一个很大的秘密,会直接影响到你接下来的计划。”晋连城看着祁宁远,目光幽深地说,“本来我想跟你提个条件再告诉你,但是我现在的处境,一时倒也想不到什么需要你做的,而且你妹妹已经嫁给了我的表弟,我们也不是外人了。”
    “连城兄所说的秘密,如果真的能够帮到我的话,日后连城兄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祁宁远对晋连城说。
    晋连城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我知道的这个秘密,一定会吓到你的。”
    祁宁远神色一正:“愿闻其详!”
    “你觉得朔雪城城主,你那个舅舅谌雲,是个什么样的人?”晋连城问了祁宁远一个问题。
    祁宁远眼睛眨了眨:“如果连城兄打算告诉我的秘密,是朔雪城的那个谌雲是假的的话,这件事,我已经猜到了。”
    “哦?这我倒是没想到,你都知道些什么?”晋连城问祁宁远。
    祁宁远就直接说了他在莲雾城见到了谌紫桓的真容之后,猜到了现在的“谌雲”是谌寂的养子司徒平之假扮的,风青染应该也是假的。
    “就这些?”晋连城问。
    祁宁远点头:“就这些,难道连城兄还知道别的?话说连城兄一直待在元隐寺,是如何得知朔雪城那么大的秘密的?”
    “这就要说到一个名叫司徒宇的人了。”晋连城说。
    “司徒宇?司徒……”祁宁远皱眉,“是什么人?跟司徒平之有关?”
    “他是司徒平之的亲爹,同时也是谌寂的孪生弟弟。”晋连城看着祁宁远,缓缓地说。
    祁宁远神色一震:“谌寂还有个弟弟?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说来话长。”晋连城简单地把司徒宇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天元大陆去,后来一直没有回来,祸害了司徒家,又把儿子扔给谌寂来养,现在明明知道他的儿孙鸠占鹊巢,却不阻止的事情告诉了祁宁远。
    “那个司徒宇以前是在天元大陆生活,难道连城兄早就认识他?”祁宁远看着晋连城问。这个秘密对于祁宁远来说确实很大,让他很震惊,因为怕是连祁宁远早死的母亲谌霏都不知道她还有个亲叔叔。
    “算是认识吧。”晋连城没有否认,“我们打交道是因为司徒宇的某个徒弟。”
    “按照连城兄所言,是朔雪城谌家有人来元隐寺找司徒宇,他便跟着走了?”祁宁远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太对劲。
    “表面看来是这样没错,我没有见到来找司徒宇的人,但要么是谌寂,要么是司徒平之,不可能是别人。”晋连城说,“司徒宇本来打算跟那人走,后来被我劝了两句,又决定留下,下山去跟那人告别,却再也没有回来,或许是他改变主意又想去朔雪成了,但也有可能他被强行带走了。你觉得来找他的是谌寂还是司徒平之?”
    “都有可能,如果是司徒平之,那么司徒宇可能是自愿走的,如果是谌寂,司徒宇有可能是被强行带走的。”祁宁远若有所思,“自从在莲雾城见过谌紫桓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以谌寂的精明,怎么可能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他的儿子是假的?谌雲和司徒平之是长得很像,但并非一模一样。而谌紫桓的容貌,太容易引人怀疑了,就连我看到他第一眼都怀疑他不是谌雲和风青染的儿子,谌寂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谌紫桓的真容呢?”
    “你的意思是?”晋连城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我的意思是,要么谌寂对一切都清清楚楚,只是始终没有对司徒平之一家动手,或许等着日后利用他们,在合适的时机再除掉他们。”祁宁远皱眉说,“要么朔雪城的那个谌寂,也是假的,所以他没有发现司徒平之是假的,或者他也发现了,只是没有动司徒平之一家。”
    “后者有些大胆,难道你在跟谌寂打交道的过程中,发现过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晋连城问祁宁远。
    “其实在这次见到你之前,我没有想过谌寂会是假的,因为他的实力摆在那里,不是别人能够轻易取代的,我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祁宁远说,“就是因为你刚刚跟我讲的关于谌寂的孪生弟弟司徒宇的事情,让我突然开始怀疑,我所见到的那个谌寂,跟司徒宇认识的谌寂,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此话怎讲?”晋连城不太明白。
    祁宁远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司徒宇说,当年谌寂亲自去天元大陆找他,求他回来见他们的母亲最后一面,这说明谌寂很孝顺,并且真的把司徒宇当做亲弟弟。另外一件事,司徒宇那个老贱人把自己的私生子扔到朔雪城就不管了,谌寂还真的替他抚养长大。据我娘说,她的父亲谌寂,对她的师兄司徒平之视如己出。这种事情,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因为没有必要。谌寂要真的不在乎司徒宇,他把司徒宇杀了,把司徒宇的儿子弄死或者养废了,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晋连城点头:“这倒是,司徒宇口中的谌寂,确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但我从小到大见到的谌寂,却把我当做一个傀儡来培养,他看似把‘谌雲’和谌紫桓都保护得很好,但现在换个角度想想,过度保护的后果,必然是让那对父子在安逸的生活之中彻底被他掌控,无法反抗他,并且逐渐失去应对外界风雨的能力!”祁宁远眼中精光闪烁,“所以,我见到的谌寂,根本就不在乎谌家的人,也不在乎我这个外孙!”
    “一个人无缘无故,是不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的。”晋连城点头,“所以,司徒宇见到的必然是真正的谌寂,但你见到的,就未必是真的了!”
    祁宁远闻言,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朔雪城到底变成了一个什么鬼地方……如果我这些年一直怨恨的外公,根本就不是我外公的话,那我真正的外公,还会在人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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