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疲累至极。
    到了府里,身边的丫鬟小厮也像有意远着他,不愿意跟他走得太近。
    镇国公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头门窗禁闭,没有一点儿人味。他靠在椅子上,觉得有些累,刚想叫孙氏给他揉一揉,可话才开口,却想了起来,如今孙氏人已经在偏房了,早不跟他住在一块儿了。
    “唉……”
    这叫什么事儿呢,镇国公站起身来,在空荡的屋子里独自徘徊。
    去后院里头吧,镇国公又不愿。那些女人实在是无趣了些,愚笨不堪,镇国公都不知道自己原先是怎么忍了这么多年的。
    良久,他打开了屋子。
    外头只一个陈大管家还在候着,看到国公爷出来,陈大管家赶忙就上去了:“国公爷,您有什么吩咐?”
    镇国公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陈大管家就这么等着。
    知道镇国公自己想清楚了,道:“夫人在哪儿。”
    他实在憋不住了,没面子就没面子吧。
    第94章 道歉无果
    片刻后,镇国公去了正院的偏房。
    这么些天以来,孙氏一直在偏房里头住着。镇国公气她,所以从来没有往偏房那边踏半步,每天不是自己的正房住着,就是去小妾通房房里头住着,可是在后院里头住了一圈之后,镇国公却再不想再踏进后院半步了。
    那些女人,一个个生得又不好看,还在那边矫揉造作,想让他给这个给那个,当他的家产是大风刮过来的不成?
    镇国公平日里也不是个小气的,可眼下对着那些女人的时候,他却偏偏什么都不想给。
    他正在气头上,看着谁都觉得面目可憎,尤其是那些贪心过度的女人,前两天他为了孙氏还能在后院住上两天,后来压根就受不了了,宁愿自己独守空房,也不愿意听几个小妾唠唠叨叨,阿谀谄媚。
    镇国公不是轻易会道歉的人,他这辈子还没跟别人道过歉呢,尤其是这人还是自己的妻子。
    原先在镇国公心里,他就是孙氏的天,孙氏什么都要以他为先,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同此事道歉?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等孙氏自己想明白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到现在,孙氏却还没有想明白,镇国公却终于忍不了了——这一大家子人都冷着他,漠视他的滋味儿,当真是不好受。
    虽然决定道歉,可镇国公还是在偏房外头转悠了许久。
    他在想,该怎么样去说,才能不跌自己的身份?可话还没有想清楚,偏房的门便忽然打开了。
    孙氏跟一边摇着扇子跟心腹丫鬟说话,一边往外头走:
    “袁家那老夫人过些日子便过七十寿辰了,你们提前备着礼?记着,这礼要得厚几分。袁老夫人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即便袁家小辈不争气,可是那个老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正说着,孙氏就看到了在那边站着的镇国公。
    边上的丫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国公爷怎么来了?
    镇国公看着孙氏,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不说话也没怎么见面,他反而觉得孙氏好看了几分。
    不像那些小妾,一个个都丑得没眼看。
    孙氏和镇国公都没怎么动,边上的丫鬟只好低着头,只当做自己不存在一般。
    这两天她们听了夫人的话,不去打听国公爷去了那儿,也不必管国公爷干什么,就当是府里没有这个人一样。可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当做没有呢,就好比现在这样。这国公爷,不是又过来了吗?
    隔了一会儿,反而是孙氏觉得这样没意思,越过镇国公就准备离开。
    “你等等。”镇国公开口。他虽然没想好,可机不可失,再来一次说不定更难说出来。
    镇国公拦着孙氏,又有点不悦地扫了其他的几个丫鬟一样:“你们先离开。”
    几个丫鬟反而瞧着孙氏。
    镇国公更添了一层怒气,只是,这些丫鬟本来就是孙氏的人,她们听孙氏的话也无可厚非。哪怕他再生气,也不能动孙氏的人,尤其是在如今孙氏还气着他,不愿意与他说话的情况下。
    孙氏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便对着丫鬟点了点头。
    几个丫鬟这才下去了。
    周围没有了外人,镇国公才再次开了口,却是说得甚是艰难:“之前那件事,是我……是我不对。”
    说出了这么几个字,镇国公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得了,为了家里的和气,他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惜孙氏听来却只觉得可笑:“你哪儿不对了?”
    “我,我不该着晋王胡言乱语不对。”
    “还有呢?”孙氏静静地问道。
    “还有?”镇国公拉下了脸,正想要告诫孙氏不要得寸进尺,便发现孙氏的脸色也说不上好,眉眼之间,隐隐有些不耐。镇国公总算是机灵了一回,立马改口,“还有,我不该那样说唐璟。”
    孙氏讥笑:“唐璟是谁?”
    镇国公沉了一口气,改口:“二郎。”
    他道:“我不该说二郎的坏话,更不该在晋王面前抹黑他。我明知他对那嘉宁郡主有意,还说了那样不该说的话,若是叫晋王一家因此对他有了成见,这婚事,兴许就不成了。且事实上,他如今早已经有了出息,不比往日那般浑浑噩噩,可我还是对他抱有偏见,实属不该。”
    这些事,镇国公心里其实门清。
    他又不是傻子,自己儿子如今在太子和圣上心中是什么地位,镇国公又不是不明白。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他这儿子已经脱胎换骨了,反而是他,一直以来还抱着以前的偏见,对这小儿子百般挑剔。
    与其说镇国公是看不上唐璟,不如说是为了守住自己的脸面,不让自己当初将唐璟逐出家门的这一举动变得可笑至极,尽管,他当初的举动也确实可笑。都是为了面子,才让他们父子两个人渐行渐远。
    孙氏听着,良久才说了一句:“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镇国公笑得有几分得意:“我自然是知道的。”
    毕竟已经道了歉了,压在心口的那个大石头都已经被镇国公给挪了出来。所以如今再跟孙氏说话的时候,镇国公便轻松了不少。
    “知道你还明知故犯?”孙氏拧起了眉头,厉声呵斥,“别以为你如今说了几句人话,就想把这件事情抹得一干二净!”
    镇国公一愣,如果没想到孙氏竟然会这么对他,旋即粗着嗓子:“那你还想怎么样?”
    他这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你竟然知道你不该二郎不好,那你就该去到二郎跟前认错。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也不是旁人,是二郎!”
    镇国公不情愿。
    要他对自己的亲儿子认错,这他怎么做得出来?对着孙氏认错,就已经让他难堪到这个份儿上了。
    孙氏知道他不会这般,道:“不愿意道歉也成,往后你也不必到我这儿来了。我收拾收拾行李,改明儿就搬去小汤山的庄子里住。这国公夫人的诰命,我也不要了,左右靠着儿子,也一样能给我挣个诰命出来。”
    镇国公红了眼睛:“孙氏,你如今是在威胁我不成?”
    “这还用问?”孙氏挑了挑眉头:“怎么,难不成现在才看出来?那你这反应,未免也太迟钝了些。”
    不愧是个武夫,孙氏耻笑。
    她挥开了镇国公指着他的手指头,也不想再多跟他废话,甩着帕子悠然转身,走前,还留了一句话:
    “话我都已经告诉你了,要不要过去道歉全凭你的心意。不过我可告诉你,你一天没有得到二郎的原谅,便一天别想叫我容得下你。”
    两句话说完,孙氏便翩然离开了,丝毫不管镇国公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这上半辈子就是为他着想,结果生生委屈了自己的儿子。下半辈子,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弥补回来的。
    丈夫算什么?再有本事也要跟旁人分,可儿子,却会一心一意地待着她好。
    孙氏走得可干脆,在后头被落下的镇国公却是怒火交加,一会儿骂唐璟,一会儿骂孙氏,一会儿骂整个镇国公府……可是骂来骂去,却连一个跟他回嘴的人都没有。
    他往回走的时候,两边的丫鬟小厮也是要是有意避让着他,活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镇国公顿时心凉了半截,这府里,当真是没有一个人是待见他的。难不成他当真要去同那臭小子道歉?可真要这样的话,他的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镇国公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如今还没怎么着呢,他都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了。
    早知如此,他吞也要把那些话给吞回去,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还真是要不得。
    镇国公悔啊,悔不当初。
    镇国公府里的事儿,唐璟是丝毫不知的。他最近刚收到了一个消息,这事儿与他司农司也有关,山东一地的兖州沂州密州一代已经连着一个多月都没有下雨了,地方官府求了好几次的雨都未见成效,眼瞧着再这样下去就该是个旱年了,这才上书了朝廷,想要寻个办法。
    可老天不下雨,朝廷又有什么办法呢?一群人议论来议论去,最后不知谁提了一个法子,恳请圣上让储君前去,亲自祈雨,方显赤诚。
    不论这人说的如何义正言辞,如何堂而皇之,可是办法就是这么一个办法,且这法子一出来,作为储君的萧衡还真没有什么借口拒绝。
    他毕竟是一国储君,如今百姓有难,该他去的时候,萧衡自然该顶上。
    这事儿跟唐璟说没关系,其实又有一点小关系,可关系毕竟不大,牵扯不到他身上。可萧衡的一个举动,却让唐璟一个看热闹的,被直接卷了进去,成为随行要员。
    消息是宫里来人直接到了司农司知会唐璟的。
    得了消息之后,司农司的几个人都替唐璟高兴的。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回可是跟着太子殿下一道出行的。
    跟着殿下还能有错么?必然是没有的。他们唐大人过去,肯定又会有一笔功劳记在头上了。
    是以,等宫里的人走了之后,他们便直接上前恭贺唐璟。
    唐璟对这回出门也没什么想法,就当是,公款出游了,还能顺带在路上长长见识。
    至于功劳么,这倒是挺玄乎的,唐璟可不觉得等他们过去了就真能祈到雨。哪有这么灵验呢?
    这事儿敲定下来之后,连出行的日子都已经说好了,七月初从京城出发,连日赶路的话,要不了二十日,便能抵达沂州一带。
    前些日子百思不得其解的贺岚州,如今却突然有了头绪。
    第95章 信中预兆
    贺岚州对沈玉琼的话,并不是从来都是深信不疑,他信沈玉琼,是原因的。
    要说贺岚州虽说心怡沈玉琼也不假,可有些事儿,连他自己也不得不说一声邪乎。
    这半年来他在沈玉琼身边,总觉得她做事十分地顺风顺水,他瞧着,也不觉得是运气,反而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且与沈玉琼的关系越是亲近,这感觉便越是强烈。有时候贺岚州自己都在想着,是不是她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将那信上的几个字记到了如今,更因为如此,他如今听到太子要出行的事儿,才会立马想到了点儿上。
    他恍惚之间记起来,从前表妹提起太子的时候,似乎总带着一股不屑与同情,知道唐璟的贵人是太子殿下的时候,还高兴了许久,说唐璟那厮跟错了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她觉得,连一国储君都不是真正的贵人呢?
    唯一的可能会便是这位储君命不久矣,或即将失势。
    以圣上对太子的感情,失势是不大可能的,那便只有意外这一条了。
    贺岚州将这件事儿给放在了心上,隔了几天后,借口自己做了个噩梦梦信中所言之事为由,隐晦地给二皇子提了个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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