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白衣剑尊声音低沉, 似乎是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辗转数遍, 再缓缓吐露而出, 莫名令人有些害臊。
    站在一旁的太疏宗执法长老们额头上都快要冒冷汗了。
    这名叫“霜降”的青衣弟子可是一位顶级雷灵根,那般璀璨的金光, 代表这灵根的纯度极其惊人,更别说还是一位超脱基础五灵根外的变异灵根。
    整个广场上几千号人,当属这位弟子天赋最为出色。不, 已经不仅仅是用“出色”二字来形容了。
    恐怕这近千年来,都只出过两位这般惊才绝艳的天赋。一位就在面前,而另外一位,正高高挂在玄机排行榜的榜首上。
    太疏宗那是把这位已经能够看得到日后锦绣荣华的弟子安置的好好的,还专门在高台上放了个蒲团, 一边派长老试探这位青衣弟子对太疏宗那个峰主更为感兴趣。
    方才柳彦和霜降在台下的一席话,台上太疏宗的长老们可个个都是听得十分满意,今年不管其他招到的弟子如何, 出了这一个顶级雷灵根, 那就是稳稳盖过了对面太虚宗,出尽风头。
    可是剑尊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等等——
    虽说剑尊并不在太疏宗内担当任何事务, 但是他修为摆在那里, 早就完全有资格收徒。
    长老越想越有可能, 于是他忙不迭的开口, “阁下可是看中了霜降的资质?想要收入门下?”
    长老想的很好, 以霜降的资质, 到时候入了太疏宗, 那定当是各个峰主抢着要的,就连一向清冷沉默的剑尊也动了收徒的心思,自然是再好不过。
    喵喵喵?当惊蛰的徒弟?
    喂喂喂,本座还要不要脸了?!
    宗戟:……
    他瞪着一双死鱼眼,满心生无可念。
    宗戟性格本来就逍遥如风,又没事喜欢到处搞点事情。他当年游历悬虚大陆的时候,没少去别的宗门观光游览。
    就连江湖传闻里“三步一机关,五步一暗器,不出百步必定见阎王”的暴风楼,宗戟也瞒天过海,凭借着自己过人的忽悠天赋,混了进去,至今还挂名在“羽”字辈的暴风楼弟子谱上。
    赏了暴风楼在中洲亭台楼阁,建于水上的建筑奇景,宗戟就连最爱耍刀的无极宗也曾经有幸参观过,那愣是在穆野本人面前晃荡了好几圈,这个傻刀客都没能认出面前的小道童是他的死对头。
    总而言之,这种混到人家宗门里玩的事情,宗戟干太多了。但是像今天这样翻车的,那还真是第一次。
    应该说是人生头一遭,十分sad。
    而且看这模样,惊蛰多半是认出来了。
    这家伙不愧是白泽后裔,嗅觉这么灵敏,这都能被发现?
    【……惊兄,是我。】
    宗戟不得已,他还不想在几千上万号人面前声名不保,只得低声翁动嘴唇,传音入密,自曝家门。
    不管了,丢一个人总比丢一群人要好(瘫)
    再说了,宗戟的小师弟严饲还负手站在太虚宗那边呢。刚刚他把手放到测灵石上爆发那一团金光时,太虚宗有几位老一辈的长老还十分惊愕,说什么“这灵力资质简直堪比当初圣者阁下啊!”云云之类的话。
    这要是被当众掉马了,宗戟在小师弟面前的伟岸形象还要不要了?!
    你不尴尬我尴尬,算了算了,只能认栽。
    宗戟抬起眼眸,没好气的狠狠瞪了惊蛰一眼。
    【……?】
    白衣剑尊平白收到凶狠一瞪,内心满头雾水。刚才还拢起的眉心却被这短短一句话给抚平,倏尔松开,回归到平日里无甚表情的模样。
    惊蛰辨人喜欢靠气息。
    于他而言,宗戟的气息就像是万千鸿蒙里微微一点亮,夺目的像是悬挂在夜幕上的星辰,在人群中昭示着强烈的存在感。
    只需要惊蛰用神识粗粗一扫,便无可遁形。更何况这还是在宗戟并没有花费心力去掩盖的情况下。惊蛰轻而易举的便能找到他。
    “这个人,我带走了。”
    剑尊言简意赅,一拂长袖,在无数人目瞪狗呆的眼神中,平底起仙风,伸手拉住青衣少年的手,转瞬之间就飞入九天之上。再定睛一看,高台上哪里还有这两人的身影?
    众人惊羡罢,这般顶好的资质,跟了剑尊,那也是不亏的。
    想必今天过后,大陆上立马就会传出剑尊惊蛰收徒的消息。
    太疏宗长老们笑出一脸褶子。
    “惊兄这是刚从西国归来?”
    既然都已经上天了,宗戟也就不维持着表面那副青衣少年的模样,他放开灵力,从额心的金色神纹开始,原本清秀无奇的五官逐渐辗转褪色。
    面若中庭明月,双眉斜飞入鬓,金眸似星,明明一幅翩翩少年郎模样,表情却带着点讪讪。
    “嗯。”
    惊蛰觉得这幅模样怎么看都比之前顺眼了许多,寒潭般深邃的黑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正在摸鼻子的宗戟。
    这个“嗯”字就很灵性了,即使宗戟是作者,这一时半会也没法揣测出惊蛰话语中隐含的意思来。
    “宗弟还未恭喜惊兄成功锻得新佩剑。”
    宗戟眼睛心虚的瞟来瞟去,就是不放在惊蛰的脸上。他忽然看到惊蛰系在腰间的佩剑,立马又换了一个话题。
    白衣剑尊敛下眼眸,修长的手指轻轻屈起,系在腰间的佩剑就立马飞出,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落入到他的手中。
    佩剑长约三尺三,通体呈现程亮的银白色,散发着淡淡的光华,似要和脚下天山之巅的皑皑白雪化为一体。
    仅仅是惊蛰这么平放在手上,宗戟都能感受到上面传来的逼人寒气,扑面而来。
    “这——”
    宗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又突兀的停在半空。
    剑修把剑当作自己的半/身,是决计不会允许他人来触碰他们心爱的宝剑的。宗戟天生剑体又是先天剑心,乍一下子和这剑气有所共鸣,这才情不自禁的抬手。
    “无碍。”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拢在白色长袖下的手忽然凑了过来,覆在宗戟手背,指引着他把手放到这把剑上。
    宗戟:……
    嗯,宗戟感觉这个动作有点奇怪。不过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握(牵)手了,那时候在万魔宗的血池底下,两个人还十指相握。刚刚上天的时候,宗戟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也任由惊蛰扣上他的手。
    所以好像牵一下也没什么,兄友弟恭,兄友弟恭。
    宗戟不知道的是,若是这时有人从天上看到这一幕,真是极为惹人误会。
    男子一袭白衣,从背后握住另一位黑衣人的手,整个将他圈在怀里,万年不变的冷淡眼神都似乎带上了缱绻的意味。
    明明是两极一般的颜色,却偏偏这般融洽,就像本该如此一般。
    惊蛰的手很凉,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冷的像是被一块冰雪盖了上来。宗戟反射性的挣扎了一下,心神又被指尖的触感给吸引了过去。
    在宗戟接触到这把剑的那一刻,森寒的气息自他指尖幽幽缠绕而上。
    奇怪的是,这剑气虽然冰冷刺骨,但是在两人相覆的手上却乖乖放轻了脚步,化为绕指柔。
    “好剑!”
    宗戟脱口而出。
    这把剑的确是一把好剑。有了玄星石的助力,再加上妖族大长老提供的秘血,这一把剑锻造之成时竟然是直接跃过了仙器的门槛,冲到了中品仙器的阶段。
    中品仙器大概就是近千年来整个悬虚大陆能够锻造出的最高平级武器了。宗戟自己拿给莫老锻造的那副骨棋都不知道能不能达到这个范畴。
    等到时候中洲附近沉月池出世,要是能够找到沉月池内那一方据说盛满天地灵气精华的玉露盆,将武器放下去吸收天地精华,品级说不定就能跨入神器行列。
    因为这股剑气,宗戟系在腰上的承影似乎也有了些异动。
    承影是半神器,剑灵之差一步就能完全成型。宗戟就是想着到时候去沉月池里,让承影成为真正的神器,炼出剑灵。
    “谬赞。”
    明明说剑是剑修的第二生命,惊蛰却似乎无甚感觉,甚至还把佩剑放到宗戟手中,看样子是想让宗戟试一试剑。
    宗戟:……
    试个鬼哦,你宗弟根本不会用剑,惊兄您就别为难小弟了。
    “为何在广场上?”
    正在宗戟想要抽出手去安抚承影的时候,惊蛰冷不丁冒出一句,尴尬的让宗戟眨了眨眼。
    “啊哈哈哈,先前一直仰慕太疏风光,故想入宗一看,奈何无人引荐,这才出此下策。”
    虽然在自家崽面前宗戟已经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了,但是他还是想极力挽救一下!
    不过这话也太假了些,太疏宗和太虚宗的风景那不都是一样的嘛,都是天山暮雪,总不会这的雪还比谁的雪要高贵。
    “若是你想来,可以和我说。”
    一打岔,宗戟就把自己手还和惊蛰扣着的事情给忘了。剑尊心念一动,踏着清风朗朗,越过层层山脉,直接就降落在了太疏宗深处。
    这里人迹罕至,堪比太虚宗宗戟的长生崖,一样都是属于宗门内轻易不会有人踏足的自闭空间。
    不过很显然,惊蛰这个要更加自闭。
    好歹长生崖还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这惊蛰的山头满是皑皑白雪,只在山巅之上的悬崖处建了一个小小的山中亭,内里就放了一张蒲团。
    许是很久无人来过的原因,漫天的飞雪虽然在阵法的作用下无法将亭子掩盖,却在边檐处落满了厚厚的白雪。
    这一片往日根本无人会来,默认就是惊蛰的地盘。这么多年里,宗戟算是寥寥无几来人之一。
    宗戟:?
    小老弟,醒醒。我是想看太疏宗风光,谁想看你这小破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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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拥暗殿·有的是钱·宗戟:(看着小破亭目露嫌弃)
    剑修·穷·惊蛰:(沉默又带着点委屈:你来太疏宗不就是想来看看我吗)
    坐拥暗殿·有的是钱·宗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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