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可能,就你不可能,三观太正。”纪从骁应了一声,继续转头望向窗外。不知何时车已经开上了盘山公路,灯光褪去,只有车灯打在不远处的地面,车身两侧,一侧是悬崖峭壁,而另一侧,是在夜色下黑影森然的高大树木,他的唇边撩起一丝笑,“像私奔。”
    “三观正是不会私奔的。”盛淮堵他。
    “这可说不定,说不准为爱疯狂一把呢?又或者压抑太多,一次性爆发。”
    盛淮低声轻笑。
    纪从骁将胳膊搭在敞开的车窗边,手指撑在额间,侧着头看着他。
    盛淮的样貌不算惊艳,第一眼瞧去,顶多让人觉得算是不错。但他属于耐看的类型,瞧得越久,越觉得那眉那眼,恰到好处。
    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见面,厚重的窗帘掀开,这人靠在墙壁上,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眉目轻弯,从容又平稳。
    仿似三月春风,温雅和煦。
    他那时候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惊起他眸中波澜的原因,他更没有想过,这一缕春风,一吹,便吹到了自己心里,生根不动。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纪从骁弯了弯唇角,认命地闭上眼。
    是了,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只差长成参天大树。可惜,直到今天,他才肯承认。
    早在见到模型上那一行字符时,眼眶的酸涩,心中的熨帖便已经昭然地显示了自己对他的与众不同,然而,自己将之解释为感动;
    而在对戏时,借着剧本和他唇齿交缠之际心中的甜意与那之后下意识不肯让他离去的挽留,被当做是入戏太深;
    直到医院里,被他拥着,即便是被勒得极紧险些喘不过气来,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推拒,满心满眼,只有对他的担忧与心疼,才明白过来,有些东西已经逐渐失控。于是,离开时不告而别,在之后以工作忙为借口逐渐减少了联系,企图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企图将自己不受管束的心紧锁。
    原以为,已经收心了,原以为,所有的东西重新回到了掌控。
    然而,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自欺欺人尽数被他轻而易举摧毁。温暖的怀抱,低声的安抚,还有眸眼间始终不曾褪去的放纵与宽容——
    没有谁能抵挡得了。
    即便对盛淮来说,那不是爱情。
    所有被压抑被克制的感情卷土重来,心中的那棵嫩芽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直至郁郁青青。
    ……
    忽然想起,生肖大本营里有一篇同人文这样的描述——
    【盛淮如水,温和包容。纪从骁像火,张扬肆意。世上没有谁能克制住纪从骁,也唯有盛淮,以柔克刚,以水克火,将他压得死死的半点不得动弹。】
    小姑娘写是写的不错,但太片面。她没有想过水火相克,是相向,而非单线。水能灭火,火也能将水汽蒸发,不论怎样,水火相交,注定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车在山道上奔驰,耳边风声呼啸,鼻尖草木香萦绕,不知前路,也不闻不问,只随着身边这个人走,任他将自己带去天涯海角。
    当真像私奔。
    要真是私奔,那该多好?
    眸眼轻阖,他侧头靠着座椅,将脑海中所思所想尽数抛开,任由空气沉寂。
    ……
    纪从骁醒的时候,身上被人盖了件外套,盛淮已经不在车内。
    环顾四周,是一块半个足球场大的平台。一条山路直通,而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峭壁悬崖。他认出来了,这是《孔雀蓝》中贺斟和贺酌出意外的地方,也因此贺酌的嫌疑得以洗清。
    他稍稍转了转目光,便瞧见盛淮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远方出神。
    夜色已缓慢退去,东方的天尽头破开一道白色,逐渐晕染而开。熹微的晨光落在他的身上,留出一道侧面的剪影,身姿笔挺,线条清晰。
    纪从骁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将这一幕彻底保存。
    随即推开车门下车。
    盛淮闻声回头,瞧他走来,勾了勾唇角:“醒的及时,还没错过日出。”
    纪从骁抬头望了望天,低声道:“可还是错过了不少。”
    盛淮随着他的动作仰头,看见满天逐渐淡去的星辰:“总会有机会。”
    他牵出一个笑,一些尘封在记忆深处多年前的过往蓦地跃上心头。曾经初次瞧见这漫天星宇时,他便想着要带一个人来瞧瞧,只可惜,邀请的话尚且来不及说出来,两人便已经分道扬镳。没想到这时隔多年,带来的人,竟然是纪从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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