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时之政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黑发打刀茫然地想,他才刚刚跑出来,这个审神者就带着堀川国广出现了,他们有在那个审神者和胁差身边提到过次郎殿碎刀的始末吗?他们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是时之政府在每个付丧神身上都安装了监视器?!
    在黑发打刀震惊到茫然的时候,都彭用一种长辈的口吻,温和地教导他面前的两个付丧神:“当其他人向你们提供建议的时候,如果你们不想同意,最好还是先用嘴说‘我不接受’。当然,我说的是其他人。如果提出解决方案的那个人是我,正确答案是,‘好的,主人。’”
    被愚弄的感觉直冲上和泉守兼定的脑袋!他奋力蹬了几下腿,马上发现自己不可能踹到审神者,干脆飞快地低下头大张开嘴,想要一口咬住审神者近在咫尺的大腿,不管之后会被如何惩罚处置,至少可以咬下他一块肉,好让他也受点苦。
    可明明看不到他的脸,审神者却准确地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稍稍从自己的膝盖上拽开。虽然被揪住头发,但和泉守兼定没觉得有多疼,可连咬都咬不着,拿这个该死的骗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打刀气得发抖,干脆大骂起来。
    “混蛋!卑鄙的小人!逗弄到手的猎物很好玩吗?既然这么强为什么还谎话连篇!你这个变态——!你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呜呜呜——!”
    堀川国广从身上撕下了乱藤四郎。之前他怕伤到小短刀,一直都没敢用力。但现在他顾不得会不会弄疼乱了,因为他怕兼桑继续这么叫下去会惹恼主人,一时也忘记了对都彭的恭敬,拖着短刀扑到审神者身边,抢过他刚才擦嘴的手帕,一把塞到和泉守兼定的嘴里。
    确定兼桑再叫不出什么,堀川国广还是气喘吁吁地认真劝说了一下:“兼桑,不要说主人的坏话。刚才明明就是你们不对!为什么突然攻击主人?不是主动说想要帮主人做事的吗?”
    和泉守兼定气得嘴角抽搐,恶狠狠地瞪了胁差少年一眼。相比脾气火爆无所畏惧的打刀,真正受过磋磨的短刀却始终没有发声。面对这能够单从力量上压制付丧神的审神者,再看着和泉守兼定趴在年轻男性腿上的危险姿势,他就像被浇了一桶冷水,飞快地冷静下来。
    尽管害怕得发抖,短刀还是乖巧地接过堀川国广的话题,连连道歉说:“这、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突然发疯……对不起,和泉守他只是习惯配合我,我们总是一起出阵……”他的眼睛红了起来,啜泣着小声说,“请、请惩罚我,饶了兼桑吧。不、不管是什么命令我都会服从的……”
    都彭看了一眼时间,对着堀川国广伸出了手。胁差少年明白,主人是要他把兼桑和乱酱的本体递给自己。这应该是他打算动手驱散付丧神的人形,把他们封印到本体当中。他看了看在审神者腿上疯狂扭动的黑发打刀,又看了看依偎在他身上发抖的乱。
    “主、主人……”
    堀川国广也微微颤抖起来。他知道主人不会伤害兼桑和乱酱,他知道主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他们变回刀剑本体的样子,他知道主人已经为自己做了很多事,而自己能为主人做的不多,唯一的机会也不过就是绝对服从命令。
    “被封印回本体,对付丧神来说是很痛苦的……”胁差少年艰难地说出了想说的话,羞愧得简直想要流泪了,几乎是在话音出口的瞬间,他就改变了主意,按住乱,把腰间的打刀解下来递给了都彭。
    胁差在为自己的同类求情,但他看起来非常害怕——这个认知让和泉守兼定停止了挣扎,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他发红的眼睛。乱也很惊讶,和泉守也许会感到欣慰,因为这振堀川国广到底还是对他们抱有一点善意和同情。但……这不更加说明,抓住他们的审神者是个严苛可怕的主人吗?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绑上了铅块,直直地向下坠去。
    但短刀不再发抖了,他轻声说:“没事的,审神者大人怎么说就怎么办好啦,堀川君。”
    都彭接过了堀川国广递过来的打刀,平静地问:“付丧神被驱散人形时很疼?”
    “不不……”堀川国广紧张地否认,然后意识到这跟自己刚才说的不符,为了不让都彭误会自己是在试图愚弄自己的主人,胁差少年磕磕巴巴地说,“就、就只是……意识被封印在本体当中,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只有审神者一个人的声音才能传递过来……”
    都彭安静地望着黑发少年。他松开和泉守,任由他飞快地从自己的怀里逃了出去,随意地把他的本体放在一边,朝堀川国广招了招手。
    胁差犹豫了一下,也放开了对短刀的钳制,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走到审神者的身边。
    和泉守兼定和乱藤四郎谁都没想过趁机再去抢一下自己的本体试试,他们像被银行劫匪用枪威胁的人质一样,紧张地汇合在一起,缩到了房间的另一边墙角。长发打刀忿忿地从嘴里扯出堀川国广塞进去的手帕,眼睛却紧紧盯着审神者的动作。
    他蛮担心审神者会先把给他们求情的胁差少年给封印进本体的。讲道理,如果这个审神者没这么做过,这振胁差哪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他看起来很害怕啊!
    和泉守所恐惧的事当然不会发生,都彭拉住了堀川国广的手,胁差少年乖巧地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你刚来我这里时怕黑的原因吗?”年轻的审神者温柔地夸奖道,“你克服得很快。”
    被夸奖的少年涨红了脸,羞窘地说,“您注意到了?其、其实……”
    “普通的夜里你看得清东西,所以没那么害怕——这我当然知道。堀川,不要对自己太过严格,因为你以后再也不会被关在看不到东西也听不到声音的地方了,知道吗?”
    说到这里,审神者揉了揉胁差的脑袋,然后才继续说。
    “还记得你第一次参观我的本丸,告别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很理解你的想法,远比亚里莎小姐理解。你的同伴们,他们在我这里,有我的照顾,你就放心吧。’”
    在审神者低沉平和的复述中,堀川国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都彭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对着他微微翘起了嘴角。他没有再说什么,但胁差少年仿佛听到审神者带着笑意在他耳边说,“……看,这个傻瓜终于听懂了。”
    黑发少年呜咽了一声,第一次放任自己像五虎退那样,来不及征得主人的同意便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轻声说:“谢谢您……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审神者和他的胁差之间是如此的温暖,但缩在角落里被迫旁观的两个付丧神却一头雾水:拆开来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却每一句话都不明白,但、但这个审神者对堀川国广还真的挺不错的嘛。
    乱藤四郎咬着嘴唇,感觉自己不那么害怕了,他就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而已……
    第197章 正义化身(1)
    堀川国广不是擅长撒娇的粟田口小短刀, 他只把头埋在都彭的怀里待了两分钟,就主动撤了出来, 低着头急匆匆地擦掉了眼泪。都彭没有继续看他,转而拿起自己方才放在身边的打刀, 轻轻地抚摸着刀身, 仿佛是在照顾黑发少年的自尊心。
    和泉守兼定死死盯着都彭。本体被摸明明不该有任何感觉,他却莫名觉得头皮发麻,总觉得审神者不安好心。
    接着,他果然发觉自己的视线模糊起来……他感到四肢无力,浑身轻飘飘的, 好像泡在水中, 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然后……“嗖”的一声,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向了审神者手中的本体——眼前一黑, 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好的,他这回彻底理解了国广刚才所说的话:付丧神被封印回自己的本体,确实很难受。“%*——!”,打刀气到想要原地炸裂,在自己的思维里骂了一连串他所知道最难听的脏话。
    该死的审神者!刚才跟国广抱来抱去的时候还说什么“你以后再也不会被关在看不到东西也听不到声音的地方了”!
    和泉守兼定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
    这个审神者可比自己本丸里那个厉害多了, 他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这个审神者的套路!国广为他和乱求情,审神者就东拉西扯,表现得温情脉脉,特意提起很早之前的事……听起来像是,他不是一开始唤醒这个国广的审神者, 而是好心收留他的第二任审神者……
    呸!亏他刚才还以为审神者对国广还不错!结果呢,感情他就只是在收买人心!你看!国广刚才都感动得哭出来了,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和泉守兼定光顾着生气,根本没觉得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
    在他还沉浸在被套路的愤怒中无法自拔时,黑暗中出现了光,渐渐扩散成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透过这个屏幕,他看到了刚才他身处的房间……以及满眼都是信任和依赖的黑发少年,他端正地跪坐着,眼巴巴地望向屏幕外的打刀。
    ——如果黑发打刀曾经看过电影,他就会发现,此时此刻,他就像坐在电影院里的观众。审神者的声音在一片漆黑中响起来时,带着环绕立体声的音效。
    “你会觉得很可怕,是因为审神者单方面封闭了你的感官,还是他的心声和思想太可怕了?”
    和泉守听到审神者正在向胁差少年耐心地解释,“别担心,我向和泉守分享了自己的视觉和听觉。现在,他看得到你,也听得到你说话。”
    在这种环境下,年轻男性声音中的优点被放大了无数倍,当声音的主人低笑起来时,和泉守兼定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还和刚才一样,正靠在审神者身上,因为他的笑意浑身都微微震动起来。
    “我能够封闭自己的思想,保证和泉守和乱不会听到任何可怕的想法。还有,我的心声应该比我的嗓音好听一些,毕竟……本丸里的大家,都是因为了解了我的内在,才会喜欢和亲近我的。我说的对吗,堀川?”
    “是的,您、你说得对极了,谢谢您……”黑发胁差垂下头,红着脸感激地说。
    如果还有手脚,和泉守兼定真想再试试能不能扑到审神者身上咬他!就算打不过又咬不着,起码能够抓住国广的肩膀拼命摇晃,把他脑袋里进的水控出来!你谢他干嘛?!谢他教育我们要用嘴说“不想要”,但说了他也绝对不会听,还是按自己想做的那样封印了我吗?!
    ——这个人类也太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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