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额角不住跳动的青筋,他深吸口气,将欲接着按揉时,却忽闻怀中女子一声惊呼:“糟糕!衣服得脏了!”
    心中顿时弥漫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人却还怔愣着,不明她所说何事,可紧接着在她挪开身子,露出了他铺散开来的,沾染上了暗色的石青锦袍后,他旋即领悟,是她,弄脏了他的衣袍。
    她见状,瞪大了一双葡萄眼,回过神来,忙哭丧着脸向他赔礼:“兄长,对不住。念念,念念不是有意的。”说到最后,似是自己也知道羞了,双手掩面直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看了看自己衣摆上那块分外醒目的暗色,又看了看身前那因畏惧而缩成一团的娇小女子,他叹了口气,终是柔和道:“无事。等午时在车内换身衣裳便是。”
    一张小脸早已红欲滴血,她绞着小手懦懦嗫嚅道:“可,可是念念忘记捎上月事带了。”
    “什么带?”她细若蚊呐的几个字他着实是没有听清。
    “月……月事带。”这三字话音未落,她便羞得将脑袋尽数埋进了膝盖间,恨不能遁地而逃。
    陆铭虽以前并未听说过这玩意儿,可将方才所生之事稍一联想,便也将这物什的用处猜了个大概。只猜到了是何物,却又让他犯了难,此次出行为了往来便利,遂舍去了那些个脚不能行的丫鬟婢女,只带了两个粗使婆子一路上管烹煮饭食。眼下在这荒郊野外处,能帮得上忙的,也就这两个中年仆妇了。
    抬眸扫了眼那丫头的狼狈样,他叹息,还是让他来罢。
    于是一至日中,整条车队齐齐停下休整进膳时,行在队伍最后的李婆子便第一次正儿八经面见了她那平日里根本近不了身的主子陆铭。
    “老奴晓得了。”李婆子边说着,边露出个意味深长了然于心的笑,“主子说的是姑娘家每月里要用的月事带罢?”
    李婆子的笑陆铭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揶揄,怎么瞧怎么瘆得慌,然心中百味杂陈,他面上仍旧一派冷峻疏离。此时闻言,也不过淡淡颔首:“是。”
    “这物件儿老奴确是有的,只不过干净的还未用的只剩一个了。不若老奴先将那新的给您找来,晚间再多做两个,明儿一早再给您送房里去?”
    陆铭听了额角一抽,着实是不愿明早李婆子巴巴赶来给他送月事带一事被整条车队的番役们知晓,遂问道:“这物什做起来可难?”
    他这样一说,李婆子面上初时的打趣儿便转为了一种十分微妙的神态,那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可怖至极的变态:“不难的。”剩下半句,老奴可教您做,愣是没敢说出口。
    “去把那物什和做那物什的用料一并拿来。”他面无表情地吩咐。
    “是。”李婆子听后没忍住偷瞄了他两眼,终是没有多言,麻利地上车取那物件儿了。
    “主子,这布包里装着一个全新未用的,还有一些棉布针线,不过这棉布所剩不多,至多能做出两到三个来。”李婆子将蓝底白花的包裹恭敬呈上。
    陆铭凝视那布包半晌,右手终是有些发颤地接过,一张俊脸隐隐发灰:“多谢。”说完,便迅速地转身离去,说是脚底生风也不为过。
    那李婆子也是陆府的老人了,这些年看着自家主子独自一人刀风剑雨里走来,眼下是身居高位,炙手可热了,可即便是手握着滔天权势却又如何呢?平日里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体贴着,相伴着,再多苦也只能自己吞自己咽。但今日一见他这形容,李婆子遂安心许多。
    恐怕厂督他自己都未意识到,曾经笼罩于他周身的层层冷硬寒冰现下正在一点点消融殆尽,他变得愈来愈温润柔和,脸上也常常有笑模样了。真好。
    而这一切的转变,应皆是为着府中的那位沈姑娘罢?
    却说李婆子心目中舒雅娴静,蕙质兰心的沈姑娘沈婉柔眼下正四仰八叉百无聊赖地躺在车内软垫上,一双妙目滴溜溜转,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下如何装痛装得相像些。
    那月事初初来的时候,她确是疼得死去活来,直觉腹中有如刀绞,只这疼反复了半时辰后,如今已然一点点消散了,眼下她除了四肢依旧乏力,后腰略微酸胀以外,全身上下好得不得了,精神头儿也来了,正起身预备拿两块桌上的糕点垫垫肚子时,陆铭回来了。
    将将抬起身,便见着车帘被他由外向里撩开,她没设防,当下直愣愣盯着他,呆呆问一句:“兄长,你怎的回来了?”
    听听,这话说的。这是嫌他回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为兄回来晚了?”他微一挑眉,眸中几分兴味。
    不,你回来得早了!好容易回过神,她一面在心中小声嘀咕着,一面立时甜甜冲他笑:“念念一直等着兄长呢!”
    她此话一出,倒教他隐隐红了耳根。等他作甚么?是在等他带回的午膳,还是在等他取来的月事带?
    思及此,怀中揣着的那物仿佛霎时便滚烫了起来,直烫得他白皙脸笼绯红一片,缓缓伸手掏出那布袋递了过去。
    她接过打开来一看,一张俏脸也渐渐爬上了红霞,微一咬唇,她有些感激又带着几分扭捏道:“多谢兄长了。”再一细看,发现这月事带只有一件是囫囵个儿的,其余剩下的全都是些半成品,有些不解:“兄长,这怎的还有布料与针线?”
    “唔。”他垂着眼,纤长眼睫遮掩住眸中殊色,嗓音干涩发木,“这已是全部了。”想起这物件儿当是需要换洗的,他遂开口问她:“那处,可还疼痛难忍?”
    哎呀,他不说她都忘记了表面功夫需做足,遂赶紧捂住了小腹,微蹙着眉娇娇抱怨:“还是好痛呢。”
    “兄长,怎么办呀?念念痛到动不了呢。”
    于是痛到动不了的沈婉柔在用尽全力将今日的午膳进完后,便脱力地倚进了自家兄长的怀中,美其名曰,又疼又冷,需要兄长的抚慰。
    陆铭很茫然,因为他已经无法分辨出身前的女子到底是真难受亦或者装样子蒙他了,只一见她紧锁着的眉,便拿她半分法子也没有。罢了,不论真假,他都认了。
    故这日午后,对沈婉柔而言,无疑是一段极其美好的时光。酒足饭饱后往兄长温暖厚实的怀抱中一躺,在那肌肉健壮的前胸处靠累了,便枕在那颀长有力的大腿上,嗅着鼻端独属于他的清冷气息,悠哉地眯起眼,舒服得不行。
    偶尔哼哼两声,下一刻便会有一只修长温热的手探向她的腹部,有规律地一圈圈徐徐揉动着。嘟囔一声腰酸,那停留于她小腹处的手掌便会游移至她后腰处,轻柔和缓地按摩着。
    美得快要升天,她终是在马车的轻轻晃动中一点点昏睡了过去。
    垂眸望着她无邪睡颜,红润小嘴时而浅笑时而嘟起,不知在梦里又梦见了甚么好事。就这样静静看着,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胸臆间暖暖融融被塞得很满,不想忍耐也无法忍耐,他抬起手一寸寸贴近她光洁脸颊,然后轻轻地,摸了摸。
    嫩豆腐一样,这是他的小姑娘。
    此时此刻陆铭觉得,或许她执意相随,一路有她作伴,也不失为是一件乐事。直到他看见了桌案上大刺刺躺着的,缝制了一半的月事带,方才那片刻的温馨便须臾间破碎一地。
    不知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他执起了那薄薄一层棉布,仿照着已然完成的那只,开始细细地拼接起来。这一上手,即摆弄了整整一个时辰,总算是抢在她醒转时大功告成。
    酉时末,沈婉柔在看见桌案上齐齐整整依次排开的三个月事带后,一脸惊诧地望向身旁端坐着的男子:“兄长,这是?”
    “你的,月事带。”尽管极力克制,极力使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自然,那泛红的耳根却依旧出卖了他,“为兄怕一条不够你换洗。”所以趁你熟睡时,把剩下两条都替你做好了。
    “兄……兄长做的?”无法相信谪仙似的兄长竟真的委身替她做这女儿家的私密之物,她被吓得都有些结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我写这一章的时候心里狂笑,心疼咱们的厂督三秒~
    今天是母亲节,祝愿全天下的母亲都能够永远幸福安康,一直美丽年轻!
    (ps:不知道看我文的集美们有没有每次来都痛经痛到怀疑人生的,擎天就是属于那种痛经特别厉害的一类。后来坚持每天用热水泡脚,如果放泡脚包的话,效果会更好。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现在痛经已经改善很多啦,泡脚对人体有很多好处的,集美们可以试一下~比心!)
    第46章 三合一肥章
    “嗯。”右手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他有些不自然地颔首, 顿了顿, 还是加上一句,“以往在边关带兵打仗,战服损耗得厉害, 军中也无甚懂得缝补之人,将士们遂都是自己动手修补。”
    闻言, 沈婉柔忙拿起那布料置于眼前细细端详, 愈看便愈是心惊, 这绣工虽不说多精巧,可一针一线相距皆是均匀得当, 针脚也勉强称得上细密,拼接处更是缝得牢固严实。她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只要一想到这是兄长为她亲手所制, 便激动欣喜得不行。
    她自陶醉她的, 只一妙龄少女拿着条月事带死活不放手的画面落入旁人眼中却着实是有些诡异, 他忍不住又轻咳了声, 以示提醒。哪知对面小姑娘听了一抬头问出口的却是一句:“兄长,你今日怎的总是咳嗽?莫不是染上了风寒?”
    陆铭:……
    看吧看吧看吧, 我不管了行了吧?
    吐了吐舌, 她将那几片布料一丝不苟叠好装进布袋里:“兄长,今晚的落脚之处当是快要到了罢?”
    终于摆脱了这支配了他近乎一天的可怖玩意儿,他只觉眼下一身轻松:“是, 马车再行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半时辰后,一行人在道旁的一座客栈外停下,客栈不大,却也不小,总共两层楼,后院里还建了马厩。
    番役们自觉牵了马匹前往后院安置,而陆铭则带着沈婉柔,并着几名贴身暗卫向客栈里间行去。
    “敢问客官要几间房?”掌柜是个须发半百的老伯,逢人便笑,和蔼得紧。
    “五间厢房,一间上房。”陆铭简洁答完,便侧身看向了一旁的小姑娘,不容置喙道,“你今晚跟我一间房。”
    沈婉柔闻言瞪大了眼睛,直觉兄长怕不是魔障了,以往常常和她耳提面命着男女大防的人今日怎的像转了性似的?心中又是意外,又是窃喜,偏偏面上还要做出一副为难模样:“啊?兄长要和念念待在一处吗?这,这不太好吧。”语毕,还不忘垂首娇羞一笑。
    陆铭见状头皮一紧,抬手便给了她个暴栗:“你和我待在一处,我才能安心。”说完便径自转身上楼,不与她在大庭广众下唱双簧。见他已然步上了台阶,她忙不慌抬脚跟上,活像只粘人的小尾巴。
    二楼左面最里间便是两人定下的客房。甫一迈进房内,她便四处转转摸摸,每处都搜罗到了,给予个点评:“还成。”这上房所陈设之物虽不算名贵,却胜在环境清幽,被褥干净整洁。
    舒舒服服往榻上一躺,她大爷似的吩咐:“兄长,让人送热水来罢,念念想沐浴。”将将坐下的他遂复又起身到外间传话。
    不消一刻,浴桶、热水、巾帕样样具是准备齐全。身前木桶内白雾氤氲水汽袅袅,源源热浪不断袭来,她与他并肩站着,终是有了几分羞涩,小声同他说:“兄长出去罢,念念要更衣了。”
    他闻言指尖一颤,大步走向了屏风另一头,于屋中央处的圆桌旁背朝她落座:“为兄就在此地守着你。”
    她双唇微动,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终究还只是及笄不久的小姑娘,终究年轻稚嫩经验不足,平素装装样子还勉强,如今稍微整点越轨之事立时便吓得手足无措了。
    挣扎良久,最后出口的也只一句吞吞吐吐的:“是……”
    轻轻扯开腰带,身上的麻布长袍便簌簌滑落,衣料与衣料间,布匹与肌肤间,那本应是细微的,几不可闻的摩擦声,此时在寂静的室内却被无限地放大,勾魂摄魄。
    那丫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精怪,被她穿过的衣物应如是。引人遐想的摩擦声,声声往他耳中钻,若是仅止于此,那也就罢了,只他脑海里却开始不住勾勒屏风后少女的绰约身姿,他的神思全然不受他的摆布。
    脱衣声落,水声又起。他被肆意想象出的画面激得浑身发热,心口间倏地横生出几缕浮躁,他惊觉,遂忙倒了浓茶来饮下降火。屏风后的娇儿洗了多久,他便枯坐于桌前多久,宛若老僧入定。
    潺潺水流声终于一点点消逝,他正暗自长舒口气,可这口气将将舒至一半,便听见那丫头在里间娇滴滴唤他:“兄长,念念忘记拿干净衣裳过来了。”
    简直该死。那话中语意直令他方才灌的一整壶茶水尽成无用功。丹田处豁的又燃起了一簇邪火,幽幽地烧着。他闭了闭眼,嗓音低沉暗哑:“在何处?”
    “衣裳都放在进门处的木架上呢,对了,还有月事带!”她继续不怕死道,“兄长顺便帮念念把月事带也一起拿来罢。”
    握紧了右拳,他依言替她将换洗衣裳一并取了来,稳步行至屏风后,也不言声,只将那手中之物朝前递了递。
    一只莹白如瓷的纤细手腕便伸了出来,那雪肌玉肤上仍留有晶莹水珠,她一抬手,一颗剔透可爱的水珠便顺着那光洁小臂徐徐滑落,直直蜿蜒进那屏风后看不见的千种风情中。
    嗓子一阵发干,他迫使自己掉转开视线,飞速地转身便想重新走回桌前落座。可天不遂人愿,因着他手上捧着的衣服零零散散好几件,她还未接好他便已然抽身退去,遂那姑娘家的亵衣连着他为她所制的月事带便一同掉落在地上。
    “啊。”她一声惊呼,忙俯下身去捡。
    他本已是转过了身,可乍然听见她的呼叫,下意识地便回过头来探查她安危。这一扭头,即正正好撞见了那令他血脉贲张的一幕。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明闪闪的一片白腻刺伤了他的眼,向来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人眼下也只剩下怔怔发愣,满脑子浆糊,他甚至想到平日里看她吃的那许多,也不见体态丰腴,未曾想竟都是补到那圆润之处了。
    他愣神着不知应立时折身避嫌,她一抬首即和他目光装了个正着,被他幽深黑眸中的暗色所吓住,她哆哆嗦嗦出声:“兄……兄长……”
    似是终于寻回了三魂七魄,他抿紧了双唇,转身向远处圆桌行去。是同手同脚地的步态。
    她来到他身边以前,他约莫真是过着太监般的日子。所见女子不论是淡妆亦或是浓抹皆从未入过他的眼,宫宴上再妖娆妩媚的舞姬冲他示好,他也能做到心中毫无波澜,面上不假辞色。
    而对着眼前的这毛都没长齐的的小丫头,他却频频失控,心中竟生出了股强大到令他无法忽视的欲念。
    他对她,对他口中的称之为幼妹的人,竟是有欲望的。
    这认知如一场巨大的海啸瞬间淹没了他,又如一声震耳欲聋的钟鸣响在耳边,直惊得他脑中嗡鸣,心尖发颤。
    发生了此般面红心跳之事,二人接下来一段时间遂皆是默契地彼此无话。一个似是和自己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较上了劲,盯着那玩意儿看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似是骤然失了声的小鹦鹉,平素叽叽喳喳吵个没完,眼下倒乖顺得紧。
    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至陆铭洗漱完回返房中,直直走向榻旁时。
    她这会儿倒是歇了继续招他的心思,眼见着他一点点走近,既不敢出声拒绝,也不敢再不知天高地厚地让他上榻陪她一同安睡。只垂着头乖顺地坐于堆叠锦被间,啧,这模样愈发惹人怜惜了。
    视线中的那双玄黑皂靴仅仅行至脚踏前便静止不动,她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
    “为兄今晚就睡这脚踏上。”他手上端着从圆桌上拿来的小托盘,托盘里是五个玉制小茶杯。
    沈婉柔有些不解,房中现下只她与兄长二人,要这样多的茶杯来作甚?
    他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一笑:“念念等下便知晓了,乖,睡罢。”说着,一盏盏熄灭了屋内烛火。
    一片昏沉中,他的鼻息就轻轻响在近前,这令她既心安又脸热,抱着被子在榻上辗转反侧,想出声质问他究竟看见了多少,还想认真和他解释她虽心慕于他,却并非那等不知羞的女子。可翻来覆去,始终不知应如何开口。
    正踟蹰着,忽闻窗棱被硬物强行戳刺而发出的断裂声,下一瞬嗤嗤的破风之声便接踵而至。夜里黑着,她不辨方位,只来得及提醒一声睡在外侧的男子:“兄长小心!”
    只见塌下男子动作敏捷地执起盏玉杯迅猛掷出,弹指间,玉杯即和那讻讻袭来的箭矢当空相撞,杯盏应声而碎,箭矢也被挫了劲道,直直坠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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