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这子不算。”安修明丝毫不脸红地拿回白子,重新找了个位置落下。沉思几秒,复而落子,“哼,我还不是怕她去祸害人家一大好青年。”
    宋嘉予无奈,安澜性子也很别扭,想来是随了自家父亲,“安澜眼光高,不是大好青年她也看不上。”
    公司的青年才俊也不少,她也没看上哪个。
    “那倒是。”安修明颇为骄傲,“其他的不说,眼光好这一点,随我。”
    安修明拿得起放得下,前半生在商为商,做事光明磊落,万人尊敬。后来安澜出事,为了妻女,便舍弃从前,来到国外的小镇,过着最普通的生活。
    安澜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可是这种豁达,却始终学不来。
    午后的马奎莱,阳光初露,虽不算很暖,却也照耀了一方天地。厨房的侧窗外,是晚冬的大树,随着冷风摇晃着稀疏的枝叶。
    安澜把牛肉顺着纹理切好,周静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了笑,“回国半年,倒是更会生活了。”
    以前的安澜,肉类不解冻,直接生硬地切成块,也不管味道好不好。
    “在国内没有您喂养,只能自己做饭。”安澜把牛肉盛进碗里,回头冲周静眨了眨眼。
    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女儿,周静哪能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怕是外卖不间断吧,这小脸,都比以前圆润了。”
    “哪有,我有在健康吃饭。”安澜洗了个手,擦干后便走到周静身后,替她按着肩膀,“妈,过两天就是你和爸结婚三十年纪念日了,打算怎么过?”
    “当然是背着你过。”周静嗔怪一句,很是嫌弃,“小电灯泡,赶紧回国工作去,在家里整天不务正业的。”
    安澜:“……”
    亲爸觉得她倒霉,亲妈觉得她碍眼。爹不疼娘不爱的,吃过午饭,安澜便出来数羊了。
    宋嘉予跟在安澜的身后出来,思索几秒,拨了个电话过去,“怎么样了?”
    “已经确定。”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只是时间久远,没有证据。”
    “意料之中。”宋嘉予瞧着安澜在草地上蹲下来,背影娇小,“想不想看傻妞数羊?”
    ☆、自私
    羊喜欢走动, 时不时又窜到一旁, 或者扎堆而聚。安澜许久没回来,记不清象征。认真地数了一次, 一头小羊忽然窜了过来,羊群打乱。
    镜头中的安澜又气又恼, 秀气的眉头都拧了起来,娇憨可爱。
    数了两遍未果后, 拿了一张木凳坐下。一只手撑着腮帮子, 继续苦大仇恨地数羊。
    “还真傻。”宋嘉予笑得一脸肆意,扫了一眼镜头。那边正是深夜,他身后靠着窗户, 是浓浓的夜色, “时先生,我能不能多嘴问一句。世界上那么多女生,怎么就看中了我家安澜?”
    他自认为安澜有太多的小缺点,爱闹脾气,也不够有耐心,温婉更是不和她搭边。
    这样的问题,时清和被问过无数次,一次又一次,令他恼怒。像是一种对安澜的质疑, 令他莫名的不舒服。
    “是我多嘴了。”察觉到他心情的不悦,宋嘉予赶紧道。事情谈完了,人也给他看了, “行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嗯。”时清和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家的。”
    视频很快被挂断,宋嘉予很是嫌弃地扯了扯嘴角。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你家的了。
    悠长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小团身上,安澜似乎已经放弃了,低着头玩着手机。宋嘉予抬腿朝她走去,“不数了?”
    安澜拍了拍手上的青草,“数不清。”
    “别数了,五十七只,一只没少。”宋嘉予拍了拍她的脑袋,“走,陪我去挑礼物。”
    “你怎么数的?”他不是一直站在后面看风景来着吗?
    宋嘉予回头看了一眼羊群,“眼睛好,数数快。”
    宋嘉予和安澜不一样,他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孩子。奥数奖拿到手软,后来也是直接保送到顶尖大学进修金融系。
    明明就隔了一层关系,安澜却一直很不明白,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从车库里面找了一辆比较低调的车,安澜把钥匙丢给宋嘉予,随口问了一句,“刚才你在和谁打电话?”
    宋嘉予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承认,“时清和。”
    安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狐疑的目光在宋嘉予身上来来回回,还是没忍住,“你是商人他是医生,你们还能有合作的地方?”
    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据她所知,宋嘉予也没有进军医疗界的打算。
    “想知道?”宋嘉予插入钥匙,偏头瞧见安澜充满求知欲的脸,“怎么不去问你的时医生?”
    安澜瞪了宋嘉予一眼,系上安全带,“我问了,他没说。”
    他们也没打算让安澜掺和进来,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倒对她不好。
    “那就不要问。”路面有些不平,宋嘉予握着方向盘,沿途的风景尽收眼底。犹豫了一会,他问道,“关于时清和的家世,你了解多少?”
    安澜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了解得不多。”
    “他爷爷和外公你见过吗?”
    “没有,怎么了?”那会好歹也是早恋,就算双方父母都知道了,也不可能那么高调。
    宋嘉予轻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咱们家也不差。”
    安澜:“??”
    “你说我妈都喜欢什么样的礼物?”话题被宋嘉予生硬地带过去,顿了几秒,又道,“还是不问你了,你眼光比我差。”
    安澜:“……别把你的直男审美和我混为一谈。”
    宋嘉予不置可否,“那也好过你的村妇审美。”
    安澜微微一笑,语气平和:“打一架吧。”
    宋嘉予:“输了别哭鼻子。”
    “呵。”
    宋嘉予回国后,安澜继续在农场里待了一段时间。
    像是一种默契一样,时清和没有主动去联系安澜。安澜也乐得清闲,算是给她一个时间好好地想想两人之间的关系。
    宋氏合作的剧定在了二月下旬开拍,这也意味着安澜的假期要结束。她虽然不用经常到片场去,但是也得负责后续的工作。开拍前的发布会,以及后续的热度制造。
    好在炒作之类的轮不到她,她不过是按照以前那样,安排一下流程,对接好工作。
    回国的前一天,难得二月里出了一个艳阳天。温度回到了十多度,安澜洗过澡后,卷了两层被子上楼。
    小洋楼的最顶层是储物室,周围摆着许多的柜子。中间一大块空了出来,铺上了一层地毯。仰头看去,屋顶透明,入眼便是一片星空。深紫色的黑夜,还有无数繁星点缀。
    这里是旅游城市,天空没什么污染。除了偶尔的下雨天,大多时候,美得像是一幅画。
    把一床被子铺好在地毯上面,安澜仰躺在上面。储物室没有暖气,还好今天回温,不然这温度怕是难抗。
    “我还说怎么房间找不到人,原来跑到这里来了。”周瑶脱了鞋子在门口,脚步轻轻地走过来。
    “妈。”小脑袋往旁边看了一眼,安澜刚想起身,肩膀便被周瑶轻轻地按了一下,“躺着吧,妈妈和你一起看看星空。”
    这里摆放的大多都是安澜的东西,从小学到高中,所有的回忆。平时除了偶尔打扫,周瑶基本上不会过来。
    周瑶一躺下,安澜便蹭到她的怀里,毛躁躁的小脑袋蹭了蹭,撒着娇。
    “都多大人了还撒娇。”周瑶温柔地笑了笑,把被子往她那边扯了扯,“回国后记得好好吃饭,别让妈妈担心。要是生活不如意了,咱们就回来。我周瑶的女儿,没必要受委屈。”
    “好。”安澜软软地回了一句。
    周瑶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临近回国,安澜也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的。大多时候都是搬着小凳子,坐在农场的一角,遥遥地看着小羊发呆。
    安澜摇头,数着天上的星星,“就是准备离开了,有些舍不得您和爸。”
    “妈妈当年也是,恋家。要嫁人的时候还抱着你外婆哭呢,你爸那会都急坏了,生怕我逃婚。”周瑶得意一笑,“别看你爸现在那么意气风发,以前可是个穷小子。”
    安澜来了兴趣,转了个身侧撑着脑袋,“那您怎么看上我爸的?”
    “还不是喜欢他呗。”周瑶撇了撇嘴,细长的手指拂过安澜额前的碎发,轻叹道,“澜澜,如果有些人还喜欢的话,那就遵从自己的心。”
    安澜没说话,脑海里过了几个来回,才迟疑地开口,“这样会不会很自私?”
    “爱情本来就自私的。”
    安澜眨了眨眼,慢慢地躺下来看着星空,“可是我怕他会后悔,觉得我不值得。”
    “十六岁想和你在一起,或许是他的一时冲动。而如今想和你在一起,那是冲着一辈子去的。”周瑶轻声细语的,却又温柔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要戳到安澜的内心深处一样,不断地瓦解她的监守,“一个男人,愿意用生命保护你,早就说明了一切。”
    只是那时两个孩子都太过年幼,一个抵不住流言蜚语,一个抵不住世事无常。
    安澜沉默着没说话,面前的星空被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睛涨得有些酸涩。
    “睡吧。”周瑶哄着她,“明天还要早起。”
    被子被掀开,不少凉气跑了进来。周瑶又很快盖住被子,“妈妈先下楼了,仔细点别着凉了。”
    “妈妈晚安。”安澜没回头,极快地抹了一下眼睛。
    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起来,猝不及防的,安澜吓了一跳。弹出来的是熟悉的头像,是许久没联系的时清和。
    划开接听键,安澜把手机夹在脸和枕头中间,闷闷地喊了一声,“时清和。”
    “明天我去接你,在机场不要乱跑。”时清和似乎是在路上,周围还有汽车呼啸的声音,“这边天气回温了一些,可以不用穿得太厚。”
    “噢。”安澜低低地应了一声。
    “身份证件带好,时不时检查。上飞机之前记得吃饱,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安澜忍不住插嘴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时清和沉默了几秒,简单地回了一个“嗯”。
    安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手指纠结地在被子上抓了抓,“时清和,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关于我们的。”
    时清和的脚步一顿,不远处万商已经朝着他招手。眉眼轻轻地垂了下来,拿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得有些泛白,“都想了什么?”
    “我记得以前是我追你的。”安澜小声地说,“追了一年多。”
    “所以……”安澜心口忽然开始狂跳,像是当初表白一样紧张,“你也得追回来。”
    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毕竟当初追时清和的时候,她也是碰壁了不少,检讨书都写了一沓。
    等了小一会,那头才传来男人低沉得很有质感的声音,“你算得不对。”
    什么?
    “我等你八年,减去一开始的一年半,你还欠我六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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