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这么个人。”
    余非单手握着电话, 另一只脚放在垫高的枕头上防止左右乱动的时候疼痛,一边听着电话里的人讲话。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他的高中同学王希才,加拿大时间早晨八点,北京时间晚间八点,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他醒来之后接到了余非的电话, 余非说明的来意之后, 王希才也有些意外,并且在思考和回忆之后说道:
    “是有这么个人。”王希才想了一会, 才慢慢道, “她叫什么我不知道, 我们那会儿通信都是用笔名,她那时候应该是叫‘春风’还是‘春雨’……哎我都忘了……”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余非问。
    “我和她通信的时候, 一直觉得她是挺有趣的姑娘, 那时候就什么都聊,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聊学习, 聊学习, 聊书籍,聊同学, 哦对。”王希才说, “她说过她妈妈很早就去世了, 她还有个妹妹。”
    妹妹!
    余非心中一动,看来这个和王希才通信的人是梁念, 梁思的姐姐。
    母亲早亡, 有个妹妹, 和她们两姐妹的情况也基本吻合。
    余非侧了侧头,借了些肩膀的力顶着话筒:“后来呢?”
    “一次断了通信之后就没有再接到她的信了。”王希才笑笑,“你也知道,有时候这种关系很脆弱的,我再寄信过去也没有回应,时间长了就直接放弃了。当时想她可能搬家或者怎样,但之后年岁长了我也不深究了……你看我现在都有自己的家庭了,这样的事情都不会想起来了。”
    余非心中微微有些异样,这种细针划过皮肤的瘙痒感,但他终究什么都不能说:“……也是。”
    “她到底怎么了?”王希才说。
    “她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余非轻声道。
    对方久久沉默了之后,语气淡淡地带着哀伤:“这样啊,那真的很遗憾。”
    和王希才聊了一会,余非挂了电话。他把电话扔到了床尾,仰着头长舒了一口气,想把胸中那些烦闷驱散一些。
    听见余非打完了电话,一直坐在桌前看笔记本电脑的魏秋岁抬起头来:“打完了?”
    他们二人今天依然在黑溪,好在今晚黑溪的警方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不错的酒店居住。余非脚和手都不方便,于是就给他们两人安排了一个双床房。
    余非仰着头躺着,艰难动了动身体:“水。”
    魏秋岁走到旁边给他拿了水,中间插了根吸管让他能直接吸,余非觉得自己跟个重病患者似得还要这么喝水,不情不愿地喝了两口,叹了口气。
    “唉声叹气什么。”魏秋岁淡淡说了一句,把杯子放在床头,看着他,“刚才何甜来电话,梁强对自己的罪行已经尽数交代了,他在自己妻子死后对两个女儿一直有不同程度的虐待和性/侵行为。那些照片是他早年看电影之后觉得有趣,让梁念被药物昏迷之后拍的,脚趾也是真的。后来没想到梁念被呕吐物堵塞气管导致窒息死亡,他直接把尸体被埋在了小区废楼的工地里。至今为止,那片工地没有人开发,尸体也没被人发现过。他的小女儿梁思也因此有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他甚至前天还在……折磨梁思。”
    余非定定看着魏秋岁,觉得自己和那禽兽接触的地方都在发痒的难受,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他真是死不足惜……”
    魏秋岁摇着头捏了捏眉心:“至于梁思,她之后应该会被送去治疗。”
    “王希才当年的那个笔友应该是梁念。”余非两个手指轻轻搓着,“梁念的那几张照片……应该是梁思寄给他的吧,她希望用这种方式向姐姐当时唯一信任的朋友、笔友求救,但那封信阴错阳差,不知为何去了冯光义的课桌之中……
    它掐断了王希才和梁念的所有联系,又用那几张照片牵起了冯光义后面的日子。冯光义如果没有死,他会不会也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又或者说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但他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说出口——这个原因和他求救的原因或许是一样的。”
    余非觉得视线前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是眼睛睁得太久发出的干涩感还是别的原因,生理性的盐水从眼角慢慢泌出:“但因为这几张照片,在一个教室里的人,居然最后都过了不一样的人生。”
    梁念死的时候会不会还想见一见这位素未平生的笔友。
    梁思为了姐姐拼命寄出的这几张照片之前和之后,究竟在这十来年中经历了怎样的人生。
    冯光义呢,他因为这几张照片知道什么,隐瞒了什么。
    而他呢,他如今和魏秋岁一起来到这里把这十年之久的案子挖出,让梁念的尸体得以重见天日。
    千言万语,最后都成了王希才的那句话。
    ——“那真的很遗憾。”
    反应过来的时候,魏秋岁正伸手抹掉了他脸上的泪去。余非愣了一下,往另一侧躲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困的。”
    “嗯。”魏秋岁带着凌厉的眉眼之间,此时都是温柔,“饿不饿?”
    “……”听不懂人话吗。
    余非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和魏秋岁只吃了早饭,忙了一下午又受了伤,回来睡了一觉,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肚子早已空得直叫。
    这个点的外卖只有烧烤砂锅,余非吃不了这些,魏秋岁起身道:“我去酒店问问有没有粥。”
    十分钟后,魏秋岁拎着一个保温桶上来了。他在余非背后又被他垫起一个枕头好让他舒服一些,一边坐到床沿把保温桶打开。
    飘了一点点绿色菜叶的肉粥,余非凑近用鼻子闻了闻:“妈呀,好香。”
    魏秋岁瞥了一眼他的手,拿着勺子挖了一勺吹了吹,还不放心地用嘴唇碰了一下试试温度,把勺子递到余非的嘴边。
    余非微微张开一点嘴,一口吸了进来。
    一点也不烫。
    魏秋岁伺候自己喝粥这种事情他向来想都不敢想,但是好像再见之后,他们俩真是做了不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过年的,见义勇为。”余非咽了口粥,看着魏秋岁笑道,“还和白津市局的副支队长顺手破获十多年前遗留案件,这年过得值啊。”
    魏秋岁无奈地用勺子在粥的上层撇着凉的那层:“你这伤回去,你父母大概会直接冲到我面前把我碎尸万段吧。”
    “这还不简单,不告诉他们不就完了,我会找各种借口不回家的。”余非得意道。
    “说起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余非说,“……当时,你为什么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那个市长的女儿……”
    “……”魏秋岁手顿了顿,把粥先吹凉了,递到了余非的嘴边,“她是记者,对于我们队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当时想做个专题报道。我当时没有任何心思,但她和她父亲一起出面,我就不好拒绝,就去他们家中吃了顿饭。”
    魏秋岁看着余非吞了下去,垂眼又舀起一勺:“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那里,又偏偏看见了那一幕,连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当时的身体状态,见到你就要穿帮。”
    “所以我过几天来找你,还劈头盖脸骂了你一顿,你这么平静地说句‘好’?”余非瞪着他。
    “不然我说什么?”魏秋岁回看他。
    “在这种思维上你真的很直男。你可以说‘你别走’,‘你留下’,然后和我亲得难舍难分啊?”余非说。
    “……”魏秋岁被他这一串直白的话弄得勺子都抖了一下,吸了口气,“……那我下次注意吧。”
    余非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有种调戏成功的愉悦感,边笑边摇头:“不吃了不吃了,什么玩意儿,和你聊天真累。”
    “那你生病了也可以少说点话。”魏秋岁喂完他最后一口,把勺子放进保温桶里,“身体还有哪里疼吗?”
    余非乱哼哼:“哪儿都疼,魏sir给捏捏肩。”
    魏秋岁知道他是瞎说的,也不知道他哪里真的疼哪里是装的,只能伸手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捏着:“医生说怕你有轻微脑震荡,如果有不舒服及时告诉我。”
    “哪儿那么娇气啊。”余非不能挥手,只能动动手指,“哎,这劲儿舒服。”
    “明天就回去了。”魏秋岁道,“你回去之后……要不要先住我这里?等伤好一些了再说。”
    余非半眯着眼:“……也行?”
    这一个月也真是在魏秋岁家住了好一阵子,比他们过去五年份见的面还多,想到说不定还能继续享受魏秋岁的接送上下班服务,余非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那五年和魏秋岁可能真的是谈了个假恋爱。
    余非动了动腰转过了身子,让魏秋岁给他能捏到他另一边的肩膀,捏了一会,余非微微侧了点脸,耳朵都红了:“魏秋岁,你靠太近了……”
    捏肩就捏肩,是怎么捏得手搂住他的腰了!
    怎么另一只手也上来了!
    余非仍由他抱着,嘴上在傲娇,身体却不由自主软下来。过了半晌,他感觉魏秋岁的额头贴着他的后颈,还能感觉到他的嘴唇温热的感觉。
    “魏秋岁……你靠……你……”余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干嘛忽然那么粘人?”
    “不知道。”魏秋岁低低叹了一声,“有点累。”
    余非愣了一下,手慢慢拍拍他的手背:“去休息吧,也累了好两天了,昨晚你也没睡多久。”
    “好。”魏秋岁用嘴唇蹭了蹭他的后颈,“再让我抱一会,我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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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妈妈觉得你们应该做一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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