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不服气地在半空中挣扎着,小脸胀红,“我不是小萝卜头!”
    正德帝乐了,把小孩放到地上,非常不要脸地站到他边上去,用手示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你再看看?”
    大皇子:……
    焦适之:……
    围观的一干小萝卜头:……
    焦适之轻笑出声,被他抱在怀里的焦沐然茫然地抬头,就见他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摸了摸站在边上的二皇子,最后把小娃娃趴在他腿上的三皇子也摸了摸,“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皇上其实很爱玩,跟你们一样,所以不要怕。”
    二皇子扭头看着正恶趣味逗弄着大哥的正德帝,突然小跑上前一下子学着三皇子的动作趴在他的腿上,然后紧紧抱住,闭着眼睛状似强悍,实则软绵绵地嘟哝,“不陪我玩儿,我就,我就,我就不让你走!”
    正德帝:……没想到老二居然是个傻大胆,失策了。
    焦适之在旁边抱着焦沐然笑得乐不可支,揉着焦沐然的小肚子说道,“你,你就陪着他们玩吧,哈哈哈哈——”
    正德帝蹙眉,假装生气,“那适之呢?”
    焦适之一指跌坐在地上的三皇子,还有怀里的焦沐然,“一人负责俩,正好。”
    正德帝撇嘴,适之那两边都是安静的娃,他这里可是闹腾得紧啊!
    焦适之只是笑,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次数一多,几个孩子倒也稍微和正德帝亲密起来,连带着正殿也敢过去了。
    日子一眨眼呼啸而过,新的一年又来了。
    正德十一年正月,帝欲亲自前往拜祭泰山,遭群臣上谏。
    泰山,自古缭绕着神秘色彩。从秦汉至宋真宗起,泰山封禅皆是旷世大典。虽明朝从未举行过封禅典礼,却常有祭祀仪式。
    但还从未有帝皇亲自过去的经历。
    其中原因细纠有二,一来最后一任泰山封禅的皇帝是宋真宗,然而这位的功绩实在是……有点令人难以入眼。二来除开明太祖与明成祖这两位外,明朝的皇帝大多受言官所限制,泰山封禅这般的大典,多数帝王都不免被认为没有那般宏伟壮业。
    君不见汉武帝泰山封禅也曾被人嘲讽。
    朱厚照可管不了那么多,宋真宗的事迹自然也是恶心到他,让他根本不想与他为伍,封禅的心理也是从未有过。他想去泰山,只是因为他想去,对于泰山千百年来被赋予的神秘色彩感到好奇。
    原本他倒不是一定要去泰山,事实上,就如同曾经提到过的那样,只是逛逛山东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朝臣那种唯恐他玷污了泰山尊严的劝阻令正德帝倒是一心要去,反倒是本末倒置了起来。
    李东阳在下朝中匆匆往外走,户部尚书跟在他旁边,面带苦色,“皇上如果一意孤行,将来引起的争议就太大了。”李东阳轻笑了声,“张大人,皇上又不是去泰山封禅,我不知道有什么好担忧的。官员去得,皇上就去不得?你要如何跟皇上解释?”
    户部尚书无奈道:“但泰山的意义不同以往,这……”
    “哎,这话不必同我说,同皇上说去吧。”李东阳笑着说道,户部尚书还想说些什么,杨廷和便从后面走上来,看起来神色匆匆,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情,看起来即使直奔着李东阳来的。这个时候不管户部尚书多么地想拉李东阳下水,但也只能遗憾地退让,总不能如此没眼色地堵在旁边。
    杨廷和如此着急倒也有原因,不过倒也不是那么明显。户部尚书能够看出来,还是因为他站在李东阳旁边,杨廷和在李东阳面前并没有摆着架子的缘故。
    “皇上若是打算带着皇后上去,该如何?”过了半年的时间,皇帝生生跟他们耗着,把事情耗成了现实,他们已经回天乏术。
    “那就带着。”李东阳老神在在地说道。
    “可……”杨廷和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李东阳反问道,“皇上祭天的时候,难道身侧没有跟着伺候的人?”
    杨廷和:……他甚至能够猜出来李东阳的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伺候的人能守着,皇后不成?
    虽说李东阳这句话都带着无赖的感觉,可若是落在正德帝身上,根本不用想都知道,皇上定然是这样的反应。而且因为他们越来越反对的原因,导致皇上倒是非常的希冀去泰山,这件事情几乎已成定局。
    杨廷和无奈叹息:“或许他们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学会,顺着皇上的意思来,反倒有可能让皇上放弃,越是激烈争执,皇上反倒会更坚持他的意见。”这位天子的性格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实在是令人难测。
    李东阳呵呵笑道:“我看这日子不远了。”
    摔得跟头多了,人自然就会学乖了。
    正德十一年六月初三,晴朗,无风,帝出行。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开始了正德帝的第三次出行。
    此次目的明确,朱厚照也没有捣鼓着什么落跑的小计策,安安稳稳地抵达了山东,阻止了所有官员的宴会,正德帝一路几乎都在外野宿,除非必要根本不入城镇,十分怡然自得。
    山东这边在得知皇上要来的消息时是非常高兴,奈何在正德帝出发几日后,便痛苦地发现了这一次皇上似乎不打算经过城镇,虽这样减少了出事的可能,但同时也少了在皇上面前路面的机会啊!
    正德帝宛若没有察觉到一路官员的哀嚎,在七月中旬抵达了泰山行宫。
    八月初六,乃钦天监算出来最好的日子。
    丑时中,正德帝偕焦适之登山。
    随着两人踏上第一步起,钟声起,除清风明月,细碎星光,便余下十步一岗的侍卫,以及身后越抛越远的黑影。
    一路无声,两人仅仅是并肩而行,彼此间流动着默契在心的悠然舒适,便是低眉浅笑,都带着熟悉的弧度。
    山下响起鼓乐阵阵,隐约穿透到山顶上。两人刚好到了最顶端。此时这里已经布置好祭坛,祭坛外跪伏的侍卫中,殷红槍穗正在风中飞舞,越到山顶,风越大了。
    寅时一刻,日出前七刻,鼓乐声骤停,祭坛正南阶下,中和韶乐声势浩荡的乐声悠扬而起,渐渐趋于磅礴宏大,敲击的声响中回荡着独属于大明的旋律。
    乐声中,正德帝站于祭坛中央,望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心中一片宁静。他对鬼神向来是嗤之以鼻,然而这一次,他心甘情愿地与焦适之一同跪下,三拜九叩,祭祀天地。
    ——祈山河安稳,告天下太平,佑我大明富强,愿身侧之人安康。
    中和韶乐的声响越来越大,似乎欲穿破天际,直达九霄天外。初阳破晓,第一缕晨光落在叩拜的二人身上,或是因晨露的缘由,竟晕染出淡淡七彩光芒。
    钦天监之人大惊,并着祭坛下众人纷纷跪拜,高呼万岁,那声音伴随着清晨的风声席卷而去,散落大地。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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