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将近一夜的雨,天气清朗了不少。楚辞翻过身在大爷的身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成一团,乖巧的像只小兔子。梁家大爷每天早上醒得早,也不着急起身,堂堂司令官厚着脸皮搂着媳妇儿赖床。楚辞的女人扮相不算是美人,少爷站到男人堆里又显得太清秀,可就偏偏生成了梁愿最喜欢的模样。大爷爱看楚辞,爱看他弯着眉眼笑,爱看他红着脸害羞,爱看他撅着嘴奶凶奶凶的等他,还爱看他躺在自己身边乖乖的睡着的样子。大爷躺在他身边,有时候数媳妇儿睫毛,有时候轻轻地玩媳妇儿手指,媳妇儿睡的熟地时候悄悄地戳一戳他撅着小嘴的鱼宝宝似的脸,楚辞自认为总要比他醒的更早一点,每次楚辞睡醒的时候大爷都赶紧闭上眼睛,等到楚辞穿戴整齐了,再揉揉“惺忪”的眼,露出一口白牙,用着略带沙哑的起床音笑着说:“媳妇儿,早呀。”带着些耍赖的意味。楚辞总会眉眼弯弯的回他:“阿哥,早呀~”
    今天梁愿依旧比楚辞起得早,这会儿大爷正抓着少爷的手玩儿他手指呢,大爷手上细细的茧子轻轻划过楚辞葱白似的指尖,怀里的少爷突然动了动,惊得梁愿赶紧停了手上的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就见小家伙还在睡着,小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齐肩的自来卷柔柔软软的,蹭的有些乱糟糟的。小脸上有枕头压得微微的红印,嘴巴撅着像是在吐泡泡,软的像只小兔子。大爷被他蹭的心里头痒,下头的那位大灰狼先生不满的抬起了头,梁愿心里暗骂自己昨天装什么“柳下惠”,然后平摊在床上摆大字作躺尸状,由着身边的小兔子抱着他——好想吃兔肉!
    突然床头的电话响了,梁愿轻轻地把胳膊抽出来,用温热的大手捂住楚辞的耳朵,另一只手去够床头的电话,把听筒放到耳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怎么了?”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梁愿听完微微皱眉。
    挂了电话,大爷看见楚辞坐起身,一只手揉了揉还闭着的眼睛,另一只手抓着捂着他耳朵的大手,好似有些贪恋似的,习惯性的摸着手上的细茧,声言软软的,带着些许的起床气:“怎么了?”楚辞长得本来就是一张少年脸,好像不会变老似的,声音也温软地像是泡在牛奶里长大似的奶味儿十足,尤其是刚起床的时候,软软的奶音儿让大爷这些年来每天早上的心都是化的。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楚辞睡的不是很安稳,蹭来蹭去的连带着蹭的梁愿心里火燎燎的,楚辞的衣服蹭的有点松散,这会露着性感的锁骨和白皙的脖子,还带着半个白白嫩嫩的小肩膀,撩的大爷刚熄灭的火又着了起来。
    大爷赶忙给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转移话题似的问他:“把你吵醒了?”然后继续抬头望房顶,此时觉得自己太他妈有毅力了。
    楚辞摇了摇头,继续问他:“是出了什么事么?”然后伸手抱着被子,歪着头靠在被子上,乖顺的耷拉下来兔子耳朵。
    梁愿叹了口气:“小四被抓了。”梁愿瞪大了眼睛猛地坐起来:“什么?!”这会儿彻底醒了。“小四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虐待?”在燕城这几年,梁愿虽然一次也没带他去过军部的监狱,可他也听过自己家这位爷被人说成是阎王派来的判官,就连司徒原也跟他说梁愿在军部人称“鬼见愁”。那别的地方的兵就算是没他们家这位那么厉害也有个十之八九了吧。
    梁愿拉住他:“别急,小四毕竟是我弟弟,北平那边刚上台,位子还没坐稳,就算不在意我这个卫戍司令,也该忌惮爹这个总司令的,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两天该来人把他亲自送回来了。”说完微微皱眉,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的。
    前些日子在前线的梁大帅传来消息,北平新上任的那位段总理往燕城派了个都督,新来的都督叫段新阳,是总理的三儿子,三十岁,前不久刚从国外回来。燕地三城虽然既不是什么政治中心,也不是最繁华的地方,却是战略要地,是西北军东进的一道门,是北平城的一道防御屏障,这两年三城的防事被梁愿修的十分坚固,若是强攻必定要以至少三倍的兵力配以先进的武器,并且一定会伤亡十分惨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若能合作绝不敌对。
    本来段新阳进城的日子定在六月二十日,隔天梁愿是要去新任总督的办公室述职的。但他好奇那位“鬼见愁”的梁少帅,提前两天来到了燕城。段新阳本来就是个新派留学生,人长得斯斯文文的,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梳着背头油亮整洁,眼睛上架着一片单片眼镜。走在街上看起来就像个西医院的医生,或者是个留过学的大学老师。
    今天梁愿早早的去了军部,楚辞自己在家,这会儿正提着裙子爬着梯子抓院墙上趴着的兔子呢。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兔子们就喜欢窝在花丛里,但是院子里的兔子太多,个别几只找不到好地方的就顺着栏杆一蹦一蹦的蹦到院墙上的柿子树边上。小兔子们又傻又胆小,每次上墙了又不敢自己下来,回回都要梁愿蹦到墙上一只只抓,后来有的时候梁愿忙得顾不上兔子们,楚辞就自己爬梯子,一回生二回熟,梁愿也就由着他。好巧不巧的,带着副官一路溜达着走到梁帅府的院墙边上的段新阳,就这么遇到了趴在墙上的楚辞。
    段新阳抬头,看见一个“女孩子”正趴在墙头抱着一窝兔子,“女孩子”身量纤纤,细软的卷发别在耳后,一身鹅黄色的传统款式的裙子显得有些俏皮,藕臂如玉,裙下纤细的脚脖子上晃悠得两只大脚丫倒是显得有些出戏,段新阳看着这场面觉得有趣,跟身边的副官说:“梁司令家的女人都这么英勇么?”他看着那个身影觉得眼熟,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楚辞听见了声,转头寻着声音的方向看,看见了院子外头的段新阳。段新阳看见那张脸微微一愣: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他看着楚辞怀里的几只兔子,鬼使神差的问他:“兔子……可不可以卖给我一只?”
    楚辞歪头看他,是一位斯文儒雅的先生,捏着嗓音问他:“你会好好养着小兔子吗?”段新阳闻声点了点头,这“姑娘”的声带莫不是受过伤……
    楚辞弯了弯眼睛,一双杏眼好看极了,笑着说:“这兔子是不卖的,不过你想要养的话可以送给你一只。”腾出一只手托住一只小兔子俯身递给他,他的手小,力气也不大,一只手托着兔子有些吃力,段新阳怕他摔下来,一边紧张地说:“小心些!”一边赶紧快走过去抬手去接兔子,指尖触碰到楚辞的指尖,心里有了一丝悸动。
    楚辞近来也是爬墙爬惯了,倒也没在意,道了声“多谢。”声音是软软的。又笑着对他说:“这只年龄小,还不怎么认家,就是有点调皮。”然后又跟他仔细地交代了养兔子的注意事项。段新阳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全然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姑娘”的嗓音虽然有些粗,可是听起来很干净;明明长得不算个美人,笑起来却又像是四月的春风揉进了和煦的阳光,只是看一样,就让人复活了一般,让人念念不忘。
    如同往常送出去任何一只兔子的时候一样,楚辞耐心地说完最后一点注意事项,弯着眼睛问道:“都记住了吗?”段新阳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挂上了与往常不同的有温度的微笑,道了声谢,抱着兔子离开了。
    楚辞把兔子养的好,兔子们吃的好,每天“锦衣玉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崽子一窝一窝的下,家里的兔子成灾,别人又瞧着兔子们憨态可掬不怕生,兔毛又柔软雪白,起先是家里的孩子们瞧着小兔子可爱,找大伯母要来玩,后来楚辞往外送了不少。尤其是一到夏天,路过的人看见墙头趴着的兔子,如果恰巧碰到楚辞,想要兔子的就会去要一只。虽然梁少帅的名声都是什么“地狱判官鬼见愁”,家里小孩儿不听话大人吓唬“再不听话梁司令就来了”的类型,可架不住这尊神家里头有位温柔可爱又亲民的“仙女儿下凡”的媳妇儿,虽说燕城里没多少人见过楚辞,可提起梁少帅的夫人,没有不喜欢他的,尤其是小孩子都喜欢这位少帅夫人和他的兔子,久而久之人们都说梁少帅的夫人是抱着玉兔下凡的嫦娥。司徒原笑话梁愿:“你媳妇儿的名声可比你好,人家是走亲民路线的,捎带着你的群众好感度都提高了不少。”梁少帅脸皮厚,笑呵呵的满脸骄傲:“那是,我的目标是让家家有饭吃、有衣穿,社会安定没打砸抢烧,我媳妇儿的目标是家家小孩儿人手一只兔子不打架!”
    所以楚辞只当段新阳就是普通来要兔子的百姓,晚上随口跟大爷说:“阿哥,今天我又送出去了一只兔子。”毕竟院子里的兔祖宗是梁愿买的,白天楚辞送出去兔子晚上都会跟他说一声。
    “嚯!燕城还有家里没兔子的呢?”大爷觉得燕城迟早兔子灾,以后带兵打仗就组成一支猛兔大军,那画面感太强了。
    “哪儿有这么夸张,我也没送出去那么多呀。”楚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脸微微发红,继续解释道:“两个男人,西装革履的长相挺斯文,走在前头的那位带着单片眼镜,看起来像个绅士,两个人都不像是本地人,可能是新调来燕城大学的老师吧。”梁愿听着自家媳妇儿的描述,皱了皱眉。
    段新阳是瞒着人出来了,所以并没有去总督府,而是抱着兔子回了旅店。一到旅店,就吩咐随行的几个人说打听一下梁帅府的一个养兔子的女人。段新阳在房间里缓缓地踱步,沉了多年的心又被托了起来,悸动着,变得鲜活了。他用手揉着兔子身上雪白柔软的毛,回忆着过去在康桥边的故事。
    段新阳从二十岁开始出国留学,这个年纪在当年并不算早,可也不算晚,乱世里的人相遇又离别,来去匆匆,后会无期,佳人倩影都留在回忆里。
    那是在英国留学的第三年的一个暮春时节,华人学生会的同学们在剑河边上的草地上举行活动,段新阳远远地就看见桥下盘腿坐着一位华人少年,齐肩短发微卷,穿着深蓝色背带裤和黄色格子衫,脚上踩着一双皮质的深褐色短靴,头上戴着黑白格的贝雷帽,带着耳朵上夹着一支铅笔,抱着画板画着什么,夕阳余晖洒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暖洋洋的,他只当他是华人新生,就让身边的同学去问他要不要一起参加学生会的活动,那少年很不健谈的样子,见有陌生人跟他说话就憋着一张通红的脸,慌乱的摆着手拒绝。段新阳看清了他的长相,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男孩子,一双杏眼湿漉漉的让人忍不住关心,像极了女孩儿。后来段新阳打听到,少年名叫楚辞,是南方一位书香世家的小少爷,康大建筑系的学生。
    少年时的心事总是藏在心底。段新阳和楚辞都是康大的佼佼者,在华人圈很有名的,只是性格、样貌样样相反。段新阳修的法律,为人交际健谈,是华人学生会的会长,平日里总是穿着一身西装,像个绅士一样谈吐不凡,温文尔雅;而楚辞却是个子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像个没有活在世俗里的小少爷,又总喜欢一个人,每天过着简单的教室、宿舍还有打工的医院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跟他说话最多的人就是室友陈骁了,因此段新阳知道楚辞,而楚辞却不知道他。再健谈的人遇到了心里的悸动都会变得胆小。那个时候,楚辞每个周末下午都会到剑河边写生,有时也会坐在草地上看会儿书,段新阳就捂着欢心利用职权组织学生会在剑河边上活动,远远的看着楚辞。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终究是让人看不起的,段新阳在他生日的时候匿名订了个蛋糕,贺卡上写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我能把你比作夏日吗?
    你更可爱,更温顺。
    狂风吹拂五月的娇嫩花蕾,
    夏天的租约时间太短了。
    有时天堂的眼睛灼热,
    他的金色面容常常暗淡;
    每一个公平,从公平的时刻下降,
    偶然,或自然的变化过程不修剪。
    而你如仲夏繁茂不凋谢
    也不要失去你所拥有的美丽;
    死神也不会吹嘘你在他的荫下休息,
    当你在永恒的诗行中成长,
    只要男人能呼吸,眼睛能看见,
    生命如此长久,这给了你生命。
    可是后来楚辞回国了,他本以为楚辞会再回来,可是还没有等到他的白月光,段新阳就出事转学去了美国。
    副官敲门进来,对段新阳说:“少爷,打听到了,那个女人姓楚,是梁司令的夫人,听说是四五年前梁司令还瘫在床上的时候梁家悄悄抬进去的,没人知道夫人的娘家是哪儿的,只是说口音像是南方的,这位夫人的名声很好,燕城的人们都说她是仙女儿转世救了少帅,平日里又极为亲和,秋天院子里的柿子吃不完会摘下来分给小孩儿,现在家里养的兔子生的多了也经常送给孩子们。”
    “姓楚……他姓楚……”段新阳念着这个熟悉的姓,摘下自己的单片眼镜,微微一笑:“隋年,备些礼物,过两日去梁家拜访一下这位少帅夫人。”
    副官有些为难:“可是少爷,咱们今天是私自进城的。”
    “无妨,”段新阳轻轻地捏了捏兔子耳朵,小兔子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毕竟以后要一起共事,咱们初来乍到,总要拜访一下这位燕地卫戍司令的家,他上头还有位总司令呢,面上也要过得去,而且今天咱们进城的事他未必不知道,更何况我们还要给少帅带父亲送给他的礼物呢。”
    隋年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还有隋年,以后还改称呼了,”段新阳将镜片又重新带回到眼睛上,镜片在有些黑暗的屋子里反射出一道寒光,他勾起嘴角:“该叫都督了。”明明是很彬彬有礼的表情,却显得有些阴森和危险。
    隋年一愣,忙低下头:“是,总督。”
    阿辞啊……你怎么会是个女人?一别多年,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梁愿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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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为什么这一章这么长,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们我一不小心把两章合到一起了……
    不过别担心!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明天还是会照常更得
    新人物上线咯!
    看评论的宝子说希望一直甜,鬼儿(这是个儿化音)举起四根小短手保证哈,不会虐滴,结局是美好滴,就是还在想如何让我们小少爷摘掉自己的马甲,这么历史性的一刻得写点激烈又难忘的吼……
    怎么又被锁了……我觉得纯情小少爷被锁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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