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在雕花木窗上敲了敲,“咚咚”声引的屋子里的人都望了过来。
    鉴于先前白锦衣一看到江临川就哭的更厉害,安之和若素都是一脸的紧张。
    然而,那个孩子望着江临川,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咧嘴笑了。
    受惊过度,又发热一晚上的孩子忘记了一切,只是凭着本能接受周围人的好意。
    江临川楞在原地,既无开心,也无失望,只觉得凉,只觉得命运作人。
    他如鬼魂似得绕过墙壁,缓缓踏入门槛,来到了这孩子身边,半蹲下身子,握住了孩子的手。
    白锦衣吞咽下若素喂的稀粥,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不解的询问:“大哥哥,你是不是冷啊。”
    “……我不冷。”
    “那你为什么一直发抖。”
    “……”江临川默了默,垂眸莞尔,“因为你病好了,我太开心了。”
    “啊。”白锦衣惊呼,“我先前病了吗?怪不得头晕晕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现在好了,只要好好吃饭,就有力气去玩了。玩……”江临川想了想,从怀中掏出木制小弹弓,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白锦衣小小嫩嫩的手心,“玩这个。”
    白锦衣惊喜的捧住小弹弓。
    江临川揉了揉他的头,神色有些哀伤:“还有,我不是大哥哥,我是你舅舅。你是我的小外甥——江锦衣。”
    “舅舅?”
    “嗯~”
    江临川接过若素手中的瓷碗,捏着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吃,待一碗稀粥见底之后,抱着他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就送他回去休息。
    孩子身体有些虚,在床上滚了一圈后,就用小手捂着脸打了个哈欠,显然有了困意。
    江临川为他盖上被子,拉上床帘,起身时,看到了窗棂外的梅九。
    那个少年抱着青花瓷瓶放在了靠窗的木桌上,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一束灵花,插.入瓶中。
    小小的花朵活泼又娇妍,梅九便双手趴在窗棂上,枕在手上瞧他,就是不说话。略带婴儿肥的脸被压的鼓鼓的,瞧着有些可爱。
    江临川挑眉,询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想一想这几日,他的确是一门心思扑在江锦衣和江家身上,将梅九都冷落了。
    而这少年跟着他到处跑,却从来没打饶江临川,懂事极了,又乖巧极了。
    梅九微微侧过头,抿着唇不说话,留给江临川一头鸦青色柔软长发,发梢碰到了花枝,被花枝勾起长长的弧度。
    江临川凑过去,趴在桌面上,下巴抵着手臂,哎呦一声,难得孩子气的问:“你真生气了啊。”
    一个趴在窗棂,一个趴在桌面,展开了友好的谈话。
    梅九默了默,然后“摇了摇头”,说是摇头,其实就是头发动了动,声音闷闷的,又软糯糯的:“……没有。”
    “真没有?”他笑,“小九啊,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啊,说谎的孩子可不乖。”
    “我才没有!”
    梅九扭过头,被江临川捏住了小脸蛋,江临川笑眯眯道:“过几天我教你弹琴,我很久以前,在饕餮楼便说过的。”
    说了五年,晚了五年……
    江临川突然有些愧疚。
    五年前,父亲被人害死的秘密,姐姐逝世的消息带给他的影响太大了。他像一个亡命之徒,满心算计和怨恨,完全忘记了他拍下江海琴时,对梅九的承诺。
    梅九整个人一震,蹦起身子,瞪大一双眼珠子望着江临川。
    细长的眉眼,清碧的眸子刹那间盈满了惊喜和震惊,他隔着一扇木窗,拉住了江临川的衣袖:“哥哥,说到做到。”
    “……好。”
    “我一直好好收着江海琴,这就去拿。”
    言罢,就要蹦哒走,被江临川揪住了头发。
    江临川不知道何时坐在了木桌上,俯身搂住了梅九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气:“今天陪我走走。”
    过了几日,下了场雪。
    天际一片混沌,鹅毛大雪倾覆而下,将世间万物包裹,入目亮白,纯净又肃杀。
    种下的梅树在灵气的孕养下结了花骨朵,经一夜霜雪,于灰白的枝丫上,开出一簇簇梅花。
    白梅似雪,红梅如火,将庭院点缀的清雅非常。
    一大早,江临川便带着梅九往后山而去。江临川怀里抱着江锦衣,梅九则抱着装了江海琴的藏蓝琴袋。
    天气寒凉,小孩子受不了冻,江临川便给江锦衣穿了厚实的红袄,带了一个绒绒的帽子。他自己穿的轻薄凉快,却披了一件宽大的玄色斗篷,斗篷是用来给江锦衣挡风的。
    就是这样,江锦衣的鼻尖依旧冻的红通通的。
    江临川点了点红通通的鼻尖,笑道:“冷吗?让你好好待屋子里,偏不肯,非要跟着出来,现在知道冷了吧。”
    “才不要待在屋子里。”江锦衣摇头摇的飞快,“我要堆雪人,还要给安之姑姑摘梅花。”
    “舅舅要教你小九哥哥弹琴,可没空顾你。”
    “锦衣自己玩。”
    江临川敲了敲他的额头,神秘兮兮:“安心,舅舅不会亏待你的,我给你找了个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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