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拘谨笑笑说:“我媳妇能喝,小婿揣摩着岳父大人应该也擅饮。”
    穆恩泰爽朗地大笑着说:“怪不得我们宝儿这么聪明,爹娘脑筋都好使,想笨都难。小柏让厨子好好炒几个菜,看你姐夫表现。”
    穆尔卉连忙摆手说:“我们家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姑爷几乎没有酒量,等安稳了我陪你喝啊!”
    她一把抱起宝儿,做个告辞的手势推着少爷上了马车。
    气得穆恩泰破口大骂:“你是我亲闺女吗?”
    小柏追了马车几步大喊:“姐,晚上我去接宝儿回来。”
    穆尔卉一撩车帘子说:“不用。”
    宝儿坐在爹爹的右腿上,亲昵地蹭着爹的胳膊。
    今天爹爹穿了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很快就被宝儿的小爪子抓了好几个黑手印儿。
    古鹏也不介意,拉着儿子问东问西的,似乎也觉得刚和媳妇团聚就冷落了儿子很不好。
    马车穿过竹林时,发现他们那个小院子正在收拾。
    古鹏的奶娘吴嬷嬷在扫院子,她的儿媳妇和闺女在生火做饭。
    见面才知道绍辉已经把没有被转卖的下人都要了回来,他知道这个节骨眼一般人怕穆尔卉信不过,所以打发吴嬷嬷来伺候这一家三口。
    少爷连夸绍辉妥当,再进屋里发现已经摆了新的小床和家具,穆尔卉给他绣的腰封和几件他送给穆尔卉的首饰回来了大半。
    再见这些东西,穆尔卉挨个比量着戴一遍给少爷看,乐得少爷安慰:“喜欢咱再买。”
    有吴嬷嬷帮着照看宝儿,这两口子吃过饭就商议自家铺子重新开张的事儿。
    万幸的是大南边的几个铺子过了年就关了门,那些地儿也早早被联军占了,只要把伙计召回就能开业。
    小宝儿走得不是十分稳当,遇到门槛儿或是他认为危险的时候直接趴下手脚并用地爬。
    一会儿功夫吴嬷嬷给他换了几身衣裳,恐怕少奶奶嫌弃自己懒。
    穆尔卉拍手把儿子唤起来,给他擦干净小脸儿又递给吴嬷嬷一块银子笑说:“见人换干净的就行,孩子还在淘气的时候。”
    嬷嬷不肯要笑说:“老奴知道家里艰难,等恢复了元气再领赏不迟。”
    穆尔卉笑着塞她怀里指着少爷说:“咱们爷虽然腿伤了,不耽误挣钱。”
    穆尔卉给老爹传信儿,明儿一早让小柏来接宝儿去玩,今晚自己带着孩子睡。
    用过晚饭,穆尔卉打发爷俩洗干净了,都换上柔软的寝衣。
    宝儿恐怕坑爹再晃他强迫他睡,自己乖巧地先钻进了被里。
    还估计了一下位置,故意躺在爹娘之间。
    爹爹在床里轻轻拍着他,娘在床外面,哼着甜腻的歌谣。
    宝儿把头钻进娘的怀里,小脚丫蹬着爹爹,先是小眼迷离,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这两口子相视坏笑一下,穆尔卉一下子蹦起,轻轻抱着儿子下了地,塞到小床里帮着他盖好被子。
    再回头,就见少爷已经挪到了床中间,一手撑着头,笑嘻嘻地唤着:“媳妇,快来。”
    这俩人闹了许久才想起来儿子还在房里睡,互相问句要不要收敛些。
    好在孩子睡觉实,等做娘的下地洗干净的时候,顺便看他一眼,帮着再掖掖被角。
    这阵子俩人都缺觉,还是一大清早小柏过来接宝儿的时候,两口子才发现宝儿可怜巴巴的趴在他们床下的脚踏上,撅着小屁股睡得正香。
    穆尔柏一看外甥的惨象不厚道的哈哈哈哈笑了起来,往边上一闪,露出拄着拐杖的穆恩泰。
    果然沉甸甸的拐杖砸向那一对不要脸的,穆尔卉连忙推着少爷躲开。
    穆恩泰气得浑身颤抖,拽出小床上的被子递给小柏说:“包裹了宝儿咱们抱走,就离了外公一晚上又被他们虐待!”
    少爷没想到老丈人脾气这么爆,吓得抹一把头上的冷汗问媳妇:“要不,咱们去山上砍点儿粗些的柴火负荆请罪去?”
    穆尔卉摇摇头,找出两件寻常布衣塞给少爷,又翻出桃木簪为他整理好头发。
    定定心神儿才说:“咱们先去会会你大伯。”说着挤挤眼睛,露出调皮的笑。
    用过了早饭,这两口子到汇丰茶楼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已经准备好了的绍辉。
    他也是一身粗布衣,先把一笸箩散碎的不能再散碎的银两递给少爷端着,又扛起了两个麻袋。
    穆尔卉一看路边还有麻袋,一手提着一个在伙计惊讶的眼神下上了二楼。
    商会的会长居中而坐,全体商会成员和当地有头有脸的整整坐了一层楼。
    一见古鹏一瘸一拐还端着个笸箩上来,古家大爷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他黑着脸不悦道:“鹏儿,你爹呢?”
    古鹏把笸箩往他大伯面前一放,叹气道:“家父急火攻心之下,病得起不来了,我们家一夜之间家徒四壁,可也不能不赎回我们的渔场,那毕竟是我和我媳妇的家,还是我儿子出生的地儿。”
    在座的露出些怜悯的神色,他们都收了大爷的好处来做见证。
    虽然明白大爷这事儿不大地道,可也都无可奈何。
    古鹏把小秤盘往大伯手边儿一推礼貌地笑说:“临时凑的,大伯点点。”
    古家大爷没想到侄儿来了这么一手,连忙把契往古鹏手里一塞说:“不用,我信得过你。”
    边上的绍辉笑说:“大老爷还是点点吧,我们自己都信不过自己!”
    说着把麻袋解开,哗啦一下,倒了一地铜钱。
    然后腾腾腾腾下了楼,一趟两麻袋,几番折腾之下,二楼已经没了下脚的地儿。
    在座的人虽然多,神情倒是出奇的一致尴尬。
    一个个见多识广的员外老爷估计长这么大也没同时见到这么多铜钱,又见强壮的绍辉堵住了楼梯口,似乎有点无聊。
    他拔出腰刀擦拭会儿,放回去再**。
    少爷慢条斯理坐在那儿喝茶,跟着的小媳妇一会儿给他添水,一会儿俩人耳语几句。
    眼底都是强忍着笑意。
    古家长房大伯挤出些笑说:“大伯买那渔场也是从府衙买的,贤侄你这是何意呀?”
    古鹏正儿八经地说:“侄儿也是拿钱往回赎自家的产业,笸箩里都是真金白银,不够的只能铜钱凑了。这一千个钱是一两,侄儿理会的,大伯尽管数,不够的侄儿再凑去。”
    他瞧瞧绍辉的无赖样儿,努力控制住声音里因为憋不住笑的颤音,扭头和媳妇说:“夫人,还带着饭钱没?看样子到天黑大伯也数不完钱,咱们三个不能饿肚子呀。”
    穆尔卉挤眼笑笑说:“爷放心,咱们宁愿吃的省些也不能短了大爷家的钱,今晚上让小二哥买屉包子我们凑合就好。
    商会会长站起来尴尬笑笑说:“你们一家子的事儿,自己数就是,既然古家三爷病了,我们去看看令尊去。”
    他想走,被绍辉横胳膊拦住,绍辉憨厚地笑笑说:“我们家少爷少奶奶吩咐了,亲兄弟尚且明算账,这是大爷和我们老爷的交易,各位没见证个准数儿,实在不好这么走。”
    古鹏也劝:“世叔不必记挂家父的病,还是把眼下的事办完也省得家父惦记,才不枉这么些年世叔对我们一家的提携。”
    会长从窗户往下看,茶楼外面有几十壮汉或站,或坐,有的手里拿着点心,有的趁机提着酒壶喝上口,可无一例外地盯着茶楼的大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mospig灌溉的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爹娘出去浪,有热闹都不带宝儿瞧去,宝儿不开心。
    第60章 数钱
    会长吓得两腿筛糠, 他听说了古鹏和联军有些勾搭的。
    他战战兢兢退了回去,后悔不该收了古家大房的好处来蹚这趟浑水。
    会长冲着小二说了句:“把你们店里伙计都叫来,再拿些绳子把铜钱串上好数。”
    在座的诸位都是这茶楼的财神老爷, 小二还得高高兴兴答应着:“来咧!”然后屁颠屁颠地拿来几捆绳子, 又从后厨找来簸箕。
    往钱堆里一戳, 再举到桌案上。
    这些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 嫌弃地抓上一把,一个个串起来, 嘟囔着:“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古少爷拿起案上的小钳子,夹开个核桃把瓤塞媳妇手里。
    当着这么多人, 他还不至于直接往嘴里喂。
    穆尔卉许久没看过这热闹了,又松鼠成精一般抓着瓜子飞快地磕着。
    俩人头挨着头, 压低了声音说笑着。
    穆尔卉压低声音问少爷:“爷,你没嫌我这主意丢脸?”
    少爷搂着媳妇乐不可支地说:“大伯比咱丢得狠,还是我媳妇肚里坏水多。”
    他冲着媳妇比量个大拇指,瞧着商会会长哀怨地看了这两口子一眼, 少爷往前挪挪把媳妇挡住。
    心里骂道老不正经, 一定是觊觎我媳妇貌美才偷看。
    整个二楼不时发出铜钱落地那悦耳的清脆声,间或相邻的两人抱怨道:“你小声点,我都数差了。”
    少爷在媳妇耳边问:“你说大伯怎么把这么多钱运回家?”
    穆尔卉瞟一眼忙着低头数钱的众人说:“要是路上麻袋掉下来砸了脚面更搞笑。”
    她冲着绍辉招手喊:“大哥,过来尝尝这家茶不错。”
    绍辉见这群老爷们是不敢跑的, 也就坐了过来, 穆尔卉小声嘱咐:“他们回去的路上倒点乱。”
    绍辉笑得蔫坏,古鹏给他倒了茶才问:“哥,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铜钱?”
    绍辉用手遮着嘴小声说:“库里成串的都剪断了,实在不够又连夜和商户兑换了些。”
    古鹏吃惊道:“真的数过?”
    绍辉摆手:“我们傻呀?府衙有账目的,除非他们数错了,一文都不会差。”
    少爷指着绍辉和小卉说:“你俩这坏劲儿到像是一个娘养的。”
    穆尔卉觉得无聊,让绍辉去买副纸牌回来,三个人没有多余的零钱,一人数了二十个瓜子做筹码,玩儿了起来。
    见绍辉不敢赢,穆尔卉调侃道:“今儿赢了我的计好了数儿,回头我拿金瓜子给你。想存点老婆本儿,就认真点玩儿。”
    那群人饥肠辘辘继续数钱,伙计见蜡烛不够亮,连忙端来几十盏油灯把茶楼照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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