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等到了七月十一的头上,也终有了几天平静日子过去。
    伏支云手伤颇重,却仍坚持牵行垣容座马而行,人也跟着沉默下来,显然稷山一系叶摇风的出手对他的打击颇大。垣容虽有知此,也不知该怎么去劝慰,何况叶摇风临走的一番话本就是种在当场金甲卫心中的一颗迟早之因,这几日也都同她显得更为恭敬疏离起来。唯有林林鹿还丝毫不做拒绝的同她说些小话,可有些话即便是博闻广记如她,也无从让人去想象林林鹿对此描述之廓,这让她越来越觉得世界之广,终究是她这人力所不能及之处。
    伏支云选择等候的地方正临下溪,来之时他还有意带人测试过水质,发现并无异样后便又把队伍往北再驻扎了两里。一早醒来的垣容踏出简陋夜帐,正是一眼撞上山林岚雾于林中弥漫,让人几如沐浴于仙境。安静的日头一来,前几日的杀伐种种就似已过了许久,这让垣容忍不下心中小憩,便沿着下溪小流的独自往北走了上去。
    卫蜉自然是跟着的,也自有一金甲卫远远藏卫,似乎都很想于片刻享受此时的平静。
    山林依旧无雀,周遭也无走兽之影,唯有溪流潺潺如淙,悦耳于心旷。
    垣容小走于慢,也不知走了多久,卫蜉突然一步至前的横剑阻了她前进,再而随其目光所视,便有一青衫白襟之人于山林雾中分岚而来。细眼一看,只见她瞳眸淀青薄唇渗血,双手各持长短剑也都有刃口参差而沾血垢,几如正从恶狱一路杀来的食人之鬼。
    垣容有些怔,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的望着这人笑而泯唇,“只有你......”
    “一个人吗。”
    想起初见谢知之时,也正是这般青衣散袖的散士模样,不过那时她眸盈无意而梢尾皆傲,有着恍如从不曾落地的贵胄之姿。可眼前之人,哪儿还有什么不意与谁的生来之贵,分明是充满着那痛失所持的魍魉与无望......
    “......”
    谢知试图张了张口,可出口来的只有嘶哑与不明,接而便是青眼失焦,人跟着就倒了下去。
    “她在发热。”
    已经掠过去抱扶这人的卫蜉一搭其脉,再抬一双细眸看向垣容,“后面也没有人了。”
    “先回去再说。”
    稚眸一滑谢知左腕所系曾用于蒙眼的白色衣带沾血,垣容顿了顿,先行转身往回走了道,“把她眼睛蒙上。”
    “嗯。”
    虽早有谢家祀主青眼之闻,但于此亲眼一见,卫蜉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撼于忧,再从其体力耗尽乃至不见艾罗出来,恐怕此行所遇确是非常,也幸而垣容没有进去......
    “那丫头不见了。”
    一回到营地,伏支云就沉着脸迎了上来,再一看卫蜉所背谢知,苍眸就皱得更紧,“只有她一个吗?”
    “一个。”
    垣容自顾掀开夜帐让卫蜉放了谢知进去,然后吩咐道,“烧些热水来,对了,还有酒。”
    伏支云挑着眉梢做了个手势,自有金甲卫去安排这些事,自个儿却不动垣容身边道,“接下去会更难,她现在又这样,你要做好受些苦的准备了。”
    “嗯。”
    低眉应下,垣容也自进入夜帐坐在地榻旁边,配合着卫蜉去解谢知衣衫,可一解衣衫就见有什么东西自其肤下蹿起又没,霎时间,两眸对望的卫蜉立刻并指去贴那处肌肤感查究竟,然一探再探数处,卫蜉便默然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蛊?”
    垣容问道,“谢家人虽都自幼沁一些常毒而养体不侵,但此境巫州以内,事情都不好说。”
    “不是。”
    细眼看了一眼帐外,卫蜉低道,“不论是生蛊还是死蛊总会寄于人体内可控之地,我刚才把用蛊之地都感查了一遍却都没有异常,而其只是力竭而热,体内也并无任何受损之处。这东西,可能是他们谢家人本就所有。”
    “你是说......”
    稚眸显疑,垣容轻问,“有关谢家那个类似巫州王长女的继承之闻可能是真的?”
    “有可能。”
    卫蜉再低音色,“毕竟除了传闻中的镜国以及托尔人才有瞳眸异色者之外,夏土之境皆为黑瞳。若不是有什么异术维持,很难做到瞳色之变。”
    “......”
    垣容正做沉默,外间又传来响动,有金甲卫说道,“王女,热水和酒到了。”
    卫蜉半身便起去接,刚转身回来放下,就听垣容默然看着谢知汗白玉背吩咐了一声,“剩下的我来吧。”
    “我就在外面儿守着。”
    卫蜉应下,“不过看伏支云的状态应该不会为她停留些什么时间,但愿她能早些醒。”
    “姓林的不过来问上一句的便走了,显然是完全无视她存在的。”
    打开棉绢侵入简制竹盆里的热水,垣容拧了干再倒上酒去浸润道,“艾罗那边儿即便有事,恐怕也不会太有事,只是这事情到了她这儿去想,就不知道会是个怎般境地了。”
    自然听得明白这都是在说谢知,卫蜉想了一想,“那也都是醒来了才知道。王女小心些,谢家青眸者总是会......”
    “发疯。”
    发疯吗?
    传闻中听来倒是这样的,可自从听到她自报家门之始,她垣容就从来不相信这个坦然无忌的人会有失行之举。
    浸过酒液的棉绢自谢知一窝玉颈往后背肩胛上认真而轻柔的擦拭着,脑子里也想的是那夜长街初见之时。
    街是窑街,热闹而拥挤,充满着小户门家之间的鼎声斐气,她本是暗询出来正在问寻一酒户小事,这人就晃着一截儿散袖玉臂往那垆当丢了几枚钱铢,一面要着酒的也一面把自己看着。她那时穿着男装,学了些男儿家的举止形色,也凭此混了些年头从未出过意外,可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人给完全看了穿,无所遁形的根本毫无立足之地,好在那人凤尾梢眸先行于飘离,肆意笑轻的再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转手就拎着两串儿酒葫芦走入了人流之中。
    窑街大多是渔夫苦众,稍有些衣色斐然的就一定是东城那边儿的府家私卫之家,那一系白襟青衫散袖垂然的轻步之姿自于人群之中格外的妙人以眼目,等自个儿想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跟着这人走了好几条街,便也意识到当时正立于阴影拐角处的人原本就是在等着自己的。
    “能喝酒吗?”
    清清雅雅的语气有着不容置喙的某种挑衅,再合上那双凤尾梢眸的轻盈之态,垣容只觉着尽管自己已看尽这柳州满城之众,却一定不及看尽这人之时来的圆满与富足,于是暗把微喘的气息泯下,诚挚而表现于眉的看着这人道,“能喝,但酒量不高。”
    这人抿唇一笑,甩手就把一酒葫芦朝自己扔了过来,待自己手忙脚乱的的抱稳酒葫芦一抬头,这人已是踪迹杳无,再一听清雅肆意之声正自头顶传来,“那边儿有梯子。”
    “......”
    捉着酒葫芦扫眼一看,果然在巷后的路边儿看到了竹梯,便也果断走过去的小心攀附着爬了上去,再一冒头,就看着这人大袖盈风歪坐屋顶横廊的正仰鹅颈的吞着酒。望着一片斜爬黑瓦的垣容只做踟躇,可好景就在眼前,就此退却实在可惜,最后还是心下一横的把酒葫芦拴在自己腰上手脚并用的往过小心翼翼的踩瓦接近着。
    “风大,小心着些。”
    噙笑的话语随风卷了过去,也自卷了些许散发掩住了那一双清濯见雅的凤尾梢眸,这也才似能把这人恍如随时能随风走的肆意无忌给拦了一拦。垣容没敢答话,满心都在掌心脚下的片瓦脆弱上,直至终于接近这人的赶紧坐在了横廊上,才是大松一口气擦了下脑门上汗的说道,“谢家入城时一共十四名女眷,二十四名男宾,日常都驻在官驿,除非造船选址之事少有外出。你怕是不在此列之内。”
    “我不在此内,你也不在城中,但偏偏我又在此内,而你......”
    这人再是随风而笑,眸盈肆意不止的把手中酒葫芦往垣容腰间的酒葫芦碰了一下,“也偏偏只能困在此城之中。”
    “!”
    抬眸惊然而望,这人却把酒葫芦一举,随风仰颈再入薄唇口中。明明此景如画如晕,垣容却如鲠在喉,沉心想了一想再道,“你是京都那位?”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知而不知者是为大慧,不知而知者是为大愚。”
    歪坐檐兽一靠,这人屈腿而把捉着酒葫芦的玉臂搁于其上,“那么,困兽不困者,又该是何如?”
    “有兽于笼,”
    稚眸于静,垣容很快想了明白,“想要获得自由的方式只有两种。”
    “喔?”
    这人屈腿下平,身往前倾的表现出足够的兴趣。
    “一是撞笼身死而出,”
    指尖握在腰间酒葫芦解下,随而拔其木塞递向这人,垣容背风压声道,“二是作为笼主之器为其所驭而出。祀主是想用垣容吗?”
    “不是用。”
    也把自己手中酒葫芦轻轻撞上垣容手中之芦,这人雅眸尽显肆意之暗,“是同为困兽,就该......”
    “同笼而出。”
    “阿容。”
    指尖轻压垣容抚在自己肩头沾酒棉绢的指尖上,谢知于蒙带眼眉下直望夜帐之幕,“你在吗?”
    “......”
    虽然很想问一问这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一语双关的话出来,外面儿又有着那么多人皆在,垣容只能于心中微叹,反握其手而以拇指轻抚其间道,“我一直都在。”
    “那我便睡一会儿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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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谢怎么可能是傻木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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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画我镜去了,接下来可能会继续按照隔天更的速度来。这样也就能保持一天画画一天更文这样的规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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