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戟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倒霉透了。
    从《逍遥》莫名其妙和《一剑成仙》融合以来, 他就一直在走水逆。
    好不容易兢兢业业成了天下第一, 在太虚宗山门口把宿敌干趴, 眼看着就要出任宝座,扬名全大陆, 横着走路的时候,蓦然撞上世界融合这档子事,脑袋上凭空多出十几个大佬级人物, 个个都对宗戟这个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剑客有着吾无与伦比的兴趣,纷纷扬言要找他切磋交流论道。
    这还都算了,好歹宗戟还能稳着自己装逼的本事,至少表面上绝对不会让人看出半点不对,颇有些隐士高人的感觉。
    只要我溜的够快, 大佬们就永远追不上我.jpg
    但三番五次和惊蛰撞上算啥?
    行,父子相见原本无fu/ck说,可惜宗戟小小的眼睛发现了大大的问题——
    他虽然一直在走水逆, 但是遇见惊蛰的时候似乎格外倒霉, 简直就是倒霉中的倒霉,倒霉中的战斗机。
    第一次宗戟一个人在摘星楼巅上喝酒, 遇到惊蛰, 然后《逍遥》就和《一剑成仙》融合了。
    第二次宗戟在东国酒楼里遇见惊蛰, 回头就被穆野扒了马甲, 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夺窗而逃。
    第三次, 在北国万魔宗深深的地底下, 宗戟良心大发救人一命, 结果悲惨的把自己搭进去还脱不了身。
    难不成自己和惊蛰八字不合?不然怎么解释这一次比一次凄惨的见面场景?
    宗戟现在莫得办法,只能浑身放松在血水里躺平,也没时间管自己被惊蛰攥住的手,而是强迫自己放松,任由浩瀚的灵力在身体内冲刷洗濯。
    他的晋级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在悬虚大陆,源星是每个人生而具备的东西,至今几乎从未有过天生无法显露源星的例子。
    而宗戟天生便没有源星。
    也不能说是没有源星,他的源星无法显露出来,只有进入内视状态的时候,才能在胸口的灵台上看见自己银色的源星。
    源星代表着修炼者的修炼的修炼层级,也代表着实力。
    每一位修炼者晋级的时候源星都会自额头浮现。根据源星的颜色可以判断出修炼者的阶级,一到九阶后就是圣阶、仙阶,还有仙阶以上的未知领域,源星的颜色又顺着等级分为粉白红橙黄绿青蓝紫银黑,依次对应,一目了然。
    只有宗戟,当初为了显现出《逍遥》男主的牛逼,大笔一挥,秉持着神秘感至上的原则,只让宗戟额头显露出金色神纹。
    这也是他为什么他明明才圣阶二星,却因为无法确切展示自己等级的缘故,被迫背了一口“全大陆都快来打我”的大锅。
    每晋一次级就显露一次,看上去玄奥无比,实际毫无卵用,花里胡哨的很,拿来唬人倒是不错。
    比如现在就把某位白衣剑尊给唬住了。
    深不见底、忽冷忽热的血池之下,安静的如同悬虚大陆之外的外太空,像是从未有过人类踏足的领域。
    宗戟闭上眼眸,进入内视状态,专心引导自己体内的灵力往灵台而去,丝毫不敢大意。
    晋级时候是最关键的,一个出了岔子,走火入魔都是轻的,严重就是爆体而亡。
    宗戟一点也不想感受一下爆体而亡这种性感的死法,他也顾不上自己的手,两眼一翻一闭,进入了准备阶段。
    惊蛰敛下眉眼,他苍白修长的手正隔着四方锁死死攥住另外一个人的温度,十指相扣,在着幽暗冰冷的血池内就像是抓到了唯一的暖源。
    另一双手展开要纤细很多。
    惊蛰的手心和虎口全是练剑磨出来的老茧,粗糙的很;宗戟的手却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少爷,骨节分明,十指如玉。
    这绝对不是一双剑客应有的手。
    但是悬虚大陆谁人不知,天下第一便是天下第一剑客。
    “千古一剑”、“一剑开天地,挥剑决浮云”,这些字眼落到惊蛰耳里更是让他战意盎然。
    这些年惊蛰几乎挑遍了天下知名的剑客,引得悬虚大陆众人惊叹,人送外号“剑尊”。
    要是换一个浪漫点的场景,指不定惊蛰就邀战了。
    其实先前在盛阳城惊鸿一瞥的时候,惊蛰就有此意,只不过碍于还有极夜魔尊这一根刺在,所以没有开口。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剑尊面前的黑发男子眉心蹙起,万千墨发披散飞扬,也许是灵力激荡的缘故,逐渐在血池中越沉越深。
    宗戟身周浑厚的雷系灵力让惊蛰浑身的冰灵力再次蠢蠢欲动起来。方才千金一株的熔岩仙草可以镇压一时,却无法一劳永逸。
    看这势头,多半在惊蛰尚在养伤阶段就得做好准备,迎接九重天雷。
    修炼者对于自身状态自然是最了解的那一个,贸然压制只会引得雷劫更加剧烈,惊蛰打算从万魔宗出去后就寻一块荒野之地,安安心心的突破,就似乎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九重雷劫于他而言不过弹指飞灰,风轻云淡,不值一提。
    持剑者,不会畏惧任何挑战。
    惊蛰还记得自己方才和极夜魔尊殊死对决时,宗戟忽然出手的模样。
    那时候他的金眸熠熠,嘴角拉直,脸上带着必死的决心,还有刻骨的愤怒和滔天杀意。
    为什么会愤怒?为什么会对极夜魔尊抱有杀意?
    惊蛰很确定他并不认识这位太虚宗大弟子,虽然同处中洲天山一脉,但是两个宗门井水不犯河水,以天山中央的化雪河为界,多年相安无事,互不侵扰。
    剑尊难得的有些疑惑,他顿了顿,手指一点,将小小的四方锁收入乾坤袋中,拉着这位救命恩人往血池更加深的地方沉去。
    血池深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又如沉眠的永夜,张开了凶兽的獠牙。
    宗戟的情况不太好办,既然是在水里开始晋级,身体内的灵力已经在这个环境下做好晋级的准备,那就不能随随便便更换地点。
    正好万魔宗血池实际上是人工而为,为了让大殿显得阴森诡秘,万魔宗前人生生抬高了地下暗河,弄了一片池子出来。
    惊蛰漂浮在血池中央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下方的水流,卷集着他染成红色的白衣,簌簌朝下摆动。
    沙漠内的地下暗河交错复杂,但万魔宗正好就建立在主脉上,只需要顺着水流的方向游出去,大概就能飘到虚妄之海,去到西洲附近。
    西洲相比起其他四洲要低调的多,那里不仅有玄门,招式变幻莫测的衍月阁和紫霄宫,更是妖族的大本营。
    九重妖塔拔地而起,风景秀丽无边,云雾蒸腾,十分有着仙气渺渺的神秘感,非常符合修炼者向往的天外之地。
    西国是妖族的国都,也是整个悬虚大陆唯一一个由妖族女性主权统治的国家。
    妖族每百年经历层层选拔,于妖族四大家族中决出一位圣女,在前一任女帝退位时继承大统,统率万妖。
    惊蛰既然大仇得报,一剑送极夜魔尊去了西天,拿回了母亲最后留给她的四方锁,那下一件事就是去那妖族的九重妖塔走上一遭。
    一是去祭拜,二是去将四方锁物归原主。
    在惊蛰的母亲西韵身死后,妖族的做派可谓是冷漠到了极致。
    那时候妖族正好因为西韵和前任魔尊惊烨的恋情,失去了他们花费百年培育出来的圣女。在西韵离开后,前任女帝忽然过世,妖族上下风雨飘摇,人心惶惶,此情此景之下,虽然魔族的行为差不多等同打了西国一巴掌,但是内忧够多,妖族也分不出更多心思去给西韵报仇,再给自己找个外患。
    再说了,妖族内部对于这位明明享受了资源却不履行责任的圣女颇有微词,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等到妖族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三天三夜的大雨已经将那处亭台楼阁所有人的鲜血冲刷干净,阳光灿烂,谁也不会想到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骇人听闻的故事。他们动用妖族的秘法,勉强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最后收集了一些衣物离去,在族地内立了个衣冢坟,这件事情就算是揭过。
    好在度过这段艰难岁月之后,妖族的发展越发日新月异。新任女帝虽然受命于飘摇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但却是个有魄力的女子。她手段强硬,在西国内部进行了说一不二的改革,这才使得枯木逢春,撑着妖族走过最苦难的日子。
    只有当初在决定西韵去留问题的议会上,力排众议,总算是全了一对有情人的妖族大长老还记着这件事,孜孜不倦的寻找几十年前灭门惨案的生还者。
    于情于理,惊蛰都该去西国走上一趟。
    白衣剑尊提着剑,足尖一点,将水流尽数分开,如同摩西分红海一般,牵着毫无所觉的太虚宗弟子,扣着不属于他的温度,往更深更黑暗的地下探去。
    这一走就是数日。
    地下暗河的情况交错复杂,黄沙下的土壤结构并不良好,即使是主干道,有些地方也只能堪堪容许一个人通过,还有随时一碰就塌方的危险。
    即使是圣阶,在这种没有空气的地下千米也难以脱离。
    这回局势就反过来了,惊蛰不敢大肆动用灵力,只能勉强把宗戟按在他怀里,总算是在两天后,有惊无险的度过暗河。
    他们顺着暗河,来到了虚妄之海。
    此时正是清晨,天接云涛连晓雾,海上云海涛生,白雾渐起。
    等到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而来的时候,宗戟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额头的纹路爆发一阵堪比太阳般耀眼的金光,衣袖滚滚,灵力震荡,仿佛羽化登仙。
    竟然是越了一级,踏入了圣阶四星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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