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默默退回场边,看看太阳已不知不觉中向西而去。
    演武场上的应试者逐个完成了考验,留下的越来越少,的确如凌非潭所说,参试者众多,却鲜有人能够让他亲自出手。这场气海之试,算汤沐笙这个必定由他来试的友邦祭司族人在内,他只交手了五人。
    凌非川心中有些不悦,只有四个气海深厚真气充沛的道师的话,搞不好会对三年才招收一次弟子的天御宗造成精英人才青黄不接的危机。好在五十名高阶弟子传回来的成绩让他颇有几分欣慰,综合这一整日的表现,他估计经这届能成栋梁的应试者几近百人。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甄选出可以参加明日八门二十四阵虚境之试的应试者。于是他宣布:“列位道友,今日的考试已全部结束。像中午一样,晚膳前,我会将通过今日考试的应试者名单张贴在膳堂门口。上榜者,明日辰时四刻在演武场集合。未上榜的道友抱歉了,就请回去勤加修炼,三年之后,有缘再来吧。”
    汤沐笙在人群中找到初一,向她询问气海之试的结果。初一不好说自己受到了照拂,只说那柔弱的女弟子其实很强。汤沐笙又问她可有把握,初一摇摇头,反问汤沐笙与凌非潭交手如何。
    汤沐笙吐吐舌头,露出得意的表情。只道平日与姐姐汤沐冉过招,虽不能胜,但也能勉强撑一阵子。凌非潭道法的深厚程度与汤沐冉相比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不过却比汤沐冉少缺少几分变化多端的灵动,所以她应对起来竟出乎意料的顺利。
    初一闻言既替汤沐笙高兴,又为自己担心。以至于从考试结束到晚膳之前,任凭汤沐笙怎么安慰劝解,她都无法控制的将忧心忡忡的神色挂在脸上。
    其实天御宗的试典之于汤沐笙,无非就是让天御宗的人摸摸她的道法根基。毕竟他们奈罗汤家与天御宗之间有着不成文的合作协议,两家互通秘术、道法,定期互派弟子交流学习。所以无论汤沐笙入宗试典的成绩如何,最终都会进入天御宗修行。
    但今年与汤沐笙一样有此般待遇的,还有一个人。不消说,正是那狂妄的大汉图巴尔。虽说天御宗乃是方外高人修真问道的桃源之地,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到底天御宗还是要卖些面子与当今朝廷的。大炎的钦天监乃是皇家最高级星相术士的供职所在,又归在安王景鉴年的掌管之下,所以无论图巴尔资质如何,他有安王亲口向天御宗宗主明崖道尊打过招呼,才对入宗试典有恃无恐,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言行会被剥夺考试资格。
    这两人之外的其他人,就只能巴巴的等着膳堂放榜。所以不必等到开饭,绎武宫的膳堂门口就挤满了人,张榜的弟子一出现,立刻就被一拥而上的人群给淹没了。
    初一在外围忐忑不安的踮脚张望,汤沐笙拽着她就要往前挤,却被初一生生拖住。初一只觉得心脏扑通通跳得飞快,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甚至在罗村独自面对水妖时都没这么紧张。她按着胸口道:“要,要不……沐笙妹妹你先去看,我等人走散一些再去。”
    汤沐笙心知自己必是榜上有名,但见初一紧张得要命,也不好强迫她,转念一想道:“也好,那我便替初一姐姐打个头阵。”语罢汤沐笙机灵的钻进人群,三下两下便寄到了人群里面,站到榜前。
    待到抬眼看去,只见四张巨榜上写满名字,初步估算约有二百余人。汤沐笙一张一张由上至下的仔细观看,很快便在第一张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再往下不久也看到了图巴尔的名字。
    到了第三张纸,又看到个很是眼熟的名字,赵青然。略顿几秒,她猛然想起赵青然不就是那位跟图巴尔斗气的紫衣青年。原来他也入围了呀,汤沐笙不敢想以后若是图巴尔和他在天御宗共同修习,又会闹出些什么乱子来。
    眼看第三张榜纸也读完了,仍不见初一的名字,汤沐笙这时也开始有些小紧张了。她不由自主的想回头看看初一,却被密密的人群挡住了视线,于是只好作罢,转过头来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才将视线移到第四张榜纸上。
    “有你!有你!!“汤沐笙奋力的挤出人群,冲着那个躲在远处原地打转,不敢近前看榜的人挥手呐喊:“初一姐姐你上榜了!你看!我就说你一定行吧!!!”
    看着两人激动的挤进人群,再不见踪影。远处的凌非茗戳了戳身边的凌非焉道:“师妹,小师父已顺利晋级明日八门二十四阵之试,这回你可欠我们青遥宫一个人情咯。”
    凌非焉淡然道:“是师姐自作主张请来非云师妹给她修缮经脉,稳固气海的,这人情为何算在我头上。”
    凌非茗故作不满,惊叹道:“哎?不是师妹你细心想到小师父原有两股真气,现在少了一股,如果擅动真气容易气海崩盘,担心她明日不能用真气操控魂灯,无法通过虚境之试的吗?我就知道你说不出口请我家非云出手帮忙的话,聪慧如我才主动为师妹排忧解难哒。不然我犯得着冒着被宗主师伯惩罚的危险,去拜托凌非潭那个死木头松动一点吗?这人情不算在你头上算在谁头上?你可别想抵赖。”
    凌非焉轻哼一声道:“等她能从八门二十四阵里走出来再说吧。”
    凌非焉口中的八门二十四阵正是天御宗入宗试典的重要步骤,可以说是一锤定音之试。此阵由明陆道尊多年潜心研究奇门秘书,据八门遁甲之术铸就而成。布阵时,整个紫麓山小云峰的翠竹林都将被结界覆盖,结界内是一个机缘随心的虚境,应试者进入阵中会随因自身造化邂逅不同的生灵、事物、情景,当应试者做出应对和选择之时,就已在冥冥之中将自己引向了不同的结局。
    八门二十四阵如其名字,从正北顺时针方向共有正北休门、东北生门、正东伤门、东南杜门、正南景门、西南死门、正西惊门以及西北开门次八门,阵中有二十四种不同机缘。应试者入阵前会被点燃一盏魂灯,应试者需将点燃的魂灯置于左肩之上,并以真气操控悬浮,保持魂灯不熄。
    大阵中的二十四个机缘每个都有可能让应试者的魂灯熄灭,应试者只要在十八个时辰内保持魂灯不灭,并于景、开、休、生、杜五门中的任意一门走出大阵,即视为最终通过入宗试典,可成为天御宗弟子。
    如果在阵中魂灯熄灭,应试者便无法走出大阵,则直接视其为考试失败,不能成为天御宗弟子。从余下三门走出者,惊门神伤、伤门体伤,无论哪种,即便魂灯未熄,亦不能通过考试。至于死门,从八门二十四阵设立至今,还从没有人能从死门走出来,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如果从死门走出来结果会是怎样。
    又或者,所有人都认为既然叫死门,就意味着那一门根本就是死路,不可能走出人来。既然走不出人来,自然就不存在是否能通过考试的结论了。
    凌非茗见给初一稳固气海的事儿凌非焉不肯承情,便不再逗她,换个话题道:“明天八门二十四阵,我又是驻在生门。哎,你说非川师兄是不是被非潭师兄给带坏了,怎么越来越木头脑袋,从升凌开始,我都守了三次生门了。你呢?”
    凌非焉摇头。
    凌非茗无奈笑道:“又是驻在景门?”
    凌非焉点头。
    凌非茗叹息道:“有时候真想做回高阶弟子,跟青遥宫的师弟师妹们到惊门、伤门去,给那些伤身劳神的应试者疗疗伤,定定神。”
    凌非焉道:“师姐别再乱想,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督阵可不轻松。”
    凌非茗一听,上前挽住凌非焉的手臂:“那不如,今夜我便与师妹同归望道峰天枢……哎!师妹你飞哪去呀!哎!!凌非焉!!!!”眼见凌非焉一阵烟似得驾着轻功飞也离去,凌非茗噗嗤一笑,她最喜欢这样逗凌非焉了。
    翌日,上榜之人如约聚集在绎武宫演武场上,再由数名高阶弟子带队,从进境峰越虚尘峰向小云峰出发。一行人沿着石路在山间行走,山中的空气十分清爽宜人,有些草尖叶梢还挂着来不及蒸发的晨露,微微清冷中折射着徐徐走过的人群。
    出了平坦的进境峰,山路一下子变得难走了起来。天御宗的弟子解释道,与进境峰相邻的这座山峰叫虚尘峰,虽不险峭,但却蜿蜒。所以虚尘峰的山路就像盘在山峰上的蛇,也是曲折得很。
    初一走着走着,视线总离不开山间一座被葱茏老树遮挡,若隐若现的建筑。那建筑由下至上一大半都埋在茂密的枝叶里,只露出了上面的屋顶,无法判断究竟有几层高。初一估算着,或许两三层,或许三四层。
    这建筑之所以会引起初一的注意,正是因为它特别的屋顶颜色和造型。只见那建筑并非像普通大殿那般或是长方形或是正圆形。在蜿蜒的山路上走着,视角偶尔会转些方向,初一觉得那建筑的横截面好像是个五边形。它的宝顶如一座微缩的宝塔,玲珑五层,墨绿为身,塔上以金箔为雕纹,远看似有祥云、法器、莲花、海浪等图案。宝顶下的顶檐亦是分为五块,每块一色,对应五行。初一心想,寻常大殿多是金瓦红檐、灰瓦蓝檐、蓝瓦黄檐。如此这般花哨的道家大殿,倒是第一次见,不知是作何用处。
    众人沿着蜿蜒山路走了近半个时辰,好像爬高了许多。回头望去,绎武宫和演武场已经可以鸟瞰全貌,尽收眼底。这时,领路的弟子停下了脚步,指着身边草丛里的一块毫不起眼的小石碑对应试者道:“从这再往前,就是小云峰了。小云峰上没有驻宫,漫山都是竹子,竹子最为集中之处,名曰:翠竹林,是我们天御宗弟子突破境界,领悟玄关的上佳去处。白天清幽雅致,晚上嘛……”弟子顿了顿,调皮道:“恐怕今晚你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要在翠竹林中过夜,我就不提前泄密了,到时你们自行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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