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这样拥有过什么,抱着它,吻着它,带它穿梭游走执行任务,可是最后又丢了它,忘了它……棠梨,如果你不是我的唯一怎么办?如果我也丢了你遗忘了你怎么办?”
    棠梨略苦涩尴尬地笑笑,认真思考自己内心的答案,答案早就有了,当万达出现在柜台的第一眼就有了,无需浇水,刹那就破土而出的答案。
    “没关系啊,活这么大,太辛苦了,是该好好找几个人来爱,让他们爱你。”她正面贴住慌神的万达,愤愤地咬她鼻尖。
    “我说真的……你这么好,如果那些陪伴终将失去,那也是他们不值得了,不再值得做你的独一无二。所以我很高兴啊,能认识你,被你选中……唔,要说不高兴,那也是肯定的,只希望,如果我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两人紧拥的胸腔产生一阵悦耳动听的共鸣,那是两心知产生的震动,万达想到什么,激动的推开棠梨,脚下松软的就像棉花。
    “不会的,因为你是我唯一签订下婚约的人!不管他们是因为不值得我,还是我配不上他们,都不重要了,毕竟唯一这个词,是和永远一样沉重的……我不想骗你,做空头承诺,我要实现它,你说好不好?”
    她的笑容太可爱,即使黑茫茫一块,棠梨看着也很高兴,不为她的承诺,而是因为她发自内心的信任,依赖和愉悦。
    她双手握住万达的手,两人幼稚而开心地原地旋转,不多时又紧紧拥抱在一起接吻,天真无邪不奢未来的感情,果然也有比深思熟虑的成熟爱情轻松得多的时候。
    万达释然。
    两人携手穿梭在层层光浪中,直至静谧深邃的云雾开始透出五彩斑斓的涌浮翻迭,无声的雷光化作冲击波向棠梨袭来,万达却只能尽可能的拉扯增厚身体来保护她。
    “对不起,越往里我的能力越弱。抱紧我棠梨!”
    棠梨耳膜被震得发疼,她张开嘴努力调节气压,滑进万达身体里收紧双臂,万达再怎么阻挡,四面八方皆有威胁,除了雷鸣电闪,还有狂风恶浪。
    万达不仅要护住棠梨,还要趁灵力彻底削弱前追寻到恶烟鬼的气息,似有那么一根蜘蛛丝,如同划破天际般拉扯着她,撕扯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紧绷的丝线蓦地变成又软又长的光线,被风吹荡着飘回万达,软绵绵的,另一头像是断了,万达一急,抱着棠梨就要风驰电骋地冲过去,怀里一轻,棠梨却从她身体里掉了出去。
    棠梨吓得恍惚,高空失重般发丝乱舞,背后冰凉无法呼吸,她高高举起手,手里还握着大片飘忽的黑烟。
    “万达——”
    万达反应过来,顾不得那断掉的线,猛地坠下身子去抓棠梨的手,分秒间,她已在毫厘之内,可棠梨心口和她探过去的手掌心均骤然亮起灼热的红点,棠梨本能的捂住胸口便错过了万达的手。
    太痛了,又烫又痛,她的灵魂仿佛都被烧焦了!
    万达正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飞速流逝,她握紧五指,朝惊恐不已的棠梨怆然一笑:“棠梨,等我……找到你……”
    棠梨闭上眼放松不断下沉的身体,右手死死的捂着胸口,手心缠绕的黑烟散去,露出一颗通红幽亮的印记,隐隐游走着白光,随即又转瞬即逝于紫色的隧道。
    待震荡的隧道口回复平静,已再无任何光影,那片五光十色的云雾也失去了生机,变回漆黑幽深的巨大虫洞。
    黑暗的空间又被撕了道口子,一道透明的瘦长身影钻了进来,它四处看了看,很快便将阴鸷的目光投向棠梨掉入的隧道,站了许久才转头朝另一道蜿蜒曲折的小洞穴走去。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巨大植物,一棵长着奇异板状根部的大树上,水滴形的嫩绿叶面后全是黑色的斑点,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并非树叶病变或天然花纹,而是密密麻麻的虫卵。
    足够的水,还有温度才行,它们才能在完全脱离父母后独立孵化,最先咬破膜壳的便是拥有天生锋利大颚的强者,它们会凭心情吞噬其它未破卵的兄弟姊妹。
    这批仙檇甲或许太脆弱了,能成功孵化的不仅少,还特别懒,啾啾就是其中一只。
    她懒洋洋的吊在从透明便实白的壳上,玉白的褶皱外皮十分湿润,黏住了腹部的一些气门,离她最近的那只甲虫弟弟吃完了自己的壳,还嫌不够又懒得爬,便撑在她身上偷吃她背后的壳膜,末了还探出半透明微黑的舌头舔舐她身上的黏液。
    一个不注意,小肥虫就咬掉了她的右侧第二只长足,从半透明包浆的环节处,一口钳断。
    “……啾……”啾啾终于呼吸顺畅,第一件事就用大颚挑翻压在自己身上的肥幼虫,气呼呼地扑棱着幼翅揍他,“痛……”
    两只小肥虫翻到叶片正面互殴,在树叶边缘翻腾,没一会儿就把柔软脆弱的其它同胞们抖下了巢叶,于是,为数不多的强者,变成了独一无二的至尊。
    断了下颚和幼翅的弟弟咬着饱满的叶茎哭泣,“哇啊啊啊,偶要告系麻麻你打偶……”
    “啾……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吃我东西的……”啾啾抓着叶片边缘使劲儿晃荡,满意的看着兜不住茎叶的弟弟吓白了脸,“啾,我是你姐姐,我就是整片森林最厉害的!你再哭我揍你!妈妈回来了也是高兴的!”
    “……你,你,哇啊啊啊啊……”
    可是妈妈不会回来了,啾啾靠着绿色茎叶长出了黑色泛着金光的甲壳,长出了结实的触手,还蜕掉幼翅长出了巨大的羽翅,可妈妈一直没有归影。
    “哇啊,我回来了,今天给你摘了你最爱吃的果果!”啾啾废力地用后肢把果实推进巢穴里,转身就看见他那“发育不良”的弟弟又对着水洼在顾盼自怜。
    哇啊,她的弟弟,因为受伤,抢不到好吃的,还被其它昆虫欺负,长得磕碜极了,小时候多可爱活泼,现在就有多隐忍内向。
    啾啾挖下一块果肉,爬过去和他一起照镜子,看了看水面的倒影,把手里的紫红带汁的肉直接塞进哇啊嘴里,替他托着下颚咀嚼。
    “你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吗?”
    “知道啊,帅爆了,咋啦?”
    除了永远不会回来的妈妈,啾啾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要怎么向唯一的亲人开口。
    她第一次长出羽翅能飞出去觅食就知道了,他们的母亲就趴在树下那堆腐烂的枯叶泥地里,徒留一副灰白的空荡荡的躯壳,而她跟着其它飞虫贴着水面飞行时,才发现她长得很不一样,和哇啊不同,和妈妈不同,和其它同类也不同。
    水面的倒影里,她有黑色的毛发,雪白柔软的外皮,四根触手,没有复眼,胸上还有奇怪的两坨红色凸起,只有她自己眼中是这样的,且不影响实际任何行为,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在那对黑白分明的睁开双眼中,透着诸多的生命气息,如此幽暗深邃,引得她期盼着靠近那些生命,某次意外的落水间,她尝到了熟悉的气味,自那以后,她便在睡梦中看见许多奇怪的影子,和水面只长四只触手的她一样。
    再然后,她就想起了许多朦朦胧胧的事,沉甸甸的压在脑袋里,想要细究又抓不住。
    “对了啾啾……”哇啊咽下口里甜美的果肉,举起一大一小的翅膀,跌跌撞撞地飞进睡房,声音异常愉悦,“你过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看!”
    啾啾把他嘴里漏出的皮肉渣推进水洼里,洗了洗触手飞过去,“怎么了这么开心……”
    哇啊对着百合干花瓣跳跳蹦蹦的:“这是隔壁的丽金龟姐姐给我的地图,在山的那边,巨大的冠叶村有位会魔法的虫仙,她会医好我的!”
    “丽金龟,姐姐?就是那只分不清雄雌,向我求爱的那只虫子?!你怎么知道她说的真假?万一把我骗出去,再进来吃了你,然后把我也弄死,你都还想我去?”
    哇啊脸白了又青,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四只鼓鼓的复眼里都是泪水。
    啾啾捂脸,转身仔细打量那张地图,她也知道理亏,当初怪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才夹断了他的下颚和幼翅,不然……
    可惜他们的基因带着祖祖辈辈的印迹,比如她背上的金色虫形花纹,那是她的母亲,祖母,曾祖母,曾曾祖母……作为母系社会遗留下来的标志,象征着她的强大独立,而哇啊,只有父辈的弱小丑陋。
    “我们时间不多了,要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怕我赶不回来,所以,你今天必须得出去给我找到弟妹,要不然我拿回来了也不给你!”
    哇啊飞快地收好眼泪,裂开嘴向外鸣叫:“秋秋——我姐同意了,快进来——”
    一阵翅膀废力扑棱的声音由远及近,哇啊挤开疑惑的啾啾,从门外牵进来一只黑糊糊的金甲仙,殷勤地端水送食,那只母虫子却忐忑地端坐在一旁。
    啾啾想起来了,这只不会发光的金甲仙和哇啊差不多大,是真正意义的先天性发育不良,和哇啊也算得上同病相怜,便一直都有来往,没想到……她看向她扁平的小腹,还好,还来得及……
    “姐,对不起,我和秋秋,已经……所以……其实这是为了秋秋,为了你的侄子们,为了我们家的后代们,拜托你了……”
    啾啾把枯黄的百合花地图又看了一遍,用大颚和触手卷起来,朝小心翼翼的两人点头:“我会尽量在第二个日落前回来……哇啊,好好照顾秋秋,等我回来吧!”
    说完便衔住地图飞出巢叶,从这里飞到冠叶村,一个来回,如果不吃不喝,肯定能在第二个日落前回来的,赶在堕土来临前医好哇啊和秋秋,然后就会像妈妈那样,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待永恒吧?
    可是,她也会有发情的时候……
    ps:成熟的甲虫只有几天寿命,交配后就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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