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儿擦手,一边给唐璟讲道理:“少爷您如今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吓吓他们也就罢了,若真是砸到了人,还不知道会不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唐璟道:“现在已经传的不成样子了。”
    “那也不能让他们传得更难听。”王管事也有自己的执着。
    唐璟无不遗憾,他还挺希望那些讨厌的人被砸到的,可惜了。
    “吓吓他们,明儿应该就不会再过来了。不过,”王管事说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前头咱们收了这么多天的粪,愣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来了这么多人。真是见鬼了。”
    见鬼?唐璟冷笑,怕是有人做鬼吧。
    反正见不得他好的人总共就只有那么多,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哪些人做的。
    镇国公府二公子马场收粪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刚好赶上了京城百姓闲着没事儿,又没有谈资的时候,迅速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新笑料。
    这事儿传到镇国公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整整一个下午,镇国公耳朵都烧得通红,周围不管是谁往他这边看,镇国公都觉得那人是在嘲笑他,是在看他的笑话。
    一整个下午,镇国公都没抬过头。
    坐在那儿,镇国公就已经在暗暗咬牙,决定明儿就过去,问问那不肖子究竟要做什么孽。
    事实上镇国公压根没等到明儿。
    傍晚散值的时候,户部尚书特意跑过来拍了拍镇国公的肩膀:“老哥儿,你家那小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就不管?”
    镇国公黑着脸:“传遍了?”
    “早就传遍了。坊间还给他取了个诨名,说什么挑粪公子呢,你这个当爹的就不知道?”
    李尚书刚说完,旁边的人忽然快步走了出去,弄得他差点都没站稳。
    “唉,你去哪儿啊?”
    “你别管!”
    李尚书闻言,不由得低骂了一声:“这臭脾气。”
    镇国公一路疾行,等坐上了马车,在车厢里搜罗了一圈,等看到角落的鞭子,立马眼睛一亮,伸手够了上来。
    两下拉了一下,发现鞭子还挺结实,镇国公这才哼了一声,稍微满意了些。
    车夫照例拉了缰绳,一声“驾”还没有喊出口,里头的国公爷忽然来了句:
    “调头,去庄子上!”
    第24章 教训未遂
    镇国公来势汹汹。
    他散值之后,连镇国公府都没有回,可想而知他是有生气了。
    碰上这样的糟心儿子,谁能不生气?是个人都会生气啊,瞧瞧他这都做了什么事。好好的公子哥不当,非得跑去庄子里种地,若他真的好好的去种地,那也就罢了,可他就不是一个能够消停的。这才安安分分的过了几天,这给他捅出了那么大一个篓子,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
    试问京城哪家公子哥回去……会去挑粪!
    这话说出来镇国公都脸红。这辈子,他没有脸皮做的事儿,他这儿子却一个个给他做完了。丢人现眼,家门不幸啊!
    镇国公一路虎着一张脸,因为人不在眼前,他就只能拿眼前的马车车厢撒气,一路走了多久,他就捶了多久。
    外头的车夫听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他就是再蠢,也听得出来国公爷这是生气了。虽然知道不大可能是生他的气,可是万一呢,万一国公爷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他,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以后的前程也渺茫了吗?
    没头没脑的猜测最叫是磨人。
    到了小汤山之后,马车停下,镇国公一脸怒容地从里头走了出来之后,直接对着庄子的大石头甩了一鞭子:“人呢?!”
    石头应声而碎。
    车夫腿肚子一软,直接倒在了马车旁。
    镇国公听到动静,立马回头:“没用的东西,你在那儿折腾什么?丢人现眼。”
    果然是要敲打他的,车夫一个激灵,立马扶着车辕站了起来:“没……没什么,就是刚刚没有站稳。”
    “丢人,一个个都给我丢人!”
    车夫听着,脑袋越发低得厉害了。
    他也是赶车的好手了,按理说已经这手艺应该不会丢人的,可国公爷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他肯定就是丢人了。
    他在那儿自怨自艾的档口,镇国公早已经不耐烦了:“要么跟上,要么就在这儿等着,磨磨蹭蹭的到底要干什么?这一天天的,就没有一件事能让我顺心。”
    车夫一听这个,哪儿还敢再耽搁,慌慌张张就跟了过去。
    镇国公扫了一眼周围,他方才喊得那么大声,可是到现在却还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乡下的庄子就是乡下的庄子,里头伺候的都是些不成体统的,跟京城那边简直没法儿比。想着,镇国公便气得又骂了一句:“不成器!”
    车夫心里一突。他这又是做错了什么?
    应该没有吧。
    一直往前走了好一段时间,主仆俩才看到前头有一个人跑了过来。且这人,镇国公仔细看着竟然还觉得有些熟悉。
    奉安也是等跑到了镇国公前头才看清楚了人。国公爷来了?这还得了。他老早就想停了下来,可是因为跑得太快,愣是向前冲了好几步才终于停了下来。
    面对拿着鞭子的镇国公,奉安还是有些慌乱的,尤其是他还往后看了一眼,待看到后头那人也是一脸苦色,奉安心里就更打着突儿了。
    这青天白日的,国公爷不会真的要行家法吧?奉安眼神飘忽,动不动就往那鞭子上瞥。
    镇国公看他这贼眉鼠眼的样子便生气,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你们这小汤山的庄子,莫不是人都死干净了?我来这儿半天,竟然到现在才见了人。”
    “回……回国公爷的话,方才咱们都在跟少爷一块儿下地,所以没听见您来了,还请国公爷见谅。”
    “这会儿倒是听到了?也难为你们了,你怎么不再晚来一会儿啊?”
    奉安有些为难,最后老实道:“没法儿晚来,二少爷特意吩咐了,叫我过来迎接贵客的。”
    “还贵客,这兔崽子。”镇国公听到这里,心气到底平和了一些。这不中用的东西做下的事是叫人没眼看,可好在还知道些好歹,听到他过来了,竟然还特意派人过来接。
    看来孙氏说的有一点也没错,这不肖子在外头待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学会了一点人情世故。镇国公整了整衣裳,摆出了一副还算满意的表情,径自往前走了几步。
    既然这不肖子有心过来迎,就说明他还是知道悔改的。既如此,他便给点面子好了。
    奉安呆呆地站在原地,只盼着国公爷不要拿他发火儿。
    走了一截的镇国公意识到后头那个人没有跟上来,有些不耐地转过身:“走啊,你还杵在那儿作甚?”
    “我……”奉安有些为难,他都已经说了少爷派他过来做什么,怎么国公爷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奉安也急了,“国公爷恕罪,少爷吩咐了奴才一定要去外头迎接贵客的。两个时辰之前吉祥就派人过去请了,算算时间,这会子贵客应该快要来了,不去接不行啊。”
    奉安皱巴着脸,越说声音越小。
    镇国公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奉安彻底渐渐没了声儿。
    完了完了,国公爷不会真生气了吧,那鞭子看着这么吓人,莫不是要打在他身上?
    奉安在那儿胆战心惊,可半晌过后,他也没听到挥鞭子的声儿,倒是听到了一声冷哼,而后便是一阵渐行渐远,却又能明显听出来不虞的脚步声。
    这是走了?
    等脚步声远离之后,奉安才睁着一只眼睛,悄悄看了一眼。
    危险解除,他忙不迭地跑出了大门。一路走,一路后悔不跌。今儿还真是倒霉,早知道他就跟吉祥换一下好了。也是他的错,怕出门嫌走路累所以才让吉祥抢了先,可出门再累,也好过如今这样惊心动魄的来一回。
    不过如今说这些废话已经没用了,他还是好好在这儿迎接贵客吧。二少爷说了,生意能不能成,就看今儿这次了。
    奉安这边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当门神,镇国公那边却是火上加火,已经被烧得差不多失去了理智。
    他前段时间也来过这个庄子,知道路怎么走。可一路冲到了主屋里之后,却没能在里头找到什么人。
    冷静了一下,镇国公一时间又想了起来——方才那小厮嘴里好像说了一句,道他们二少爷在地里。镇国公寻思了一下,又从屋子里头折了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到原先的萝卜地。
    车夫依旧一脸茫然地跟在后头,他压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去了萝卜地,还没看到人镇国公被眼前怪模怪样的一堆东西弄得愣了一下,不等他琢磨这些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镇国公便看到他那个不肖子正站在旁边的地里,旁边放着一个大框子,里头装着满满当当的。
    镇国公本来还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何物,可是看到唐璟有些嫌弃地戴上了手套,伸手准备拿一把往地里撒的时候,他忽然明悟了。
    “住手!”镇国公一声怒吼。
    唐璟被不知道打哪儿来得声儿吼得心肝一抖。
    王管事循着声儿回头,就看到他们家国公爷扳着一张脸,手里挥着一个长鞭子,领着一个车夫赶了过来。看样子,好像还是来者不善。
    这架势,还真是眼熟得彻底,王管事好忙过去,借着行礼隔开了国公爷和二公子:
    “国公爷您怎么这会子来了,府里一切可安好?夫人怎么没来啊?您如今怎么来得这么突然,都没有提前告知一声,好让咱们都出去迎接迎接。”
    “提前告诉一声?”镇国公冷笑,“若是提前告诉一声,只怕我还看不到这些。”
    唐璟闻言,已是不悦到极点。他这个便宜爹,还真是有事没事就要找他麻烦。
    王管事也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哪些?他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吗?都是勤勤恳恳的在地上干活,就连二公子都没歇着,难得勤快的跑了过来。二公子都这样了,国公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是咱们哪里做得不对了,还请国公爷明言,也好叫我们记个醒,以后再不会犯。”
    王管事说得诚恳,无奈镇国公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遂一把挥开鞭子:“边儿去呆着,哪有你这个老货说话的份儿。”
    力道虽不大,可镇国公可是习武之人,上过阵杀过敌的,手里一把力气哪里是平常人能够消受得了的?王管事被推得直往后倒,脸上还被鞭尾划开了一道,一屁股摔在了田埂上。
    唐璟瞬间冷了脸。
    旁边围着的佃户赶紧上前,将王管事给扶了起来。
    王管事一人掌管两个庄子,除了偏心唐璟就没有偏心过谁,只要不跟唐璟有关,他待底下的人一向平等客套,所以还是极得人心的。
    被扶起来之后,还有不少人叽叽喳喳地问他有没有事。
    唐璟也丢下活赶忙跑了过来,看了一眼王管事的脸:“都肿了。”
    镇国公看了看拿着鞭子的右手,而后将手背在后头。
    唐璟不放心王管事,立马吩咐:“先回王管事回屋歇着,再去请个大夫。”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王管事连连摆手,“不过是碰了一下田埂,多大的事儿啊,还回去做什么?再说了,我这身子还硬朗着呢,少爷万不必为我忧心。”
    当然,主要是他舍不得这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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