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以为皇上就能这么消停了?
    笑话。
    刚安分不到半月的正德帝,暗戳戳在私底下意图搞个大行动,当然这个大行动他也正在试图拉焦适之下水中。
    焦适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三次。
    第三次应该说是正在进行中才是。
    “适之, 适之, 你就陪我去呀,之前出宫你都陪我去了,这个哪里不行了?”朱厚照委屈巴巴地看着焦适之,大眼里一闪一闪的。
    焦适之抵挡住朱厚照的眼波攻击, 认真地说道:“皇上,出宫逛与南巡截然不同。简单来说,出宫逛不怎么花钱, 南巡需要花钱。出宫逛时间断,南巡时间长。出宫逛您还是能及时处理奏章,南巡则不能。出宫逛不需要通知各地的巡抚知府劳民伤财,南巡要。所以您还是别南巡了吧。”
    焦适之一板一眼说话的时候,眉梢总是会淡淡的厉色。这不是他故意而为之,而是下意识的神态。朱厚照已经观察到许多年了,然而每每看到,却总是觉得可爱。
    他喜滋滋地看着一脸正气的焦适之,笑着说道:“适之你这就错了,出宫逛也不需要花国库的钱,我自个儿掏,我自己的钱怎么花都是我的事情。虽然南巡时间长,但是让以后的奏折都直接送到沿途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驿站记清楚就行了。劳民伤财这个简直太对了,所以我们微服私访吧!”
    最后那个感叹的语气明显到焦适之无法当做不存在,无奈地揉着额间说道:“皇上,这南巡与微服私访能一样儿吗?您怎么突然就跳到这里来了。”
    朱厚照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便是以退为进,适之难道不知道吗?”
    “的确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不管是哪一个事情,大臣们都不会同意的。皇上,朝廷刚刚安定,若是您外出的事情出了点什么事情,我等怕是只能自杀谢罪了。”焦适之说道。
    要知道,锦衣卫还在暗处活动着呢。
    正德帝挑眉笑道:“适之,我正是要引蛇出洞呀,你以为我去的是什么地方?”他冲着焦适之眨了眨眼睛,焦适之心中猛然升起一个猜测。
    然后更加头疼了。
    如果皇上的想法与他刚才的猜测一致,那不是更危险吗?!
    焦适之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是这么表现着,朱厚照笑着说道:“适之,除去安全的原因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焦适之心道:安全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正德帝五年二月,帝欲出行,众臣求情不允。三月,复议,帝意甚坚。
    四月,正德帝决定于十五日出行,如此消息快得来不及反应,或是被迫,或是旁观,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被成行了。
    旁观了两个月的焦适之对着心满意足回来的正德帝,疑惑地问道:“皇上,您是如何说服了内阁的大人们保持沉默的?”实际上,若不是内阁的人不发话,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正德帝含笑道:“当然是用我的帝王霸气压倒了他们。”
    焦适之:……皇上这话还不如不说呢。
    “好了,其实是我同他们做了个交易,若是这一次他们站在我这边,等我南巡回来的时候,继承人的事情我会给他们一个答复。”朱厚照看着焦适之的眼神,憋笑着说道。皇帝虽然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随心所欲。
    焦适之微怔,眼神茫然了一瞬,有点懵懵地说道:“皇上……此言有理。”那一刹那的失措被焦适之很快掩饰起来,复又说道:“这的确是挺正经的事情,怪不得几位阁老会同意。”
    他脸上的笑容云淡风轻,朱厚照却看着很不舒服,他一挑眉,轻哼了一句,“适之很开心?”
    焦适之下意识说道:“皇上步入正轨,我当然开心。”
    “步入,正轨?”
    朱厚照宛若不认识这四个字一般,把它们拆开慢慢地读了一遍,眉峰渐冷。
    他上前一步欲拉住焦适之,焦适之下意识往后一缩,他们现在正在下朝的路上,皇上懒得坐撵车,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走着,身边伺候的人在后面跟着,如此动作立刻引来他们的注意,然还未等他们看见,就有一队侍卫挡在他们面前。
    正德帝身边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对皇上的忠心自是一等一的,对于这一部分的侍卫焦适之只负责挑选,除此之外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有插手,这支队伍的所属权完全归属于皇上。
    焦适之也不知道正德帝对这支队伍灌输了怎样的想法,不过他们此时快速的动作的确是解救了他。
    “皇上,您别这样。”焦适之压着声音说道,他们正在宫道上,若是真的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就算锦衣卫封锁的速度再快,张太后都有可能知道这事。
    朱厚照冷着脸,眼神却是极其炙热,他沉声说道:“为何不行?”
    焦适之抿唇不语。
    正德帝逼近焦适之,在他反应的时候又加紧步伐一手拉住他的手腕,复又往下滑动,手指握住了焦适之的手指,一瞬间又变成了双手合十的模样。
    焦适之吓得一缩,即使用力甩着,却还是被正德帝握得死紧。焦适之咬牙说道:“您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您是要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做什么?适之,你倒是来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朱厚照的手心非常滚烫,烫得焦适之觉得有点发疼。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道路,甚至都没有往两边看,声音终究是透露出一点软弱,“皇上,您别逼我……”
    正德帝拉着他往左边一拐,径直入了旁边的亭子,身边的侍卫自发地把所有的出入口都围住了,而其他的宫人更是在旁边被看着。
    “适之,你倒是说说,到底何为正轨?在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逼着谁?!”
    入了亭子,正德帝猛一转身看着焦适之,嘴里的话语刚抛了出来,还没等焦适之回答,他又说道:“我从不逼着你回应我,然而若你是真心实意希望我娶妻生子,你又觉得我该如何作想?”
    “要知道……”
    “别人都不重要,你才是那个能真正捅我一刀的人。”
    焦适之唇色粉淡,眉目敛合,清隽身姿站于朱厚照的身侧,犹如重墨中泼洒的淡淡笔痕,轻柔淡雅,不失颜色。
    然而此时焦适之几乎是费尽全身的力气,方才压抑住皇上质疑那刻的愤怒。那股愤怒毫无缘由,却在出现的那一刻便几乎涌遍他的全身。
    捅他一刀?
    皇上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质疑他的用心!
    “皇上……”
    焦适之深呼口气,终于是开口了,他抬头望着正看着他的青年,对他摊开了没有被抓住的左手。
    正德帝看着焦适之皙白的手掌朝上向他展开,手心稍弯,微带粉色,那是一双很干净的手。
    “您觉得,我对您藏头露尾。可我认为,对您来说,我正如这摊开的手掌,一眼便能望见所有的东西。莫说您所说继承人的事情,即便是嫁娶之事,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管,用什么样的身份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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