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锐先前没说错,菜量恰好卡在他们吃撑的边缘。
    一桌子菜被两人消灭的干干净净,饭桌上的表现已经足够证明她对菜品的喜欢,齐锐拍着胸脯,眉飞色舞地冲她表示,等到夏天,他天天给她做冷面消暑。
    韩式冷面是向北真正的韩餐噩梦,可看男人如此踌躇满志,她揉揉自己吃的鼓鼓囊囊的肚子,也笑了。
    齐锐总在给她惊喜,她理应对他有所期待。
    吃饱喝足便不由开始犯困,向北帮齐锐收拾好餐具,也没让他洗锅,脱了围裙直接拉回被窝,两个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嘻嘻哈哈打闹,齐锐不知不觉又被色女按着扒个精光。
    积攒了一上午的疲惫涌现,他疲倦而满足地将她揽入怀中。
    天昏地暗的密闭房间里,齐锐的呼吸愈发绵长,向北扭头看他,昏暗中的男人反而显现出了一股生机勃勃的稚气。
    向北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长时间的注视这个她正在逐渐爱上的人,看得久了,他的眉目也就要落到她的心里。她的双手再次不安分地触碰着他赤裸的肌体,呼吸愈发炽热。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他的脸,但对面目的迷恋只是一时,对肉体的沉迷她却可以沉淀许久,她喜欢触碰他的身体。在齐锐面前,她的癖好被装进密不透风的黑匣子里,但触摸与拥抱和癖好无关,这是她作为一个人的安全需求,比起真刀真枪的肉体互博,她更喜欢拥抱与触碰。
    抚摸的时间越长,心就越平静,越欣喜。
    以前她也曾喜欢过一个人,那时她还年轻,好斗逞勇,横冲直撞,喜欢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他人身上,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如齐锐那般接受她的冒犯,曾经恋慕的人最憎恶她的出格,她总在让他不快,让他丢脸……在温暖海中徜徉的向北皱了眉,每当念及过往,好心情便荡然无存,适才抚摸齐锐身体带来的快乐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委屈地往熟睡的男人怀里钻了钻,他本能将她搂得更紧。
    这时她感觉到一份前所未有的被接纳,虽然不免与另一份拒绝相比,但那份拒绝此刻在接纳面前不足分量。
    两人再次睡醒已是午后四点,眼见着太阳不可挽回地向西垂去,一来一回也要耽误不少时间,向北着急套好衣服便要拉着齐锐出门,齐锐按住她,不慌不忙给她从冰箱里拿出一份事先做好的椰子冻。
    “吃点下午茶我们再行动,商场又没有长腿,不会跑的。”
    向北一想也是,便安心品尝齐锐送来的甜点。这几个月已经让她对齐锐自制小甜点的能力略有了解,果不其然,滋味与她平时在甜品店吃到的别无二致。
    “上面那个白白的小豆子不是装饰,是鸡头米,去年我存了一些,正好拿来给椰子冻做点缀,难得的时令食物,一定要好好尝尝。”
    向北支着手肘,舀了一勺椰子冻,对着齐锐吃吃笑起来,“还真是没发现,原来我不声不响给自己找了个大厨。”
    齐锐也舀了一勺椰子冻,姿态甚是放松,“大厨起码得是全能,老家的菜我做做还行,剩下也就这些花哨的东西,到了真看功夫的面点这些就很稀松了。”
    向北自豪地捶捶胸脯,眉眼抑制不住的得意,“我是别的不行,面点很行,少说也是山西人。”
    “那感情好,我正想着今天晚上给你做韩式炸酱面吃呢,开始还想着要不要去超市买面,横竖这里有面点师傅,咱也能省点钱。”
    “不是,我说你这是不是又给我挖坑往里跳?谁说今天自己包办伙食了?”
    齐锐无端挨了向北几记铁拳,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一说,你别胡思乱想!咱们买面,不自己……哎呀……”向北还是追着不放过他,齐锐光速遁走,两人在屋里无声追逐,最后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大笑。
    手挽着手出了门,他们赶着夕阳的尾巴,到了附近的久光百货。
    向北并不着急领着齐锐买内裤,反而很是坏心眼的让她的青年土老板穿着牛仔裤跟她在商场闲逛。齐锐的尺寸太傲人,又没有内裤的束缚,自然就被牛仔裤勒出了鼓鼓囊囊的一团,先前因为不穿内裤别扭了半天,在商场无知无觉走了一阵,他脸红成了猴屁股。迎接了太多男男女女对他胯部的注目礼,齐锐想自己豁出去也算是个挺不要脸的爷们,但向北这一出,真的像让他被公开处刑。也感谢牛仔裤的拉链不松,不然……齐锐不敢想了。
    偷瞄一眼挑内裤挑得乐不思蜀的向北,愤愤然的心情又被认命的无可奈何冲淡。毕竟是自己选的爱人,选择了她,就注定他要接受生活里那些有时实在让人抹不开脸的公开处刑。
    向北让齐锐领着她去了之前他选购家居服的店铺,拿着五六件最大号的衣服,一件一件给他做着对比。他没有穿家居服的习惯,向北却有。置办衣物的时候光想着她,却忘了自己。这下向北又不干了,非要领着他买情侣家居服。他看着这个头只到他胸口的女孩,想上次被女人牵着手在店里买衣服是什么时候的事?
    青少年时期过成了一笔烂账,大学的女友又是院学生会主席,忙于交际,而他忙着打工创业,衣服都是专门挑了一个周末试好样式,以后就按这种模子批发着买,前些年四处打拼他甚至一度成了北京大红门常客,只为了买衣服能更省更简单,他不把自己的日子好好过,也没有人提醒过他要好好过。
    结果如今他32岁,才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在各色衣物面前,绞尽脑汁替他挑选衣物,挑得自己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他是知道珍惜这一点珍贵的。
    向北接连选了四套家居服,默默斟酌对比,齐锐大手一挥,“都买,都买。”
    向北笑着拦住他,“不行不行,我再挑挑,这太贵了。”
    “你男人我有钱。”
    “有钱也不行!不准你乱花!哼,也就是没结婚,这要结婚了,天天让你兜里都没有零花钱。”齐锐一下笑得合不拢嘴,趁着周围没人在意,在她唇上飞快掠下一吻,“现在把经济大权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别。你信任我,我不信任我自己。”
    察觉到向北眼里有一丝稍纵即逝的晦暗,齐锐笑着打了圆场。
    “向未来夫人请示,您的驴蹄子申请将这几件衣服一并买下!”
    突然的军礼让向北一下不知如何招架,周围的人留意到他俩打情骂俏,向北无奈地拽着他的手往下放,哪想这手犹如铁铸,就是纹丝不动,看着她气急败坏。
    齐锐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了。
    这哪里应该是个叁十来岁的准成功人士!向北气的跺脚,一股脑将四套家居服都丢到了柜台,齐锐直到拿着购物袋走出店门,脸上洋溢的微笑依然不曾散去。
    向北气急,借着购物袋的遮挡在他胯部狠掐一下,齐锐脸上的笑容瞬时扭曲了,但很快恢复正常,还是灿烂地挂着。一副“你可以尽情作,让步算我输”的派头。
    向北被他这幅样子弄得没辙,气得拧他臂膀,“真是!你明明知道以后只要我有机会,我才不会让你天天穿着衣服。”
    “嘿,这不总得给我去你家留上两件衣服吗,我也不能一直穿裸体围裙吧。”
    向北哑然,光想着给齐锐省钱,倒把这件事给忘了。齐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美滋滋牵着她,“我知道你想精打细算,但是对我你不要这样。”
    向北又开始抗拒了,“我们才谈了两个月的恋爱,你不能这么信任我。”
    “那要多久才能信任?两个月零一天,零两天?还是叁个月,半年,一年?”
    “你要等我做好准备。”
    “从咱俩决定处朋友的那天我就说过了,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了。你呢,需要多久?”
    她一听那句“处朋友”就要笑,嘴角微微扬起,向北红着脸别过头去,“反,反正,不准再这么大手花钱了,而且,哼,我不管,内裤钱我出!”
    “好好好。”齐锐美滋滋地揽着她,面对来来往往的注目礼也不再害臊,昂首挺胸地从人群中穿过,他不清楚自己突然从哪里来得一团底气。
    向北说给他挑内裤,是当真不含糊。在优衣库里旁若无人地捏着他下体的两个球把玩,平角叁角内裤各买了几个色号,一气呵成结完账,带着他又去了CK专柜。
    愈发头疼的齐锐拿着十几件内裤,跟着向北身后不住抱怨,“买这么多,我得穿到猴年马月?”
    “你可以一天都穿完,穿了脱,脱了穿,正好我录像,我爱看。”
    “操,变态。”
    “啧,这会儿又不是未来老婆大人啦?”
    齐锐赶紧狗腿子地笑了笑,跟在向北背后进了超市。
    因为已经说好了晚餐吃韩式炸酱面,两人想着随便买一些水果就回家,嘁嘁喳喳聊着日常,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待到结款,发现竟不声不响买了将近一周的食材,里面还包含着若干向北脱单前一直惦记要买的调味料。
    她不由看向齐锐,微笑的男人同样在等待她的目光。
    视线交迭,曾经一度埋藏在心底最深处那些关于生活的幻想,顶破了土壤,羞怯地露出一弯苦涩的新芽。
    想他们是多么寂寞的两个人,其实早早就对生活中的琐碎快乐垂涎已久,可都因为不肯将就,又固守自己的一人小天地,只能忍痛将双人才能完全享受的快乐抛诸脑后。同样寂寞的两个人相遇,一拍即合。商品容纳着的都是对未来每一天细碎分分秒秒的营造,齐锐不知道他们竟然在生活方面也与对方如此相似。
    一瞬间起了求婚的冲动,齐锐按捺住自己。
    还不是时候。
    他们的生活节奏太过符合,那不符合的一点就成了巨大的缺憾横亘在他面前,让他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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