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的,皆是谩骂她的话语。
    安澜在学校的风头太甚,天之骄子,又是个千金小姐。她光芒万丈,那光照不到的地方便萌生了许多阴暗。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那些黑暗从地底爬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删掉,周瑶便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安修明。安澜急急忙忙把手机往被子里一踢,温柔地笑了笑,“爸,妈。”
    安修明坐在安澜身边,一个多年不做家务活的大男人笨拙地削着苹果,“澜澜,医院爸爸已经联系好了,只要你愿意,爸爸妈妈随时可以带你过去。咱们呢,在那边买一栋你最喜欢的大别墅,平时种种花种种草。你不是不爱学习吗?爸爸给你选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学校,就适合你这个捣蛋鬼。”
    安澜沉默了几秒,“公司怎么办?”
    “爸爸都这把年纪了,那公司开着也是累,还不如转让出去,我当个甩手掌柜,又有钱拿,又不用做事。”安修明笑道,“再说了,爸爸挣了那么多钱,够养你几辈子了。”
    安澜看向周瑶,“妈妈呢,你的很多朋友都在这里。我可以一个人出国的,等我养好了再回来,你们不用为了我……”
    “胡说什么呢。”周瑶嗔怪一声,“我和你爸爸早就想好了,等你长大了就去国外养老。不是都说国外生活慢节奏嘛,妈妈最喜欢这种了。”
    “再说了,你可是我们的宝贝,陪着你,在哪里都无所谓。”
    安澜低下了头。为人子女,最大的不孝大概就是她这样。因为自己,让父母操碎了心,甚至为她放弃了一切。
    “我想……等时清和醒了再走。”安澜说,“我想和他说说话。”
    她不知道周瑶和安修明在隐瞒什么,这几天,安澜能去看时清和的时间少之又少。时常是看了没几分钟就被周瑶带走,说是不让看太久。
    她想等时清和醒来,想跟时清和道歉,再告诉他,自己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即便是废了一双手,也依旧感谢上天,能够让他活着。
    那一晚,临睡前,安澜的房门被人推开。有过一面之缘的苏敏站在她面前,双手捧着一个盒子,“安澜吗?我不管你以前和我们家清和怎么样,现在你害他成这样,我作为母亲,希望你能够放过我家清和。”
    周瑶赶忙护在安澜面前,“苏小姐,这事与我们澜澜无关,那个混混我们已经处理……”
    “可是我家清和现在还躺着,被刺了一刀,差点到心脏。”苏敏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直直地看向安澜,“安澜,算我求你好不好?我只有清和一个儿子,算是我求求你,不要再来折腾他了。”
    双手的疼痛仿佛又传来,安澜不敢面对苏敏那样的眼神。愧疚的的心绪涌在心头,“阿姨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真的……”
    “我求求你。”苏敏说着要下跪,周瑶急急忙忙地扶住她,手中的盒子顺势跌落在地,一封封情书被倒了出来,散落一地。
    苏敏仿佛没看见,声音带着祈求,“你答应阿姨,别再来祸害我家清和。你想要什么阿姨都满足你,实在不行阿姨给你下跪。”
    “苏小姐您冷静一下,我们家澜澜也还是个孩子,请您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满地的情书,像是垃圾一样被人丢置在地上。安澜心口疼得不行,第一次知道,原来话语,能够让人连呼吸都困难。
    “你说话啊!”得不到回应的苏敏激动了一些,“现在是躺在医院了,你还想清和下一次躺在棺材里面吗!”
    安澜无法反驳,在所有人眼中,她是个罪人,害得时清和重伤的罪人。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忽视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谩骂。可是直到苏敏半跪在她的面前,而她的母亲头一次那么低声下气地为她开脱时,安澜才意识到,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会离开。”安澜听到自己这么说,声音冷静得像是另一个自己一样,“阿姨真的对不起,我会离开时清和,请您不用担心。”
    病房的门再次被关上,安澜颓废地从床上坐起。她蹲下身去,想要捡起那些情书。可是双手缠着,无法动作。
    “妈妈。”安澜哭了,“你帮帮我,我捡不起来了……”
    出院手续办理得很快,安澜终究是没等到时清和清醒,没和任何人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车子往机场开去,安修明还在交代后面的事宜,顿了顿,扭头看向安澜,“澜澜,家里的东西,还有什么是要留下的吗?”
    安澜摇头,看向窗外,“不要了,都不要了。”
    也没有了。
    心口疼得难受,安澜知道这些都是一场梦,关于过往的,最不愿意提起的梦。可是她却在梦中,无法醒来。
    直到一道低低的呼唤声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眼前的昏暗才像是被拨开了一样,忽见阳光。
    入眼,是时清和精壮的胸膛。锁骨上还有自己的痕迹,暧昧不已。他的眼底清明,多了一抹匿藏的温柔。
    “怎么哭了?”温热的手指在她眼角轻轻地擦拭着,语气温柔,“做噩梦了?”
    “嗯,很可怕的一个噩梦。”安澜眼眶涩涩的,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挥去那些不好的思绪,“多少点了?”
    “快十点了。”时清和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困的话再睡会。”
    还好今天是周六,不然宋嘉予又得炸毛了。
    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安澜半眯着眼,享受着时清和的手指在自己头发上轻轻地拨弄,“今天轮休?”
    “周末两天都轮休,想去哪玩?”前段时间太忙,也总算是有了一点时间。
    “游船。”安澜翻了个身,又不小心扯到了身体,丝丝疼痛传来,让她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身体干爽,她身上还穿着时清和的t恤,想来是在她熟睡的时候,时清和已经帮她洗过澡了。
    “疼了?”时清和起了身,随手套过一旁的衣服,“帮你上药?”
    “不要!”安澜虽然流氓,但也是害羞的。扭扭捏捏地往旁边挪了一些,安澜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边小脸,“我饿了。”
    时清和轻哄着她,“再睡会,我去做午饭。”
    “好。”安澜蒙在被子里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眼看着时清和下床,欣长的身影侧对着她,安澜突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男人回眸看她。
    “时清和。”安澜看着他,声音很温柔,“我爱你。”
    ☆、护她
    时清和神色微顿, 瞳孔在可见之下震缩。他俯下身, 细软的头发垂了下来,“再说一遍。”
    安澜虽说过喜欢他, 但是从来不说爱。喜欢和爱,分量是不一样的。
    安澜却不肯了, 小脑袋又缩进了被子里面,闷声闷气的, “你快去做饭。”
    时清和盯着被子里的小脑袋, 伸手揉了揉,在她气恼之前放开了手,柔声道, “我也是。”
    很早很早以前, 就已经情深。
    小小的甜蜜从心口慢慢地升了上去,安澜没吭声。洗手间里传来流水的声音,很快时清和推门出来,“想吃什么?叫花鸡还是糖醋鱼?”
    听到吃的,安澜连忙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我想吃黄焖……”
    时清和就站在床前,正对着她换衣服。衬衫刚刚穿上,还没来得及扣上扣子,精壮的胸膛就这么撞入安澜的眼中。
    冷白皮的肤色, 因为常年坚持锻炼,腹肌线条流畅。不算很明显,却很好看。锁骨被衬衫遮掩了一半, 上面的痕迹在灯光的映衬下,明显得很。
    美色当前,安澜又记起昨晚的战况。脸色一热,安澜别开眼去,嘀咕一句,“你换衣服怎么不说?”
    “我以为你会一直躲在你的乌龟壳里。”时清和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却带着一股禁欲的气息。
    “什么乌龟壳。”安澜冷哼一声,余光一直偷偷瞟着,刚想把脑袋扭回来一些,便与时清和的目光给撞上,“不用偷看。”
    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安澜突然觉得自己流氓的地位受到了挑衅。坐直身体,板着一张脸,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时清和。
    这男人都敢脱了,她凭什么不敢看?
    衣服接近着是裤子,时清和丝毫不避讳,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么一点。
    直到把皮带扣上,时清和才低眸看向安澜,“卫生间有新牙刷和毛巾,米色的是给你用的。”
    “噢。”安澜的目光落在时清和的皮带上,是自己送的那条。她的眼光不错,配着时清和的衣服,多了几分高级感。
    时清和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瞧见她眼底的倦色,心疼坏了,“抱歉,初次不知轻重。”
    安澜:“……闭嘴!”
    又在被窝里面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安澜才忍着不适应,爬起来换衣服。自己的衣服是不能穿了,刨了一下衣柜,从时清和的衣柜里面找到了一件白色的卫衣。
    卫衣挺大,到安澜的大腿上。室内温度暖,安澜看了一眼被丢在一旁的裙子,把衣服的下摆往下拉了一些。
    时清和的卫生间很干净,柜子里面还有她昨晚用过的洗面奶。洗漱结束,安澜穿上拖鞋,往外面走去。
    客厅里摆着几包零食,都是安澜上次被时清和拿走过的牌子。她朝厨房看了一眼,顺手拿起一包,挪着小步伐去骚.扰时清和。
    她走的步子很轻,慢吞吞的,本来想从背后来个出其不意。谁知道还有一步的距离,时清和已经偏头看向她,“尝尝味道。”
    安澜咬着薯片,略有些不满,“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时清和思索两秒,转过头去,“再来一次。”
    安澜没了兴致,细长的手指戳了戳时清和的后背,“不玩了,显得我好幼稚。”
    “不幼稚,下次配合你。”时清和夹了一块肉递到安澜的嘴边,“尝尝盐味够不够。”
    安澜乖乖张嘴,模样乖巧。时清和喂进她的嘴里,看着她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眉眼都柔和了下来,“还要加工吗?”
    “不用。”安澜摇头,给予肯定,“就这样。”
    时清和点头,目光顺着安澜的衣服往下,脸色微沉,“会着凉,去穿件睡裤。”
    “你的裤子太长了。”几乎都是拖着地,穿着不舒服。
    时清和扫了她一眼,“是你腿太短。”
    安澜炸毛,小腿踢了他一下,自己又扯到大腿内侧,疼得她龇牙咧嘴。
    “安分点。”时清和转过身,扶正安澜的身体,对上她气鼓鼓的小脸,低声哄她,“去外面坐一会,马上就好。”
    安澜的身体的确不舒服,也没有再捉弄时清和,自己乖乖地窝进了沙发,玩着手机。
    给宋嘉予回了一条消息,那头便立马打了电话过来,直接开门见山,“措施做了?”
    安澜小脸一红,小嘴嘟嘟囔囔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孤男寡女共处一晚,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盖着被子纯聊天?”宋嘉予微微挑眉,“我倒是不介意家里多个小宝贝,就是你们还没领证,懂我意思吧?”
    安澜没吭声,昨晚太突然,没做措施。只不过她刚才算了一下,安全期,不会有事。
    宋嘉予也知道这姑娘看着大胆,实则脸皮薄,低吟一声,他道,“你心中有数就行。行了,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好。”安澜挂了电话,打开电视。看着看着又有了睡意,刚刚靠在沙发上眯了一会眼睛,便意识到有人靠近。
    安澜懒懒地抬眼,整个人都被抱进时清和的怀里。接近着身体腾空,坐进时清和的腿上。紧接着腿上一重,一条毯子盖了上来,把她裹成蚕宝宝。
    腰上缠着时清和的手臂,大手温热,隔着一层卫衣,替她轻轻地按着腰,“困了?”
    安澜困倦地点了点头,脑袋一靠,在他侧脸蹭了蹭,“想睡了。”
    身体被时清和抱了起来,安澜这下子连抬眼都懒得。浅浅地打了一个哈欠,窝在他的怀里没有动静。
    被时清和喂着吃了一顿午饭,安澜又沉沉的睡去。
    夜晚,时清和刚回到家,便看到站在门口等他的苏敏。时清和抿了抿唇,一张脸半隐在暗色中,看得不太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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