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老管家的说法,那地下一层全是黄金,难保会有人把持不住,租界巡捕房的大部分人什么德行,岳定唐倒是有所了解,如沈人杰这般察言观色的不少,贪小便宜误大局的也比比皆是,还有许多洋捕,仗着肤色,自诩高人一等,根本不将华人放在眼里,未必肯听岳定唐指挥。
    相比之下,反倒是沈人杰还靠谱一些。
    “不用了,你回头给我一把枪,我要带着防身,先准备一下,半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沈人杰立正:“是!我这就去准备!”
    趁着沈人杰去取枪的间隙,凌枢抓紧时间盘问老管家。
    他看得出后者精力不济,思绪已经开始飘散,再晚一点,未必还能回答得出问题。
    “你们家夫人出门的时候,阿兰有没有跟着?”
    “有时跟着,有时不跟。”
    “什么时候跟着,什么时候不跟?”
    “我想想……夫人出门赴宴的时候,不让阿兰跟着,我曾听见她对别人说,阿兰不会说话,怕去了失礼,被太太们笑话。早年袁家还有一个阿青,略通文字,说话也机灵,夫人出门都爱带着她,但后来袁家一日不如一日,都让老爷抽大烟给败光了,阿青是自由身,也就离开袁家。”
    老管家果然上了年纪,絮絮叨叨,一说起来就容易离题万里。
    凌枢不得不提醒他:“你还没说,夫人什么时候才带着阿兰?”
    老管家:“夫人有时候出门买东西,需要人帮忙拿着,像是去百货公司,或者是约了好友,就会带上阿兰。”
    凌枢:“她约了什么好友,你记得吗?”
    老管家:“我不敢过问这些,但有一回她和老爷吵架,老爷说了很难听的话,说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友,全是去见奸夫偷情的借口。”
    凌枢:“那你家夫人是怎么回答的?”
    老管家苦笑:“夫人说,老爷不仁,她也不必守贞,即便偷情,那也是老爷逼的。可依我看,这些都是气话,老爷对夫人,终究还是念旧的,否则这些年外面的莺莺燕燕从未断过,老爷也没想过要另娶新人。只是老爷这性子……哎!我也说不好,要是老太爷还在世,老爷必会收敛许多,不至于到今日的!”
    岳定唐淡淡道:“你家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也管不好他,即便在世,他年高老迈,又能奈何?小时候觉得他是独子,难免更宠爱一些,哪怕犯了一些小错,也都可以容忍,久而久之,小错变成大错,容忍度也跟着升高,最终误人误己。”
    袁秉道不算什么好人,他在四川的时候,也从未为四川百姓做过一件好事,反倒是利用手中权力,搜刮了不少地方财富,就连这笔从天而降的黄金,他也没有想过拿出来行善,除了分给手下的一小部分,其余全都中饱私囊,如此落得今日下场,袁家家破人亡,也算应有之报。
    只不过这些未竟之言,在面对老管家的时候,岳定唐没有再说出来。
    管家自己心里也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面对现实罢了。
    两人相对无言之际,凌枢打破了沉默。
    “你们夫人最后一次带阿兰出去,是什么时候,你可还记得?”
    管家苦思冥想,不确定道:“仿佛是二十三号。”
    凌枢:“别仿佛,你再好好想想。”
    管家:“我想起来了,的确是二十三号,因为那天阿兰来找我,说想趁着跟夫人出去,顺便给自己买点过年的东西,所以跟我告个假,晚回来一些。她这么多年来,过年也没说给自己买点什么,我瞅着她挺可怜的,就答应了。”
    一月二十三日,大年三十的前两天。
    那天是凌枢和杜蕴宁最后一次见面。
    但他并没有看见阿兰。
    也许那时候阿兰已经告假离开了,也许是杜蕴宁不想她在一旁,借口把她支开。
    这世上巧合的事情很多,如果所有的事情正好全部巧合,那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
    说话间,沈人杰回来了。
    他将一把花口撸子递给岳定唐。
    这是时下最常用的警用手枪,正式名称是勃朗宁M1910,虽然体积比掌心雷大一些,但也比掌心雷更加实用。
    “里面子弹都是装满的,刚试过,您放心!我已经叫了另外两个弟兄一起过去,让他们在袁公馆外边守着,一旦有什么动静,咱们在里头大喊一声,他们立马就会赶过去。”
    沈人杰很贴心,什么都设想好了。
    岳定唐点点头,把枪连同枪套往大衣下面一放。
    凌枢似笑非笑:“老岳,你一个教书的,装枪动作也这么熟练,一点都不含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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