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恩?你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是曹释彬问的。
    芬恩朝他挑了下眉毛,但是没有回答。
    我感到很奇怪,奇怪的第一个点是曹释彬认识他,第二个点是他刚才说的话是用中文说的。
    这个人名字就叫芬恩吗?我以为只是英文名字,而且他不是说自己是中国人吗?
    赵围瞅了一眼芬恩手里的空推车,朝我示意一眼,而我也非常懂的朝他回了一个眨眼。
    于是我们在高程南的哀嚎下把他扛到了推车上,赵围和潘卓余推着他,准备把他送医生家里。
    但是一个大男人实在是有点沉,外面风雪又大,地上一会儿就积了没过脚面的雪,于是我们轮流轮换推车。
    曹释彬在煤库给那里的负责人解释情况,说待会儿就过来,赵围和潘卓余刚才推累了走在一旁的花基边上,现在就我和芬恩在推着车,高程南躺在又脏又冷的推车里嫌弃的不行,喊了一路。
    高程南:“魏哥你非要这么对我吗啊,你说我这脚上次被你弄的,现在没过一个月又重伤了,你得负责。”
    我:“嘿?!你从梯子上摔下来是我弄的呀?你应该庆幸命大没有脸着地,否则我都认不出摔下来的是谁。”
    高程南:“哎呀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损我,我这下估计要躺个十天半个月了,考察也去不成了,没我伺候你你怎么办。”
    这话当着我面说就行了,当着外人面说得让人家怎么看我,都觉得我虐待你了吧啊?!
    我这憋了一口气想骂他,碍于现在有外人在,而且他确实伤的挺重的,想想也就算了,谁知推车轱辘不知道撞到什么,直接整个车翻了,高程南又摔了一跤,这疼的声音是喊的撕心裂肺,我马上过去看他状况,这脚刚才是崴了,现在估计要骨折。
    芬恩很淡定的把推车扶起来说了句:“哎哟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路上有石头,没摔着吧?”
    我内心有一股隐隐的想法,朝芬恩瞪了一眼,他被我瞪了一下别过脸去,我赶紧喊赵围和潘卓余过来,我们三个搀着高程南去了镇上医生家里,医生说确实有轻微骨折,给高程南手脚打了石膏夹板,嘱咐说不能剧烈运动,估计考察是真的去不了了。
    医生看我们不方便还借了一个轮椅给我们,赵围他们推着车送我们回了伊万杰琳家,她看见我们这样十分吃惊,忙问怎么了,高程南忙说没事没事,我忽然觉得他心里怎么有些高兴呢,果然回到伊万杰琳家之后她对高程南事事照顾,嘘寒问暖,操!这小子算盘打的还挺大。
    不过话说回来……
    我看了看客厅里的两个人,然后走出门去,果然芬恩站在门口,但是我不想理他,扭过头就朝村长家里去,准备和林愈东说下高程南的情况,芬恩跟了上来,但是却一直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话也不说。
    直到桑蒂不知从哪里又跑了出来,它在我们两个中间跑了几个8字型,然后在我身后扯了下我的围巾,我才停下。
    我回头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做什么?”
    我:“你觉得我看不出来他的伤是你造成的?”
    他哦了一声,又问:“你看出来什么了?”
    我啧了一声,我确实没有证据说明高程南的意外是他造成了,但是心里就是有声音在说与他脱不了干系。
    于是我不理他了,在快要走到村长家的时候我正好看见曹释彬从煤库回来,我和他在村长家门口碰到了,他问了我高程南的情况,我说医生给他弄好了,现在只能歇着。
    他看了下我身后的芬恩,小声问了我一句:“你认识他么?”
    我说:“不认识。”
    曹释彬听我说完,就把我拉到他身后去,我正想他这是要干什么,他就对芬恩说:“芬恩,就此打住吧。”
    芬恩没有方才面对我的时候那种游刃有余的戏弄感,而是一转笑脸变成一副冰冷的样子,他此刻雾色的眼睛像是进了雪。
    他:“为什么。”
    曹释彬说:“你想要带他做什么,去见卡门吗?”
    他:“这也是所有人的意思,你知道的。”
    卡门?又是这个人,那晚芬恩说卡门就是在法国给我花的那个车夫,难道他之后回到这里来了?是怎么回来的?难道骑着马车来?那不得像哈利波特那样会飞上天的马车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拉了下曹释彬的袖子,问:“他说的那个人,好像就是我在法国见到的那个人,你也认识?”
    曹释彬只是稍微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对芬恩说:“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就因为卡门的一句话?”
    他:“是不是也不是你说了算。”
    曹释彬耸耸肩,表示他的无奈。
    接着曹释彬像是想了下,对芬恩讲:“好吧,除开其余人的想法,我只是想问问你怎么想的……你真的要带他去试吗?他可能会死哦。”
    在曹释彬说我可能会死这句话的时候我很清楚的看出芬恩楞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曹释彬身后只露出半个人来的我。
    他没有说话了。
    曹释彬像是终于逮到机会赶紧拉着我进了村长家的前院,进门前我回头看了眼,那个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暴风雪真正来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呆在家里不敢出去,窗外白茫茫一片,窗户缝隙都被冻了起来,太过冰冷的天气导致房子里的电子信号特别差,我们的通讯设备信号时有时无,所以不能及时的联系上其他人。
    我趴在窗台看着外面的院子,覆盖着厚厚的雪只能看见院中事物的大概形状,听不见人或动物的声音,都是风雪呼啸的响声。
    从那日煤库一事之后我没再见过芬恩,回去的时候曹释彬也没跟我讲更多,他说他对芬恩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让芬恩暂时打消带我走的想法。
    暂时打消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以后还是会来呗?而且芬恩为什么要带我走呢?要到哪里去?
    想来想去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梦中那片诡异的森林。
    芬恩和我见到的那个孩子有什么联系吗?
    还有他嘴里的那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这“所有人”……是什么人?
    我感觉来到这里之后我的脑海每天都在上演无数推理剧,结局就是如果我输了那就是死。
    曹释彬不想让芬恩带我走,他说我可能会死。
    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思考过一个问题,很多事情都会有一个开端,像堆积木,像推多米诺骨牌,一旦开始了就会一环接一环,我自认从小到大从未遇到过这样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自林愈东收到那块石头开始,好像冥冥中有人抽了一根烟,只是随意地弹了一下烟灰,火星就点着了引线,看似不经意,实则你也不知道哪一粒火星是无辜的。
    所以直觉告诉我,我在这个鬼地方一定会发生些事情,是有人故意要把我引到这里来的,而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暂时还不清楚。
    说实话怕是肯定有的,但是出于一个科研工作者的安身之则,未知从来都是达成目的充分条件,既然“研究”已经开始了,不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还真是耗费了我太多“成本”。
    高程南在一楼喊我:“魏哥!下来吃饭啦!”
    我回了一声,然后离开房间准备下去。
    高程南这两天把坐轮椅这项技能练的非常高级,只要伊万杰琳不在他轮椅就连滑一米都够呛,只有我和罗霖霖在的时候他单手能把轮椅开的飞起。
    吃饭的时候罗霖霖抱怨了一句,说:“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啊,在这里呆着都无聊死了。”
    因为电子信号差,电视电脑都不能看,有时候还会霎时间停会儿电,我们手机都是省着用。
    伊万杰琳好像能理解我们在说什么,她说:“以前下大雪的时候我们会把田里收集来的草梗堆在广场上烤火,大家会在一起唱歌跳舞,现在城镇里的孩子都长大了,都出去大城市工作了,现在的小孩只喜欢待在家里玩电子游戏,不会再那么玩儿了。”
    罗霖霖也说:“好怀念过年的时候在我姥姥家,大家都是睡火炕的,特别暖和。”
    莫名的几个年轻人聊的像七老八十回忆青春似的,我想了下对伊万杰琳说:“你家里有什么娱乐游戏吗?下棋扑克?”
    她摇摇头,因为家里平时就她一个,有这些也没什么用。
    高程南忽然说:“要不……继续讲鬼故事?”
    罗霖霖额了一声,她肯定想起飞机上赵围和高程南高超的鬼故事二人转了,只可惜这里少了个赵大师。
    伊万杰琳露出惊讶的神情,说:“噢!原来你们喜欢听恐怖故事?”
    高程南:“是的,你想听中国的恐怖故事吗?”
    我拍了一下高程南:“大白天的你就讲鬼?晚上可别去我那睡啊。”
    高程南:“怎么的了?那鬼还能跟着我出国?……嗨,天气太冷了就该说点刺激的热热身子。”
    我:“我打你一顿也能热身子。”
    高程南又开始用他蹩脚的中式英语给伊万杰琳长篇大论了,我也是不理解罗霖霖居然听的下去。
    他们两个人讲了一轮,问伊万杰琳听没听懂,我看着伊万杰琳一脸疑惑的表情就想笑。
    我:“他们都是编造的故事,你听不懂也没什么。”
    伊万杰琳对我们说:“说到恐怖故事,我们镇上倒是有不少奇异的事情呢,你们要听么?”
    我:“那还是别说了吧。”
    伊万杰琳:?
    最怕说什么来什么,这个镇子本来就给我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加上芬恩和曹释彬那些对话,这种东西还是少听点。
    但是罗霖霖却说:“哎呀学长!我想听!外国鬼故事特别有意思的!”
    我:“你的分项报告写完了吗?没有网络电脑应该也可以写报告吧?”
    高程南啧了一声,说:“你就是疑神疑鬼多了,之前说被鬼缠上的也是你,不记得李小童说吗,越怕越来,你就该练练胆子。”
    我日,究竟是谁那晚在宿舍逃的跟脚底踩火炉似的,还说我怕?
    于是我灵机一动,不知怎么想的,给我想到一个游戏。
    我:“我们来玩怪谈接龙吧?”
    不记得是以前有认识的朋友说过还是在什么小说漫画里看过,就是一堆人每人一截蜡烛,一人说一个怪谈故事,说完就拿自己的蜡烛点燃下一个人的蜡烛,这样一个接一个,但是据说有个规矩,讲的故事必须真假参半,不能都是真的也不能完全是假的,然而鬼故事真假谁知道,所以有趣的地方就来了,玄乎的讲就说只要开始玩这个游戏就会不断有“听众”进来,如果他们觉得你讲的是真的,那么你的蜡烛就会点不燃下一个人的蜡烛,如果是假的那么你的蜡烛就会灭掉,而且可能会受到“惩罚”。
    听我一讲伊万杰琳居然就说好,然后去房间拿了几个她的香薰蜡烛出来。
    罗霖霖是有点紧张,高程南为了在女生面前装逼,说从他开始,他讲了一个我们还在大学时候学校里发生了一个事,就男生宿舍好像是有个人清晨去公共卫生间洗漱,谁知就死在了那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抬走之后医院给的说法是暴毙,也不知道怎么就暴毙了,平时人还好好的,那人我和高程南见过,体育选修课在一起上过来着,后来各种传言就出来了,说男生洗漱间有女鬼,专杀处男。
    他妈的这个说法就有点离谱,当时高程南还问我这个处男的定义是什么,是看前面还是看后面。
    罗霖霖:“为什么专杀处男啊?而且你们怎么知道那个男生是处男呢?”
    高程南:“男人有男人的判断方法。”
    我:“怎么的,你试过他不是处男?”
    我和高程南又开始吵嘴,接下来是伊万杰琳,她好像很兴奋终于轮到她了,高程南用蜡烛点了她的然后吹了自己的。
    她睁大碧蓝色的眼睛看着我们,我都在想这么漂亮的人居然会对这些恐怖的东西感兴趣。
    伊万杰琳:“我不太会编故事,我就说说我们城镇上的事吧。”
    她说这个城镇以前呢是有很多小孩子的,这里的家庭多多少少都会有好几个小孩,毕竟算是乡野地方,还是挺需要劳动力的,后来大人们都出去外面工作了,只把小孩留在城镇给老人照顾,那时候周围城镇为了照顾这些小孩共同出资建了一个学校,专门给未到上中学年纪的小孩子上课,上课的老师只有一个,是隔壁城镇教堂的神父,所以孩子们每周都会去隔壁城镇的教堂做礼拜,然后就去旁边的学校上学,在那边待三到四天,然后家里人再去接他们回来。
    这本来是十分好的事情,但是奇怪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家人把孩子接回来后开始发现小孩有些不对劲,有些孩子经常会对着空气说话,或是念叨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不知什么地方的话,做些令人不解的举动,城镇的医生并不知道这些孩子得了什么病,乡野偏僻之地也是信奉一些神鬼之说的,他们请来了城镇里的女巫给这些孩子看病,女巫说这些孩子被魔鬼看上了,魔鬼要带走他们的灵魂,着急又害怕的村民们问要怎么办,女巫说那个神父可能背叛了神明所以召来了魔鬼,村民们拿着武器冲进教堂里,把神父和修女们绑了起来,他们在教堂的地下室确实看到了类似于祭拜撒旦魔鬼的法阵和仪式的东西,气急败坏的村民便把神父绑在十字架上烧死了。
    之后他们捣毁了教堂,关闭了学校,但那之后这些孩子大部分都疯了,或是得了重病,不久便死了,还剩下的一些小孩都被父母带出了城镇,此后年轻夫妇也不会在城镇中生育,都跑外面去了,所以现在城镇里年轻人与小孩都特别少。
    听完她讲了之后气氛一阵沉默,还是罗霖霖感叹了一句:“哇嗷,外国鬼故事真的好刺激啊!什么魔鬼天使的,一听就很浪漫。”
    靠,她是怎么听出浪漫来的。
    高程南问:“所以这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吗?那些小孩现在应该都已经长大了吧。”
    伊万杰琳:“大概也有十几二十年了吧,我当时还太小,我的哥哥那时候在城镇里上学,他算是最幸运的人之一了,因为他是个调皮的孩子经常逃学,所以在学校的时间不多,不过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我父亲接我哥哥回来之后便把他送到了城镇上的女巫家里,我只记得哥哥在女巫那里呆了几天便好了,之后父亲便把他送到大城市里去了。”
    我想了想,说:“你说的这个女巫,城镇上真的有这个人吗?”
    高程南:“就相当于中国村里跳大神的,人家外国也会有嘛。”
    伊万杰琳说:“好像教堂被捣毁之后过了一两年,女巫也消失不见了,然后大家都不再提起这件事。”
    我看了看她手里燃着的蜡烛,问:“闹出了人命来就是很大的事情了,你哥哥一定是吉人自有天相。”
    虽然我这里写的是一句成语,其实我就说了句he must be very lucky.
    伊万杰琳讲完之后就轮到我了,但是在她准备点我的蜡烛的时候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下:“噢我好像记得我哥哥在治病的时候我去看过他,女巫像是在给他驱邪,说他身上有魔鬼的标记。”
    我:“魔鬼的标记?”
    她放下蜡烛,用手碰了下自己左胸的位置,讲:“就这个地方,有一个像眼睛一样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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