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焉觉得凌非茗讲的道理好象哪里不对,却又不知如何辩解,只说道:“依师姐所言,她行骗害人还是天御宗的错了。”
    凌非茗又道:“哎呀,现在不是,等她反应过来就变成天御宗的错了。你看,咱们天御宗入宗试典马上就要到了。三年一次唉,偏偏就这么巧被她赶上了,说明上天也在给她这个机会。我们不要违背天意嘛,就让她试一试咯……”
    “可……”连凌非茗也替初一求情,凌非焉不禁有些许动摇。她嘴上不置可否,但原本严厉决绝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犹疑的神色。
    虽然只是短短的瞬间,但也足够被凌非茗捕捉到,于是趁热打铁道:“没关系,没关系。如果初一小师父通得过我天御宗的入宗试典,刚好算她认祖归宗了;如果没通过,到时再废了她的道法也不迟啊。”
    “这……”凌非焉转头望向初一。
    从相遇以来,她还没有仔细端详过初一的样貌。许是先前在水球中溺水昏厥的原因,初一的脸色不是很好。毫无血色的皮肤显得她发丝愈黑,瞳色愈浓,干净的眉宇间夹杂对不明未来的忧虑。
    凌非焉还发现,初一的忧虑中隐隐约约藏着一丝让她非常熟悉的味道——孤独。
    而此刻,初一正用期盼万分的眼神与她紧紧相视。初一想入天御宗,凌非茗也同意带她去。凌非焉觉得自己瞬间便被推到了要去做出选择的位置,仿佛她就是那个即将决定初一命运转折的人。
    她不喜欢这种负重,下意识的想去避开初一的眼神。
    凌非茗看出了凌非焉的退缩,她太了解这个认真得有些执拗的师妹了。于是她轻轻揽着凌非焉的肩,低语道:“明陆道尊说过,这世间,最怕执着成魔。”
    凌非焉闻言叹了口气,声音轻的几乎连身边的凌非茗都听不到。然后走向初一面前,正了正神色,朗朗说道:“好,你可以跟我们回天御宗。”
    “真的?!”初一听凌非焉终于不再坚持要废她道法,不由得喜出望外。
    “但是你听好了……”做出决定后,如释重负的凌非焉又回复了常态的冷峻面孔:“你的事情回山后我会如实向明崖道尊汇报。如果他允许你参加天御宗的入宗试典,我便不再为难你。但如果师伯不准或者你没有通过试典,到时,我依然会废去你的道法,别说天御宗没有给过你机会。”
    “好啊,没问题!我同意!”初一确定自己的道法暂时不会遭到灭顶之灾,便一口答应下来。
    此刻她心里的如意小算盘早已啪啦啪啦的打起来。虽说师门不正,但怎么说自己的道法也算是被天御宗弟子官方认证过了。天御宗的道法都能学会,难道还会通不过天御宗的入宗考试么!
    于是初一信心满满的问道:“不知天御宗的入宗试典是在何时?”
    “十日后。”凌非茗掐着手指数道:“从当州齐横镇到西岭紫麓山,快马加鞭的话,三四日就到了。小师父要是怕不认路,明早可与我们一同启程。”
    初一像是想起些什么,思虑道:“上仙的好意我先谢过,不过……我能不能晚些启程?”
    “哦?”凌非茗略有诧异,笑问:“难道小师父还想把我和师妹支开,私下跑走不成?”
    初一连连摆手道:“怎么会,难得有机会可以随二位上仙共赴天御宗拜师学艺,我怎么舍得中途逃走呢。”
    虽然凌非茗只是一句玩笑话,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凌非焉不免心生疑虑,严肃的对初一说道:“怎么不会?若你自认不能通过天御宗入宗试典,与其难逃道法被废,莫不如干脆逃走不来了。到时世界之大,人海茫茫,我们去哪里寻你。”
    初一见凌非焉讲得认真,只好苦笑解释:“上仙误会了,我只是想多留一两日给师父料理身后事。回想这么多年来,我与师父四海漂泊,无依无靠,全靠师父养我成人,授我本领……”
    说到本领,凌非焉不禁眉毛一竖,吓得初一赶快转移话题:“现在他身遭不测,我想为他选处墓冢,送他入土为安。”
    凌非茗闻言道:“小师父所言极是。虽然你师父做了些不太好的事儿,但却不知何时积下了这份福祉,有你做他的弟子,才不至死后曝尸荒野。”
    初一谦虚道:“上仙言重了,为人弟子,理应如此。”
    正当初一与凌非茗二人四目相对,惺惺相惜时,凌非焉又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她们:“倘若料理完你师父的后事,你又不来呢?”
    初一听了,心想这凌非焉是认准她要逃跑了,反问道:“上仙若是如此不相信我,那不如干脆也留下来,陪我葬了师父再一同出发?”
    “不行。”正如初一所料,凌非焉想都没想就冷冷的拒绝了。
    反正这也是句玩笑话,初一并没真的期望那两人能留下来,只是凌非焉对她的怀疑让她有些不快。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就像是拼命的想向那人证明自己,却始终得不到认可一样。
    初一焦躁的往床上用力一坐,又不敢跟凌非焉吵闹,只能将满腔怨气发泄到枕头上,摔摔打打的嚷道:“又不许我自己留下,又不陪我留下,到底怎样才合上仙的心意。”
    凌非茗慢悠悠踱到床边,将枕头救下,好言相劝道:“小师父不要急嘛,不是我们不愿多等你两日。你也知道,天御宗三年一次的入宗试典即将开始,到时天南海北不下千人,都会聚到紫麓山来。那些人里有来应试的,有来看热闹的,说不定还有来趁乱搞事的。所以我和师妹必须要尽快赶回天御宗进行试典筹备。这两日时间若在平常只是须臾,但是在试典之前,可就宝贵得很了。”
    “啊,缘是如此。刚刚让上仙等我两日,是我唐突了。”初一闻言,恍然大悟。她很感谢凌非茗如此详尽的为她解说缘由,不像那个冷脸的凌非焉,只在数落她时才会舍得说话。于是她心头一热,言辞恳切道:“上仙放心,待我料理好师父的事,定当按时到天御宗……”
    不等初一表完态,凌非焉也来到床前,没头没脑的对初一突然说道:“手。”
    初一一怔:“手?!”
    “手,伸出来。”凌非焉冷冷的再次重申,原本平静如水的瞳眸里竟有微澜闪过。不知怎的,她就是对这个土里土气的女道师耐不下心来。
    “伸就伸!”初一嘴上说得轻巧,谁知她畏畏缩缩的刚伸出手就后悔了,又飞快的将手缩了回去。
    凌非焉见状,耐心瞬间化作乌有,脸色阴沉得吓人。
    初一不知凌非焉要做什么,越发怀疑,又不好忤逆凌非焉,只好不情不愿的再次把手伸了出来,问道:“伸手做什么?”
    凌非焉没理她,将真气聚于指尖,右手也微微泛起白色光芒。初一一看,这分明是在运真气施道法啊!心中一慌,再次将手缩回,藏在身后,可怜凌非焉第二次扑了空。
    一瞬间,凌非茗感觉罗桂嫂家的小屋里好像有阵寒风呼啸而过,整个气氛都冷得要结冰了。只见凌飞焉纤细修长的右手就这么尴尬的擎在半空中,她的右手还闪着道法的光芒,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狠狠怒视着初一。
    显然,初一也感觉到了面前的人从冰山变成了火山,而且随时会爆发。但事关重大,她只能不顾死活的向凌非焉追问:“你你你,你运功干什么?说好的不废我的道法呢!你不是反悔了吧?!怕我不去天御宗现在就要废了我吗?!你可是堂堂天御宗弟子,赫赫有名的凌尊首徒,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凌非焉将袍袖一甩,收回手去,强压怒火道:“你胡扯些什么,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此情此景,初一一脸茫然,凌非茗却是瞬间明了,转而对凌非焉道:“师妹你要与小师父结下锁魂咒么?”
    “索!索!索!索什么魂?!”光是听这名字,初一便等不及凌非焉开口了:“我怎么听着比废我道法还吓人呢!”原来初一是把封锁的锁当做索命的索了。
    凌非茗一笑,拍拍初一的手臂,示意她不必担心:“小师父莫怕,师妹不是要索你的魂。这个锁魂咒呢,是我们天御宗弟子互相感知方位的一种结界。结了锁魂咒的两个人,即使远隔千里,也能确定对方的基本方位。师妹大概是想让你留下给你师父善后,又怕你真的不来天御宗拿你没办法,才想跟你结下锁魂咒的吧。”
    “这样啊……“听了凌非茗的解说,初一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觉得自己刚才躲躲闪闪的样子似乎很丢人,于是她没好气的瞥了凌非焉一眼,忿忿不平的说道:”要我说你们天御宗给招数起的名字还真是不敢恭维,多亏了凌非茗上仙的耐心解释,不然普通人就是想破头,也猜不到这么吓人的名字居然是定位用的!”
    凌非焉见初一故作张狂,也懒得多说。反正她的意图凌非茗已经代她表达得很清楚了。她再次站定在初一面前,凝心聚气,在右手上泛起光芒:“手。”音色也恢复了往昔的宁静,不带任何情绪。
    “哦……”初一迟疑着,不再是因为担心被废了道法。而是当她抬起头想要伸出手去的瞬间,却发现眼前那人墨发白衣,神色清冷,在窗外月色的映衬下,凌非焉本是冷傲而不可攀的样子竟让她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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