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看着萧煜靖站起身,恭敬站立,然后满是疑惑的望着自己。
    “父皇宣儿臣……”萧煜靖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萧启觉得自己似乎这几天坐在了一艘置身狂潮的小舟上,情绪起伏简直快要难以控制。
    老三和老四为了江家散落的兵权已经争到了明面上,国母大行没有一丝悲痛已经大不孝,甚至连自己母妃的死都没有看出他们有半点的难过。
    萧启早已怒不可遏,如此心性,如何能担负江山社稷。
    骂完了三四,又听说小儿子学着哥哥们做戏想要博得他的关注,只是他不用什么吟诗作赋表达狗屁的哀思,而是直接绝食。
    萧启心中直接爆粗口。
    一个一直老实本分的皇子,怎么就不学好,只逮着人家错处去学,这不是该骂,而是直接该打了!
    可正当他皱眉想要开口怒斥,却见别人口中因绝食而走不动路的老五不但身体不错,还精神饱满,除了因微微皱眉而不经意显露的一缕哀思,其他完全正常。
    他觉得满腹怒意无处发泄,更像是准备的一击重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
    将怒意收回,正要说几句寻常话打发走,却又看见了那是已经破旧不堪的荷包。
    不,没有全看见,只是看见了一个角。
    皇后那手绣活,萧启简直不忍直视,可她就是爱做,做好了送给孩子,也不管那竹子绣成木棍好不好看,针脚不齐挂在孩子们身上体不体面。
    最后一次绣荷包,登基还不到半年,两个嫡子相继而亡,后来,皇后依旧浑浑噩噩绣了两个荷包,听说俞氏去看望绝食三天的她时,送出了一只荷包给老五。
    那比棍子还难看的竹子似乎还在眼前,萧启好像还能听见潜邸时自己调侃皇后的话:“王妃,这难看的绣活,大萧国也就咱们父子三人见识过了,这待遇,咂咂——”
    萧启不明白,这都多少年前的话了,自己如何还能这样清晰的回忆起来。
    如今,荷包还在,人却已逝。
    密密麻麻的痛楚包围胸口方寸之地,萧启觉得自己痛得无法开口说话。
    “……父皇?”萧煜靖更加疑惑,这都站了快半盏茶了,父皇看着自己一句话不说,到底是怎么了?
    萧启闭眼,再睁开,眼中恢复一丝清明:“靖儿,近日来可有用功读书?”
    萧煜靖恭敬做答:“回父皇,昨日夫子在教儿臣《大学》,‘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萧启听着萧煜靖摇头晃脑的说着夫子交给他的“学问”,似乎稚童学语,天真純善,心里的痛楚似乎渐渐在淡去。
    这个老五,虽然性子弱了一些,但胜在本分,以后安安稳稳当个王爷,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出路,就和她娘俞氏一样,现在都已经是皇贵妃了,还战战兢兢一丝不苟,总觉得他萧启还会在立个皇后一样,一应宫务整理的清清楚楚,随时准备把自己手里的权利交出去。
    老五本分也不是不好,只要够勤勉,至少能做个合格的守成帝王。
    萧启突然皱眉,他怎么会想让老五为储?
    老五今年才十五,上头两个哥哥早已大婚成年,嫡子庶子各有一大堆,外戚也都势力不弱,而老五尚未大婚没有子嗣,外祖还是个莽夫……
    不对,外戚!
    老三老四无论哪个为储,外戚总是威胁。
    算了,老五再好好观察吧,如果可以,扶一把就成。
    因为功课学得好,老五离开御书房时,得了丰厚的赏赐,像个小孩子似得,眉开眼笑地走了。
    晚上,萧启去了俞氏宫里,似乎不经意间提出让老五去户部学习历练一番,话刚出口,俞氏就有些慌:“皇上,小五还小,可不能去户部捣乱!”
    萧启仔细看俞氏,和那天禀报婕妤的事情一样,小心又谨慎,没有一丝皇子开始历练的喜悦。
    也对,她爹落难那些年,母子三人都不好过,幸亏皇后帮过一把。
    所以,户部原原是皇后的人,俞氏担心老五会给户部添乱。
    唉……
    老三老四是步子太大,老五娘俩是胆子大小。
    不过没事,胆子可以练。
    萧启结果俞氏亲自端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一锤定音:“就这么定!”
    萧煜靖得了赏赐开心的傻样刚被老三和老四笑了一通没见识,又忽然传出萧煜靖直接去户部的事,老三萧煜跖和老四萧煜冀简直有些傻眼。
    这傻子怎么就得了这么大的便宜?
    可后宫里的老娘都已经殁了,萧煜跖和萧煜冀突然就像是断了与后宫的联系,一时间只能干瞪眼。
    沈瑜突然间收到萧煜蓝一大堆血燕花胶时候,知道萧煜靖虽然演得困难无比,但也收获颇丰。
    他示意来人如此回话:“于户部多听多看,暂掩锋芒,静待瑜下一步部署。”
    萧煜靖安心去了户部。
    十多天过去了,顾甄终于能保持明天清醒四五个时辰了,可依旧不能动弹,这让她极为懊恼。
    所以,她化懊恼为食欲。
    对,食欲。
    孙婧仪来了好几天了,一张半边都是胎记的小脸上除了愤怒已经看不见任何情绪,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吼:“顾甄,你真不能再吃了,半个时辰前刚一个肘子,小半个时辰前刚一碗梅花糕,一盏茶前刚一碟子绿豆饼,现在,你,给我停下,我要给你扎针了!”
    看见顾甄张开嘴就要反抗,孙婧仪啪叽把一个软木塞塞进了顾甄张开的嘴巴里,非常熟练:“针灸时不能吃东西,我最后在说一遍!”
    顾甄手脚不能动,红梅现在全听孙婧仪的,眼看那豌豆黄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吃不到,也不管嘴里的软木塞了,“倪熬嘶墙嚎行供都个嘛呕霸可就嚎额(你若是抢小相公的时候也这么霸气就好了)!”
    孙婧仪没听懂,自管自把顾甄扎成个刺猬。
    可红梅却听的清楚明白:“小姐,只要等你好了,孙娘子想要多少小相公,你给她抢回来不就行了,每天一个换着来,绝对不带重样的!”
    顾甄眼睛一亮,“嗯!”
    孙婧仪这才明白过来,顾甄两人到底在说什么,手一抖,差点扎错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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