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生辰,来的达官贵人自然是多,热闹非凡,隔着老远就听见一个老头开怀大笑的声音,青颂偷着抬头,见到红光满面的丞相,喜上眉梢,神采奕奕,一看就是高兴极了。
    沈辞的随从叫沈岩,整个人悄无声息,呼吸声脚步声都轻的吓人,存在感十分薄弱,青颂觉得沈岩和如同的随从不一样,倒像是最开始只见过两次的云湛。
    一个腰间悬刀的马夫,一个悄无声息的随从,总感觉是差不多的一种人。
    青颂便学着沈岩,尽量低垂着头,眼不乱看,只竖着一双耳朵听着,直到丞相招呼大家落了座,她跟沈岩坐到沈辞的身后两侧,这才放松下紧绷的身体,偷偷伸手揉酸软小腿肚子。
    沈岩依旧木着张脸,保持一个姿势动都不动,青颂看了他半天,后者连个简单的眼神交汇都懒得给。
    嘁,怎么比云澄木头人。
    青颂忍不住腹诽,挺了挺腰板,忽然觉得对面有人看她。
    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着,众人盯的津津有味,青颂扫视了半天,都看不出来到底谁在看她。
    果然啊,沈辞就是个害人精,所有人都正常的不行,就她戴一破面纱,不看她看谁。
    青颂瞪着沈辞的后脑勺,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好巧不巧的与人对了眼,她浑身一颤,瞧见云澄面无表情的脸,颤巍巍的低了头,心虚不敢与他对视。
    等戏完一段,众人一片叫好声,就连沈辞都拍了拍巴掌,她再抬头,发现云澄还在盯着她,不是那种偶然的对视,真的是死死的盯着她。
    青颂浑身一抖,觉得事情要遭,颤巍巍移开视线,又发现沈岩正直直的盯着她,当下又是一抖,颤声问:“怎么了?”
    沈岩没说话,迅速往对面看了一眼,又恢复到原来的木头脸。
    呀,这可怎么整。
    青颂心烦意乱,压低身子尽量躲在沈辞后,也好在戏班子咿咿呀呀唱着,几个老头再时不时的开怀大笑,也算是减轻些压力。
    刚才说了句话的杜小姐,一双眼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盯着沈辞,丞相使了好几次颜色,她看都不看,丞相夫人叹息,在杜小姐耳边说了些什么,大概是说的难听了,杜小姐拉了脸色,瞪了青颂一眼,闷闷不乐收回了目光。
    青颂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杜小姐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知道沈辞如此光明正大的推她入风口浪尖,更不知道侧殿中跪倒一片的众人,笼罩在阴影里沈良州面无表情的面容。
    这是玄京,风吹草动皆在他手掌之中,眼皮底下的事儿,岂能自欺欺人的瞒过他。
    世间万事,皆无不知事,欺不过千年,瞒不过万年,差的只有岁月。
    宴席进行一半,只能看不能吃,青颂肚子咕咕叫,眼见着各式各样的佳肴进了沈辞嘴里,馋的饥肠辘辘,一双眼瞪着他的后脑勺,只差盯出一个窟窿。
    沈辞捏了块糕点,正要往嘴里送,身后火辣辣的目光让他经不住叹息一声,藏于袖下,递了过去。
    青颂眼疾手快,抠开他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还有那个。”
    “你是老鼠吗?”沈辞单手撑着下巴,微微侧眸望她。
    “你以为老鼠一口就饱了?”青颂不满:“我又不是你的下人,你可不能这么虐待我。”
    “真不知足。”沈辞轻叹,抬手酌了杯薄酒,在鼻尖轻嗅:“虽说小孩子喝酒不好,可这酒很香,你要尝尝吗?”
    青颂咽下糕点,直勾勾的盯着剩余的糕点,摇摇头。
    沈辞勾了勾嘴角:“这是番国进贡给皇上的,可皇上很少喝酒,就赐给了嗜酒如命的老头,也算卖个人情,老头宝贝的不得了,如今能见到尝到,已经看出老头下了血本了。”
    青颂收回目光看向他,拿不准他的意思,也做不了回答。
    沈辞笑而不语,隔空举杯,青颂就惊奇的瞧见对面的云澄也跟着举杯,四目相对,两两相望无言。
    云澄眉目沉静,神情寡淡,与这宴会的气氛格格不入,眼睛泛出零星的光芒,定定的望她。
    “呦。”
    沈辞稍一挑眉:“认出你来了。”
    青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怒目相对,她尽量压低声音,有些咬牙:“你知道他认得我,你是故意的。”
    “你所有的事情,从以前到现在,对很多人来说,是没有丝毫隐蔽的。”
    沈辞气定神闲,嗓音轻而凉:“本世子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总有人比你更了解你。”
    宋昱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当时青颂还小,不懂也理解不了,如今什么都变了,她这才恍然觉出他话里的深意。
    一些当时听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竟与她现在的处境如此相似。
    宋昱从开始便是决定要舍弃她的,这个想法一经验实,青颂心酸的想要掉眼泪。
    中间出了些小插曲,丞相请的民间杂耍艺人表演酒喷火时不小心燃了地上的羊毛毯,混合着酒瞬间燃起一片火焰,贵宾席上发出惊叫,丞相忙喊了人端水救火,顿时乱成一团,索性火势不大,不一会儿就扑灭,只留下袅袅水气蒸发而起,一股子焦糊味。
    丞相差人忙碌好,额前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丞相夫人忙用浸湿的绢布替他擦拭,丞相简单两句以表歉意,等众人忙活完重新坐好,他望着已空的席位,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世子呢?”
    “回丞相。”沈岩行礼,前额紧贴地面,不卑不亢:“世子犹感烦闷,出去透透气,请丞相不必担忧。”
    丞相心中有些不悦,终究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他起来。
    杜碧云捏着裙角起了身,望着世子之席只徒留一个沈岩,脸色变了变,抬脚就想出去,丞相夫人及时拦住,板了脸孔,压低声音:“你父亲的寿辰,可由不得你使性子。”
    杜碧云欲言又止,最终不甘的跺了跺脚,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云澄不动,脸孔逐渐冷下来,泛白的指节紧捏酒杯,直到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才堪堪松手,低头捡起掉落在地的酒杯碎片,再抬头时脸上已归于寂然,嗓音沉静:“烦请换个杯子。”
    旁边伺候的婢女忙杯盏换好,再斟上酒,云澄点头示意,轻道了声:“多谢。”
    婢女低了低身子,轻声道:“云小将军不必客气。”
    “刚才出了差池,本相自罚一杯当是赔罪了。”丞相起身,酒杯举过头顶,随即一饮而尽:“请在座的各位不介意才好。”
    “哎,丞相哪的话,我们怎么会介意呢。”
    “小差池而已,我们都不在意,丞相也莫要放心上。”
    杜碧云盯着空空的世子席位失神,直到丞相夫人轻轻碰她才缓过神,挪开视线,尽量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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