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的半张脸藏在被窝里,只露出两眼珠子:“我上网查了一下,发烧不能喝牛奶,你帮我喝了吧。”
    “我怎么不爱喝甜的。”瞿铮远说。
    “倒了多浪费。”谢衍又直起身,“要不然我喂你喝吧。”
    瞿铮远似笑非笑地坐下,单手扶着床沿缓缓靠过去,有些暧昧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谢衍难得解一回风情:“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么。”
    牛奶香甜,瞿铮远在谢衍期待的目光下,仰起脖颈,喉结上下滚动,最后一口也顺利地滑进肠胃。
    瞿铮远到水池边漱了漱口,安分地躺进被窝里,卧室的窗帘并不是遮光的,薄薄的一层,清冷的月色很轻易地透进屋里。
    瞿铮远不太能适应和谢衍分被窝睡的感觉,一条长长的胳膊穿过中间的缝隙,搭在谢衍的腰上,这样会让他生出几分难以名状的安全感。
    “哥……”谢衍用短短的一点指甲蹭着他腕骨的皮肤,往瞿铮远的枕边靠过去一些。
    瞿铮远也轻轻地应了一声,谢衍却没再说话。
    瞿铮远猜想他此刻的内心一定无比复杂,因为藏秘密的那个人总是比被瞒着的那个人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内疚的情绪折磨着。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想被窥视的小角落,就像他不敢告诉谢衍自己曾经欺骗过他很多次一样。
    他反复告诉自己,要尊重谢衍的每一次选择。
    小区虽然老旧,夜里倒是静得出奇,卧室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药物逐渐开始发挥它的作用,瞿铮远的眼皮变得越来越重。
    他感觉边上的人应该是睡着了,于是他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朦胧间,被子的一个角被人扯了一下,瞿铮远心脏一跳,在黑夜里像猫头鹰一样机警地瞪大双眼,谢衍的脑袋动了一下,像是软体动物一样从另外一个被窝吭哧吭哧地扭进他怀里。
    瞿铮远很自然地搂过,轻声问:“做噩梦了?”
    “没有。”谢衍微仰着脖颈,亲了亲他下巴,“你为什么还不困?”
    “这问题该我问你吧,你退烧药吃了吗?”瞿铮远问。
    “吃过了……”黑夜让谢衍无比冷静,“我已经感觉药效上来了。”
    瞿铮远像哄虎子睡觉一样,轻柔地抓着谢衍的后背:“这样舒服吗?”
    谢衍学着虎子发出呼噜噜的鼾声,成功把瞿铮远逗笑了。
    等待能把一秒拉得无限漫长,正如瞿铮远所想的那样,谢衍这一整晚都在提心吊胆,不过不是担心瞿铮远能否安稳睡着,而是担心计划能否顺利进行。
    从前,像这样安静的夜里,他只要一想到陶冶那张嘴脸就燃起满腔怒火,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可自从瞿铮远出现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这股恨意正一点一点地消磨。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拥有八年前那样的胆魄,为当年没能完成的计划画上句号。
    墙上的时钟无声转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谢衍在瞿铮远的怀里再次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摸下床。
    虎子年纪虽大,听觉还算灵敏,它在睡梦中被开门的声音惊醒,抖了抖小耳朵,抬起脑袋,两颗圆溜溜的小眼珠像夜明珠似的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芒。
    谢衍光脚踩踏在地板上,摸到书房的开关,按亮了。
    这书桌是他自己亲手做的,利用了一些小技巧,将最后一个抽屉设置成暗格,一般人不会轻易发现。
    衣服,裤子,鞋袜……他有序地将换下的衣物放回暗格,虽然这个计划在之前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真到了要实施的时候,血液会加速流动,指尖会抑制不住地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他的掌心出汗了。
    又或者两者兼有。
    帽子,口罩,手套,鞋套,手术刀,麻醉药,麻绳,车钥匙,车库钥匙……
    他最后一遍检查完身上携带的工具,再次拉开房门——客厅里杵着个人。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霎那,谢衍吓得肩膀都抖了。
    他计划好了一切,但他没有算准的是瞿铮远常年服用安眠药物助眠,今晚的那一颗药量根本不够他进入深睡眠状态。
    谢衍发现瞿铮远并不是因为上厕所路过,而是目光灼灼地审视着自己的时候,后脊一片发麻,花了好几秒时间才从震惊心虚和惊恐等多重情绪中反应过来,故作镇定地问:“你怎么还没睡觉!?”
    瞿铮远看到一身夜行装备的谢衍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方向是对的,反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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