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凌非焉每日如常静修,时而也会与涂明弟子一起巡卫营地。只是每当与初一同处账内或在营中不期而遇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初一较之以往好像安静了许多,似乎还对她有些闪躲的意味。
    凌非焉想着, 或许是连日同住看久生厌,初一才会这般反应罢。但一来二去被初一躲得急了, 凌非焉也莫名腾起一股执拗, 有几次想趁着夜深人静无事叨扰的时候便直接开口问个清楚。可那家伙不是抱着毡毯要睡,就是说要静修道法以应强敌。几番如此,凌非焉亦被初一搞得无奈,反而怀疑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但现在,凌非川与他们提起重筑五色五行阵的事, 初一又持着至关重要的法器歌风扇,她不与自己相谈此事,却无端要去找南卿讲夜幽石的月华精魄,实在可疑。凌非焉本想趁现在向初一问个清楚, 但她视线微微倾瞥, 但见身旁不远还有个身影,便改了念头。
    “非一,你站住。”凌非焉轻身低喝, 将已走出几步远的初一喊停。
    “凌尊……唤我何事?”初一怯怯应着, 想要转身心中却是万般忐忑。
    回想起这几天凌非焉对她严谨审视的目光, 她就不免紧张。原本坚信凌非焉并未发现自己曾偷偷亲吻过她的信心也开始动摇起来。尤其是她察觉到凌非焉似乎有好几次想要与她郑重的说些什么, 她就更害怕一旦凌非焉提起那件事,自己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怎么面对。
    “南卿那边晚些再去,现在与我同回帐中,我有些话与你说。”凌非焉用不可置疑的口吻淡淡吩咐,言毕,便转身径自向营帐走去。
    “可……”初一心中一震,她不知回到帐中后凌非焉将会与她说些什么,但凌非焉已经如此直接的邀约,怎样也是躲不掉了。初一只好硬着头皮又走回来。
    经过赵青然身边时,初一才想起这位师兄一直都在旁看着。虽然她明知赵青然是绝对不会知晓她对凌非焉的情愫,但却还是有种被人目睹了“jian情”的心慌感。于是她向赵青然仓促拱手道:“非然师兄,非一告辞了。”
    “嗯。”赵青然提着御殿刀拱手回礼,有意无意的提醒初一道:“非焉凌尊是持法宝的高手,师妹若是对歌风扇不甚了解,一会儿可向她多多讨教,定会有醍醐灌顶之功效。”
    “多谢非然师兄提醒,我……”初一点头应下,正要说已经向凌非焉询问过了,但却被走远许多后又停下来的凌非焉突然打断。
    凌非焉转过身,见初一正在与赵青然言语,眉头微蹙,严厉道:“快些来,别磨蹭了。”
    “来了!!!”初一大声答应着,尴尬的笑着向赵青然指了指凌非焉,便快步追了上去。
    哼。赵青然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冷冷放下了一直拱着的手。
    回到帐中,凌非焉随意坐在小墩上,目光灼灼的望着初一。初一顿感局促不安,这看看那望望,又搓了搓微凉的双手,等着凌非焉开口的每一刹那都像万年光阴那般难熬。可凌非焉却只是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在等待什么,完全没有方才叫她回来谈话时那种郑重紧迫的感觉。
    “要不……我去烧壶热水来,凌尊你暖暖身子再……”初一借着去拿小壶的动作成功避开了凌非焉的视线。
    “只说几句,讲完再喝也不迟。”凌非焉终于开了口。可她嘴上虽然说得轻松,脚下却是无声轻点,以极快的速度从小墩上起身,抬手拦在了初一面前。
    初一不知凌非焉这是何意,但见凌非焉面上神色严肃,又将食指放在唇边,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初一霎时领悟,也放下了悬着的心。看来凌非焉要与她说的并不是那件事,于是她将小壶放回原处,应道:“那样也好,不知凌尊有何吩咐?”
    凌非焉见初一反应还算机敏,嘴角微扬,坐回小墩,郑重道:“坎城天寒,御寒极耗真气,我等不日便将面对强敌。你成日不安心在帐中与我修习《炼海决》,不是嚷着困倦只知睡觉便是往他处乱跑,可是要荒废道法根基么?那些高阶弟子敬你持了法宝不好说你,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自知之明么?”
    “啊?”初一一怔,不明白凌非焉忽来的训斥是为哪般。又听她责备自己成日到处往外乱跑,不由暗中叫苦。心道:我往外跑还不是因为不敢面对你。出去了,我就算对着寒意瘆人的苍茫草海也能修个一时片刻的道法,与你同在帐中才是一丝一臾都静不下心来!
    但这些话初一又不能对凌非焉如实托出,只好无奈的认下。毕竟比起凌非焉只是在责备她没有用心修习,总比质问她做出那样出格的事好应对多了。于是初一点头道:“凌尊教训得是,是非一疏于精修了。此番承蒙非川凌尊委以重任,我哪也不去了,这就安心在帐中修习《炼海决》,还请凌尊不要动怒。”
    “知道就好。”凌非焉的语气柔和了些,吩咐道:“那就从第一式开始修习,每个时辰更进一式吧。”
    “是……”初一虽心生疑惑,却也还是顺着凌非焉的话应了下来。
    想来那《炼海决》的第一式不过是个双手抬起的简单动作,无论怎样也不需练一个时辰那么久。初一将凌非焉这般莫名其妙的话语和方才的诡异动作联系在一起,不由微微猜中凌非焉的意图。她见凌非焉似乎在静听帐外声音,便也以眼神示意询问,是不是怀疑帐外有人。
    凌非焉用一种“算你机灵”的眼神回应着点头。
    初一忙挤挤眼睛,“询问”道:那怎么办?
    谁知凌非焉却故意咳了咳,提起小壶道:“说了太多有些口渴,你自己先练着吧,我去煮水。”言毕,还不等初一反应过来,凌非焉便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啊,凌尊,你……亲自烧水么?”正经过两人帐前的赵青然好像与凌非焉不期而遇的打了个照面,便停下脚步与她拱手施礼。
    凌非焉淡淡反问道:“不然呢?有手有脚的,还等着别人伺候么。”
    赵青然闻言,露出一丝尴尬笑容。他知道凌非焉的脾气一向孤傲冷淡,所以也无法从凌非焉这样不喜不怒的语气中听出些什么,只好自嘲道:“是非然失言了,那我不打扰凌尊了。”
    “请。”凌非焉依然冷淡而言,却故意将手指向了赵青然来的方向。
    赵青然一愣,倒还是往反方向走远了。凌非焉立在帐外目送赵青然离去,便围着营帐走了一圈,好像若无其事的在寻着清净的积雪。
    这时,初一也来到了帐外,随在凌非焉身后,轻声问道:“可是非然师兄?”
    凌非焉指着地上一处道:“怕就是他了。”
    初一低头一看,地上草稞积雪之上微微留着半个鞋印,顿时明白为何凌非焉忽然出了帐门。她并不是真的要去煮水,只是想让帐外偷听的人迫于无奈必须立刻离开。
    然后,如果是邪魔潜入了营地,一定会选择向远离营地的方向逃匿。相反若是天御宗的人在外偷听,就只能连足迹也来不及清除的回到营帐前的小路上,以此来避免怀疑了。如此,联系赵青然方才让她向凌非焉询问关于歌风扇的嘱咐,初一便更加理解凌非焉为什么忽然与她讲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凌非焉在怀疑赵青然,所以故意在赵青然面前说要与自己回帐相谈要事。加之她们刚从凌非川那得知要参与五色五行阵的布阵,赵青然自会以为凌非焉要与初一讲歌风扇的事。而且就算凌非焉不主动讲,经过他的“提醒”,初一也有可能向凌非焉问起来。
    所以无论怎样,只要跟着她们在帐外偷听的话,就有很大机会能了解到歌风扇不为人知的秘密。谁料凌非焉竟怀疑赵青然在前,不但没有让他得逞,还将计就计的逼他露了破绽。
    初一不由钦佩凌非焉的洞察之力,甚至还赞叹了一下平日看起来那么鲁莽却早就怀疑赵青然的图巴尔。随即,初一向凌非焉言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躲在帐外窥听都不是君子所为。非然师兄这般做法,细想起来还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谁知凌非焉的神色不但没有求证怀疑后的释然,反而更加低沉严重了。只听她放低了声音,与初一轻道:“随我进来,现在要与你说的才是极严重的。”
    “好。”初一听了,心中一紧。从凌非焉的面色判断,应该不是那件事。但是能让凌非焉露出担忧之色的事件,却也惹得她一并漾起了犹疑不安。
    两人再回帐中,凌非焉下意识紧了紧身上披风。初一也微微打了个冷战,心道,不过仅仅出去片刻,帐外寒风便阴冷透人。但很快,她脑海中嗖的闪过一幕画面,顿时警觉起来。
    凌非焉见初一好像也发现了异样,便以目光示意初一讲出来。
    初一得了凌非焉的暗示,便低声询问道:“这样寒冷的天气,非然师兄近却来好像只穿着金绸炎火袍,连宗内与高阶弟子发下的金丝火麟披风都未曾系得。”
    “哼。”凌非焉冷哼一声,幽幽言道:“他身受重伤几近殒命,口口声声说自己元气大伤,却比我们以真气御寒的人更加不畏寒冷。真是了不得啊。”
    初一点头,但一时想不到赵青然如此耐寒的原因,便问凌非焉道:“以凌尊之意,非然师兄这等异常之像是何原因?”
    谁知凌非焉只是摇摇头,回应道:“我又不是医者,也没什么借口去探他的经脉。料想他被青遥宫弟子治疗许久也无人起疑,要么是真的无恙,要么便是隐藏极深。看来只有等那人到了坎城才能断出一二。”
    “非云师姐。”初一知道凌非焉说的是谁。偌大的天御宗,人才济济的青遥宫,也只有这一人可以在他人经脉中游刃有余,究根问底了。
    两人沉默片刻,初一忽然想起什么,便又向凌非焉问道:“凌尊是如何开始怀疑非然师兄的呢?”
    听闻初一提及于此,凌非焉便不想再隐瞒初一。起初她没有与初一讲出她的所见,是因为她自己也还在猜测阶段,不好妄下定论。但经过方才一试,赵青然盯上初一手中歌风扇的猜疑便是确定无误了。越早让初一知晓赵青然的隐秘,就越有利于初一保护歌风扇和自己。于是凌非焉压低了声音,说出这几日夜里她无意中发现的“巧合”。
    “夜深时,我常见营地上空有乌鸦飞过。起初我并不以为意,只道是营中时有流民伤重而亡,乌鸦乃为食腐而来。但是……”
    初一闻言心中一紧,那日初来坎城,她也见过许多乌鸦由营地向坎城飞去,亦与凌非焉有同样想法。但没想到凌非焉竟会因此怀疑赵青然,于是谨慎问道:“凌尊可见到什么怪异?”
    凌非焉见初一仿佛也有同感,便神色严峻,低声言道:“寻常乌鸦乃是黑羽青眼,但我细看之下,那鸦群中好似混着几只墨羽赤眼的血鸦。”
    “血鸦……”初一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不可置信道:“那不是魔族以魔血饲养的信禽?!”
    凌非焉眉头一挑,颇有意外的赞许道:“不错,你尚知道血鸦是什么。”
    初一撇撇嘴,没想到凌非焉这时还忽然打趣于她,只好如实说出自己了解血鸦的原因。
    “以前跟着灵犀子师父走江湖的时候,茶余饭后听师父讲过的。”
    好像对灵犀子三个字还有些反感,但为了照顾初一的情绪,已皱起眉头来的凌非焉还是淡淡言出了初一一直不太了解的灵犀子叛逃出天御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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