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定唐接过烟,却没有点。
    江河挑眉:“我不明白,此言何意?”
    岳定唐:“如果你不希望解决事情,就不会特地让张简去告诉凌枢,你跟陆祖德有关系。”
    江河敲敲烟灰。
    “我让他知道这件事,只是想让他投鼠忌器,别再追查下去。”
    岳定唐笑道:“江先生认识凌枢,也知道他是个不得真相誓不罢休的性子,这个答案,我不太相信。”
    江河也笑起来。
    “好吧,信不信由你,我其实不认识那个陆祖德,收他当干儿子,原本也不是我的主意。”
    岳定唐忽然问:“鹿同苍在哪里?”
    江河本还想多绕几个圈子,冷不防对方如此直接,一口烟卡在喉咙差点呛着,忍不住咳嗽两声。
    上海滩藏龙卧虎,大佬自然也不错,可真正要算数得上名号的,鹿同苍应该算一个。
    江河也只不过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但岳定唐知道,这两人早就面和心不和了,江河太过能干,手下势力发展太快,鹿同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自然有心除掉江河,否则也就不会有那次追杀。
    一次追杀不成,江河后来陆续又遇到了投毒,车祸,美人计等等各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故,他跟鹿同苍背地里斗智斗勇,见了面却还是亲亲热热的兄弟情。
    岳定唐不知道之后那些事情,却知道江河夜半被追杀的那件事。
    有了那件事,江河跟鹿同苍之间,就绝对不会风平浪静。
    能让江河如此拐弯抹角暗示,不想得罪又想掺和一脚的人,就只有鹿同苍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看到岳定唐不以为然的神色,江河叹了口气。
    “我没敷衍,的确是不知道他在哪里,狡兔三窟,以我们的关系,你觉得他防我都来不及,会告诉我吗?而且,我之所以迟迟没跟他撕破脸,就是因为他和各方关系错综复杂,以他现在的地位,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扳倒他,你一只脚踩进来,想抽身还来得及。”
    岳定唐沉默片刻:“陆祖德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表明岳定唐并不想抽身。
    有他和凌枢这两个不确定因素加入,也许这次真能对付鹿同苍,江河想道。
    “据我所知,鹿同苍长久以来有一门一本万利的生意,就是人口贩卖。他不像寻常拍花子,只负责掳掠良民进行贩卖,而是通过把持赌场、大烟馆,中间运输,青楼妓院、矿场码头等,让那些人流落各处,要么成为名流的玩物,要么沦为苦力,终年不见天日。”
    岳定唐明白了,这是把源头和终点全程都包揽下来,让那些人无处可逃。
    至于那些被贩卖的人,自然也有在各地灾荒里活不下去自卖的,但现在毕竟不是过去卖身为奴的时代了,那些人面黄肌瘦,更不漂亮,未必会受青睐,所以鹿同苍更喜欢用诱拐绑架胁迫等方式,找来那些漂亮的女人和幼童,供给他名下那些高级妓馆里的客人赏玩,至于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自然就是被拉去偏远砖窑或矿场干苦力的下场了。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权贵有特殊癖好,鹿同苍为了促成生意,往往会把这些作为别致的“小礼物”,送给对方,以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而那些人不可外传的小秘密也因此被鹿同苍捏在手里,彼此互为把柄。
    “而陆祖德,就是他这门生意的得力助手,但这些勾当毕竟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鹿同苍既要笼络人心,又不想直接沾手,就让我收了那人当干儿子,实际上我连人都没有见过。”
    江河说罢,氛围一度陷入沉默。
    岳定唐皱着眉头思索,江河也没有催促他,兀自吞云吐雾,任由对方慢慢消化这些信息。
    “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你就不想插一脚吗?”
    江河停住抽烟的动作,冷冷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同刀子,刀刀剜在他身上。
    岳定唐面不改色。
    江河哂笑:“我五岁的时候,亲妈被亲爹卖掉了,从那个时候起,我这辈子就不碰这玩意。岳先生,在你眼里,我自然不是好人,我也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不过欺负妇孺这种事,我还是不屑做的。”
    岳定唐点点头:“我相信你的保证,你的坦诚也会为我们的合作增加更多胜算。”
    江河鼓掌:“不愧是读书人,岳先生真会讲话!我听说陆祖德已经十几岁了,身量面容却和八九岁孩童差不多,好像说,这是一种病?不过,生病能生成他这样,也算因祸得福了。此人虽然帮鹿同苍冲锋陷阵,却不是炮灰之流,知道不少这项买卖里头的秘辛,不过,逮了他就会惊动鹿同苍,除非你有把握连鹿同苍一起拿下,否则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岳家的名头固然可以让别人给面子,可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你要动鹿同苍这门买卖,他肯定跟你急?”
    “这不是还有你吗?”岳定唐笑了一下,“何况,如果加上洋人呢?”
    江河目光凝住,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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