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萦朱走进小屋, 但见一个熟悉身影,正在为另个人疗伤。那人听见呼唤,转过头来,面露讶异。
    萦朱再看受了伤的人也不陌生,正是前日来过梧桐楼的女道师田茗, 便走上前去一把将南卿拉回身边, 斥道:“你可是在予她除去花种!”
    南卿支吾道:“是……”
    “长能耐了!”萦朱想也没想, 一掌抽在南卿脸颊,怒道:“你哪有道行可以除去花种,难道你要用月魄精华救她!”
    南卿挨了这一掌显得非常震惊,捂着脸颊顶撞道:“对,我就是要用月魄精华给……田姑娘拔除花种!”
    萦朱听了更加生气,言道:“月魄精华虽然是风木离倾注与你的, 但他若是活着, 也是绝不会让你拿它去救人类道师!尤其这两个道师还坏了绕紫的性命,她们就是万死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你知道不知道, 一旦你用月魄精华救了这女道师,你也会散尽妖元, 现回原形!千年修行毁于一旦!而且, 没有了那230年的月魄精华, 我日后怎么复活风木离?!”
    “千年?修行?”南卿一笑:“我哪有千年修行,不过是被你囚在身边, 受了一千年的苦行!”
    “你……”萦朱似乎对南卿突然嚣张起来的态度有了些犹疑,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丫头, 似觉哪里不同,又说不出不同。
    凌非茗见南卿被萦朱刁难,捂着胸口艰难起身,反诘道:“风木离的确没有让南卿拿月魄精华救我,但他也没说让你牺牲南卿的性命来复活他吧!”
    萦朱怒道:“我想怎么用月华精魄、怎么处置南卿,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凌非茗嘴角一扬,讪笑道:“都说人死不能复生。风木离已然陨逝,何必浪费夜幽石的精华,不如留给我续半生残命,我便开开恩,与你勾销绕紫伤我的代价!”
    “哼,你可真是多话。”萦朱不屑道:“身体被种下花种的痛苦还不能让你少说几句。也不知道南卿中了你的什么邪,险些被骗得连命都不要了,还好我来得及时,才救了这傻丫头一命。”
    说着萦朱压去怒气,向南卿投去温柔的笑容,就像千年前,她把南卿从南镜玄身边带走时一样。但是南卿却不买账,只道:“是不是在你看来,只要把我从人类身边带走,就算是对我的救赎?不管你将我置于何地,怎样的处境,与你一样啖人血,噬人灵,再在找到夜幽石后,把我献祭给风木离的复活仪式,便是我漫漫此生的意义了?!”
    萦朱似乎从未想过一向顺从,至少是表面顺从的南卿竟会这样与她据理力争,她认定了南卿这些胡来狗屁想法都是天御宗的这个不叫绝不叫田茗的田茗姑娘教唆出来的,于是她对南卿露出“你冒犯我但我不怪你”的宽容神色,转而对凌非茗道:“想不到田姑娘乐韵了得,洗脑功夫更是厉害,就是不知你道法如何!”
    话音刚落,萦朱便以毒叶飞花当作暗器直掷凌非茗,凌非茗闪身躲过两三片,又以朝凤笛挡掉几片。萦朱趁此机会,忽然逼近凌非茗身前,伸出右手利爪狠狠钳住凌非茗的喉咙,只需用些妖力便可将凌非茗双脚凌空提起来。
    “唔……你……”凌非茗想抬手扳开,却因为虚弱而无能为力,只能苦苦挣扎。
    萦朱见状,得意言道:“嘴上厉害,比外面那个还不如。定是用了什么诡计,绕紫大意,才被你们这群蝼蚁害了性命!我这就送你与同门一起下去陪绕紫!”
    “你杀了非……门外的道师?!”南卿闻听萦朱之言,略显激动,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小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头,大声喝道:“快放了她,不然我就自尽在你面前,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月魄精华!”
    “哦?”萦朱内心有点紧张,南卿这妮子不是第一次有自尽的心思,但表面却做出淡定的样子,问道:“曾经你为了苟全南镜玄性命同我出山入尘世。昨天,听说你为陆念薇自愿受了天御宗一剑降妖咒。现在,你又要为这道师以死相求。南卿啊南卿,你虽是妖族出身,却总与人类纠葛撇不清干系,终会走上穷途末路。你想清楚了,如果你现在自裁,我虽不能复活夫君,但夫君毕竟已仙逝千年,我只当千年来做了一场梦!不过,我本来答应你将南镜玄囚到夫君复生之日,既然夫君永无复生之望,我与你的约定也就失效了。现在,我就要杀了南镜玄,还要将他的魂魄散尽,永世不得转生!”
    “你还敢提义……义父!”南卿涌上一股愤怒的神情,责问道:“这一千年来你从未让我见过义父一面!或许……或许义父肉体凡胎,不耐岁月,早就死在你的牡丹花境中了!”
    萦朱听了南卿的顾虑,微然一笑,言道:“牡丹花境乃是我以妖心炼化的平行仙境,里面无岁无月,无生无死,无忧无愁,乃是修真研法的上佳之处。起初是我将南镜玄囚在里面,但到后来,就是他自己不想出去了呢。”
    “我不信!!!”南卿激动的将匕首又向自己的脖颈压迫了几分,大吼道:“除非你今日马上让我见到义父!!!否则,我不信!!!”
    “这……”萦朱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见南卿神情坚定,便道:“好吧,我可以如你的愿。但你见到南镜玄后,必须立刻与我回去。”
    “行!”南卿应下,看了一眼依然被萦朱捏在利爪中的凌非茗。
    凌非茗已说不出话来,只眨了下眼睛。
    萦朱将凌非茗一藤蔓捆了,才把掌心向上,在红色的妖气中托出一朵朱红的花朵来。花朵之上有三条水链交织流动,便是由萦朱千年不辍,每日清晨采撷的露珠聚集而成,着实是股非常深厚的妖灵之力。
    花心正中,一颗露珠样的水滴里慢慢展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轮廓。那人茫然的站着,萦朱叫了声:“南镜玄。”他便缓缓转过身来,透着水滴,向外张望这平行世界。
    “南……卿……”水滴中,南镜玄许是在寂静虚空中困了千年,一张口,已不太会发音讲。
    “义……父……”南卿走近前,双眼泛红,欲言无语,只反复念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不要相信她!”凌非茗在藤蔓中大声疾呼道:“萦朱擅幻术,制幻境,她给你看的都是假的!是幻觉!你快清醒些啊!”
    “假的?”南卿面带疑色,看向萦朱。
    萦朱无奈道:“愚蠢的人类,我本想赐你痛快一死。既然你对牡丹胜境如此偏激误解,不如我送你进去看一看。”说着她又转向南卿道:“如此我既没杀了她,你也不必寻死觅活的做戏给我看。”
    南卿听了,惊呼道:“不要!!!”
    可惜为时已晚,像是受了重创的凌非茗没有太多的抵抗便被吸入花朵中,花朵上的水链随之也氤氲上了殷虹的血色。
    “不!!!”
    南卿绝望的呼叫,而萦朱却只微笑的看着。从最初,她就没把南卿的乞求放在眼里,她对南卿的所谓护佑也不过与她对南卿展露出的笑容一样,仅是虚伪。她将南卿的手臂强行拉着,言道:“南镜玄你也见过了,托你的福,他还有了个新朋友。你立刻跟我回去,我与你的约定依然作数。如果你还不学乖,再有与人勾结叛逃之举,我便杀了南镜玄和天御宗道师中的一个,至于杀哪个,我自有办法让你亲自做出决定!”
    南卿似乎没有预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她握紧了拳头,双目怒视着萦朱,却也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萦朱将她拉扯到小屋门口。
    萦朱将房门打开的瞬间,忽然一道寒光迎面闪过。萦朱吃了一惊,但却还是凭借敏捷的反应侧身躲过。还不及反应,接连几道银白色的光芒疾疾袭来,萦朱不得不松开南卿,专注招架。
    几招过后萦朱略稳住了阵脚,才看强眼前忽然袭击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守在院中的女道师。
    “你!怎么?!”眼见面前凌非焉白衣胜雪,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决绝的杀戮之意,身上并无半点伤痕,萦朱着实惊讶,明明已经将她勒在荆棘中,吸过她的鲜血,此刻她早就该化作一具仅有皮囊包裹的枯骨,万万不可能活着脱身而出的啊!
    “非焉凌尊!!!”南卿见了凌非焉,惊喜万分,又好像早就知道凌非焉必没有那么容易被妖族杀害。
    “你叫她什么!你什么时候与天御宗的道师这么亲近了?!”萦朱越发感到情况不对劲儿,那股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诡异又找不到原因的感觉在她见到“死而复生”的凌非焉的瞬间爆发到了极点。她怕南卿又要借此逃脱,赶忙又将她抓住。
    而此刻的南卿仿若有了靠山一般,语气又硬朗起来:“哼!我一直与她很亲近!”说着还将萦朱拉着她的手臂狠狠一甩,又道:“亏你还是擅长幻术的上古巨妖,中了我非焉凌尊的幻术还不自知!!!”
    “什么!!!”萦朱强压着情绪未露出惊慌之色,只见身边的“南卿”恍恍惚惚慢慢变了样子。“你!你不是南卿!!你身上为什么有月魄精华!!!南卿呢?!!!”
    假冒的南卿沉默须臾,言道:“的确有人被绕紫种了花种,不过不是非茗凌尊,是我。”
    “非茗……凌……”萦朱闻言,似乎知道这个假南卿说的人是谁,心中一震:“她没有被种下花种……你们,你们如此合谋起来骗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凌非焉冷冷言道:“我的目的不过是诛杀你。”
    萦朱叹道:“既然你有如此道法,能令我中了幻境。为什么不在院中与我痛快战一场,却要如此大费周章,步步为营!”
    “当然是为了见识见识你的的牡丹花境。直接诛杀你,非茗凌尊还怎么进到你的牡丹花境之中?”初一嘴角一扬,这场由凌非茗编排的大戏,她演得着实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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