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前去大营巡视,除了焦适之与几个随行的人外并没有带其他,即便是李东阳杨廷和等人也不例外,好在是王勋亲自来接,那些大臣们才算是安心。
    只是几日过后,杨廷和不太满意地发现,皇上经常会微服出巡,而且伴随他去的人只会是焦适之。且不说这样是多么危险的情况,为何偏偏是焦适之?杨廷和对焦适之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虽然这两年名声越发大了,北镇抚司也是个重要的地方,但是与杨廷和直接几乎没什么接触,他也并未去在意。
    只是这段时间皇上对焦适之的态度,几乎是恨不得连吃饭都揣在兜里走,顿时令杨廷和有点疑虑。
    这日,第三次被杨廷和串门的李东阳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卷轴,“杨大人,别来无恙啊。”杨廷和一眼望见李东阳手里的地方志,顿时有点自己不干实事的感觉。
    李东阳和他闲聊了两句,发觉杨廷和心不在焉,便道:“杨大人是不是不大适应这里的环境,出去走走其实也是不错的。边塞风光着实是难得领略一番,若不是出巡太过耗费钱财,多来几次倒是能更体会百姓的情况。”
    杨廷和点点头,双手放在桌上合十说道:“之前走过了,这边塞的确是与京城,与家乡截然不同。就是民风略彪悍了点,连女子都会上街厮打吵骂,不成体统。”
    李东阳笑着说,“你是未曾见识过,即便是在江南水乡,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在少数。只是我等从未见过罢了,随着皇上到处走动,才知道以前的眼界是多么闭塞。我们本以为的东西,却偏偏不是我们所以为的那样。”和李东阳聊了半天后,杨廷和才想起自己过来的原因,连忙问道:“今日皇上还是带着焦侍卫出去吗?”
    李东阳点了点头。
    杨廷和蹙眉说道:“自从来了大同,因为皇上重视这里停留多日后,我才发现,皇上似乎特别偏重焦适之?”他斟酌着说道,却不知道心中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李东阳挑眉,“皇上既然想要微服出巡,身边自然带的人就少了。任之身手不凡,他跟着皇上,我等才能放心。”
    杨廷和道:“没错,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自从路途中杨廷和与李东阳面对面坐了三个月后,这关系再不好也渐渐变得至少能说说话了,更别说他们两人之前的关系也没那么恶劣。再说这里身份差不多的也就他们两人,杨廷和的一些心腹并没有跟过来,遇到略显纠结需要讨论的问题便下意识来找李东阳了。
    李东阳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说道:“既然如此,下次我等也可跟随着皇上一同前往,倒是也能看看皇上与任之到底在做些什么。我相信皇上也不会拒绝我们的请求的。”
    杨廷和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事情。不过李大人没有感受到,怕也是我自己多想罢了。”杨廷和在李东阳这里略坐坐,不久后又回去了。
    在杨廷和离开后,李东阳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忧,皇上如此不加掩饰的态度,若是不小心便异常容易使人发现端倪,难道皇上还想做些什么吗?
    李东阳没办法想出正德帝到底意欲为何,只能暂且把这件事情放下。
    正德帝预计在大同停留十日左右,然后下一个地方便是出关前往宣府。不过就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焦适之令锦衣卫日夜盯着的酒家传来了消息,在酒家下面发现了一个地窖,里面全部都是阿芙蓉!
    焦适之现在一想到这东西,第一反应便能想到宁王。虽然宁王已死,但是那危害焦适之到现在还记得。而一想到这里,焦适之骤然一惊,查探的思路立刻发生改变,令人往药店等各个方向去了,查出来的结果令焦适之震惊。
    正德帝清晨还没睁开眼睛,焦适之便已经站在炕边轻声叫了几句,他立刻就醒了,迷糊着伸出手,“适之怎么了?”
    焦适之主动握住正德帝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皇上,您之前怀疑的事情,有新的消息了。是阿芙蓉!”
    正德帝猛然坐起身来,眼中哪里还有刚才迷蒙的模样,“阿芙蓉?!”
    焦适之点头,看着朱厚照迅速下床穿戴衣裳,一边在旁边搭把手一边说道:“地窖掩藏十分隐秘,但藏量过大,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大同镇内各处的药店都存在使用阿芙蓉的情况,但用量过大。我来之前令太医检查过,按着方子至少得减少十倍方才不会损害身体!”
    “大同的士兵虽然少有入城,但若是遇到小型的袭击,召集的大夫只能从镇内调集!而且平时来看,普通士兵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入镇,所以从这里去查探后,那几家寻欢作乐之所也藏有此物。昨夜在查探过程中有人打草惊蛇,我不得不连夜下令派人把所有人都逮捕归案,封锁现场,如今王将军正在外面。”
    昨夜回来后,正德帝有点伤寒,睡下不久就发生此事。焦适之本有便宜行事的职权,既然无法顺藤摸瓜,就只能釜底抽薪。
    第95章
    对焦适之的擅自行动, 正德帝没有半点不满, 相反,他非常高兴地点头, “若不是适之如此及时,倒是连老鼠尾巴都不能留下来。”虽然是釜底抽薪,但要查出点什么也未尝不可能。
    焦适之轻笑道:“您不怪我自作主张便好。”他本来也能叫起正德帝后再做打算,但昨夜皇上鼻尖赤红的模样, 令焦适之实在不忍心把皇上叫起。
    正德帝穿戴好衣物, 走出里间, 外间已经摆好了膳食。他扫了一眼后, 转身仔细盯着焦适之看, 随后懊恼说道:“你到现在还没有休息?”他竟是没有早点发现,直到看到早点后才想起来。
    焦适之毫不在意, 牵着皇上在桌边坐下,“您别担心,中午我会休息一下的。现在王将军在外面等候, 您先吃着, 我去叫他进来。”
    王勋会过来自然也是正常,他是大同总兵,虽然大同镇也有文官镇守,但是昨夜迅速的行动快得令人难以反映, 大同知府知道此事后,连夜赶去找王勋商量。王勋派人一查,知道是锦衣卫动手之后, 一直忍到清晨才过来拜见皇上。
    只不过焦适之直到现在才叫起了正德帝。
    朱厚照扯住焦适之的手,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皱着脸色说道:“你的手这么冷,先吃点东西再说。他愿意等着是他的事情,你给我坐下。”他态度强硬地逼着焦适之在旁边坐下,又给焦适之添了碗小米粥,盯着他喝完了才作罢。
    焦适之走不了,只得陪着皇上吃完后,才亲自去请了王勋过来。王勋虽然着急,却也知道早上来的事情不太对,因此对焦适之的脸色尚可,见到正德帝后便跪下行礼。
    正德帝没有叫起,手里头还看着锦衣卫上报来的事情,等慢悠悠看完后才低头看着王勋,以及王旭旁边跪着的几个大胖官员,挥了挥手头上的文书,“朕倒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朕的九边重镇竟是如此懈怠,轻轻松松就能够让这么大量的阿芙蓉出现在这里,并且还差点成为盛行?朕给你们的权力是让你们用来吃喝拉撒睡的?除此之外就一点用处都没有!”
    正德帝显然很生气,连王勋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其实王勋还是比较无辜的,毕竟军政分开,他在大同说话有分量,不代表大同的官场上便完全地归他掌控,至少政务都是旁边那几个大胖官员在负责的。
    望着那几个人颤巍巍的身材,焦适之都有些怀疑他们到底是怎么在这里吃成这副模样的?这一路走来,这里的百姓都是高瘦精悍,少有这一款类型的。
    酣畅淋漓骂了小半个时辰,正德帝才把手里的文书甩给他们,令他们看完后再回话。原本就已经满脸冷汗的几个官员越看越抖擞,最后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只会喊皇上饶命了。
    正德帝眼里满是失望,这就是他戍守九边的官员?看起来连个废物都不如!
    其实这与王勋也有关系,毕竟他才是掌握着大同绝大部分的话语权,虽然他并不关心政务,但有他在,无形间对百姓有着极强的威慑,出了事也能很快解决,反倒是少了很多官场上的纠葛。想在官场上有所谋划的官员也不会选择这里,导致现在这几个就完全是坐享其成,只会耍威风的主。
    当初王勋有多感谢这几个是纸老虎,现在就有多后悔,事到如今连个帮手都扶不起来。然王勋虽然倒霉,却也算不得就完全没有过错,在看完了正德帝甩下来的东西后,眉眼间也隐带煞气。
    这还真的是遍地开花啊,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皇上给发现了!
    正德帝面容冷静,王勋看不出皇上的心情,但以刚才的口气来看,他定是非常不高兴的。“皇上,臣有罪,还请皇上令臣将功补过,找出背后的主谋。”王勋没有给自己喊冤,也没有哭天抢地,老老实实的话语令正德帝心情稍好。
    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把他踢去跟锦衣卫一起提讯犯人后,朱厚照把那几个文官全部关起来了,享受着跟犯人同等待遇,也让锦衣卫去审审到底知道什么。焦适之着实庆幸他出来的时候把施华也带出来了,这一次刚好能够让他发挥作用。
    “适之,我怎么觉得,这其中隐隐有根线在呢?”朱厚照在屋内转悠了两圈,觉得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它。
    焦适之出声道:“当初宫内的阿芙蓉,后来经过您的查探,确认是跟您王叔无关,而是宁王绕过他动手。若是如此,那宁王当初所得到的阿芙蓉,又是不是从这里所流通出来的呢?”
    朱厚照摸着下巴说道:“虽然有可能,但也不一定。毕竟当初令人查抄了宁王府,并没有发现大量存在阿芙蓉的情况。如果宁王真的是从这里所得到的,那些人又是怎么跟他联系上的?江西到这里的距离,还是不小的。”
    焦适之点头,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在,也不能强行把这两者拉在一起。但无论如何,现在该做的便是清查整个大同镇,如果这玩意儿真的渗入到了百姓的方方面面,那整个大同便毁了。
    接下来几天,就是审讯者与犯人之间的拉锯战了。在酒楼被逮住的马贩子都是知道得不多的底层,而且中间还真的有几个纯粹是马贩子,根本不知道这酒楼里到底有什么问题。酒楼的人倒是看得出些许端倪来,却一个个咬紧牙关不松口。
    在此期间,王勋带着人把整个大同都翻了一遍,抓住了残余势力外,还把所有已经染上毒瘾的家伙排查出来。大营封闭半月,每日派人巡逻,若有瘾发的全部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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