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炫迈的高压管理下,逃课就是“检讨记过找家长”一条龙服务。一中学生基本没人敢作死,默认了许昭意的提议。
    但附中管理相对松散,并不乐意。
    “想临阵脱逃就直说,别他妈找借口。”
    “不是我们不给面子,我们才刚领先,你们就想喊停,是不是有点过分?”寸头又懒洋洋地发话了,“现在想起来玩斗牛,不合规矩。”
    “你想怎么合规矩?”许昭意抬眸,似笑非笑。
    “我的规矩挺简单,要么老老实实比完再走,要么投降认输。或者——”寸头晃了她一眼,戏谑道,“或者你替他们上吧,不是挺爱管闲事吗?你自己上,我就按你的规矩来。”
    “行啊。”
    许昭意闻言,利落翻腕,拢着长发绑高了马尾,语气十分轻描淡写。
    场上明显沉寂了一瞬。
    班里的男同学错愕地从看台上弹起来,“别吧许妹,别冲动,我们自己来就行。”
    “你打篮球?你打什么篮球啊小仙女?”赵观良甚至想直接把人拽回来,“你这样的,应该进啦啦队。”
    “搞什么鬼啊,你们还真让女的给自己出头?”对面同样觉得难以置信,哄笑道,“给你个台阶下,你还想顺杆爬。到时候玩不过,可别哭着说我们欺负人。您是哪号人物啊妹子?真敢接茬。”
    许昭意眸色很淡,“我是你爹,可以开始了吗?”
    她声音不高,但一字一顿,挑衅意味十足,在场所有人基本听得一清二楚。烂俗的激将法最为管用,直接将仇恨值拉到满格。
    寸头变了脸色,“这可是你们说的,输了可别喊冤。”
    他扭头叫了个队员,装模作样地嘱咐了句,“耗子,多让让人家,别太欺负人女同学。”
    梁靖川过来的时候,场上才刚刚开始。
    附中的那拨人基本都认识梁靖川,尤其是领头的寸头小白脸,格外热情。
    上一秒还嚣张跋扈的寸头,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就差涕泪纵横,“爸爸,您怎么在这儿啊爸爸,还记得你儿子吗?转学完就把我们忘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
    梁靖川眼风都懒得掠过他,只有一个字,“滚。”
    “你挡到你爸看你妈了,电灯泡。”宋野十分鄙夷比自己更狗腿的作派,忍不住出声。
    “什么你妈,嘴巴放干净点。”寸头扭头就要破口大骂,然后蓦地反应过来,“等等,你有女朋友了吗哥?”他震惊过后,悲痛欲绝,“难怪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原来是有个红颜祸水。”
    梁靖川没搭腔,拉开可乐拉环,目光沉沉落在场上。
    似乎习惯了他的冷淡,寸头毫不在意,上了发条似的,热情地絮叨。
    “找个地方聚聚吧,叫上我嫂子一起,我把耗子喊下来,”寸头刚要喊人,晃到场上的情景,皱了皱眉,“欸,我差点把那女的忘了。也太不知道她从哪儿冒出来的,还真敢接茬,上赶着找虐,这不是耽误事儿嘛。”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冷淡地睨了他一眼,眸中漆黑而冰冷。
    氛围似乎不太对,寸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了?”
    “还找什么嫂子啊朋友,”宋野强忍着笑意,胳膊肘怼了下寸头,“你嫂子在场上呢。”
    “啊?”寸头懵了几秒,视线在梁靖川和许昭意间挪了好几个来回,“不是,我……我操!”
    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恍若一道晴天霹雳正中头顶,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寸头,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掐住命运后脖颈的小鸡崽儿,战战兢兢;吃瓜群众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让他招惹了个瘟神?
    梁靖川淡漠地靠着围栏,整个人笼罩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似乎挨一下,就会觉出烈性的寒。
    寸头生无可恋地往旁边挪了挪。
    “我劝你还是快跑吧,兄弟,”赵观良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拍他的肩膀,轻嗤,“我怕梁老板把你打成标本,泡福尔马林。”
    “没错,”宋野跟着一唱一和,“毕竟老子教育儿子,天经地义。”
    梁靖川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空荡荡的可乐罐,垂在身侧,指骨慢慢收拢。
    咔嚓——
    尖锐的声音伴随着他粗暴的动作传来,那听可乐罐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形状,报废在他手里。
    可乐罐走得十分安详。
    寸头盯着那只可乐罐,心底敲出来上万个感叹号,求生欲极强地提议道,“要不,要不我还是补救一下,劝场上放放水吧。”
    他紧张地吞咽了下,欲哭无泪,“我怕我走得跟可乐罐一样安详。”
    可乐罐好歹有保洁员收尸,他只能曝尸操场。
    “放水个屁啊放水,根本不需要放水。”队友拽了把寸头,有些错愕,“你快看看场上,这他妈明显是耗子拼尽全力,也玩不过那女的。”
    场上的战况确实出人意料。
    那个外号叫耗子的哥们,虽然不是这里实力最强的,好歹也是校队的。他觉得跟女生比赛跌份儿,无比烦躁,不情不愿,也不上心。
    裁判吹哨后,将球抛出。
    耗子还吊儿郎当地站在原地,逼逼叨叨没完没了,“这可不是我想欺负女同学啊,你玩过篮球吗?知道基本规则吗就敢上来?怎么就想不开找虐呢?”
    说话间,许昭意已经带球从他身侧擦过,眸色淡淡的,“少说两句,省点力气防守吧。”
    十分利落又漂亮的过球。
    许昭意带着篮球往篮下压,速度炸起,直向三分线突去。在他回防前她纵身跃起,身体微微后仰,指尖轻轻一拨,轻而易举地将还未捂热的球送出。
    哐当一声,篮球砸入篮筐,她稳稳地落在三分线外。
    结束得太快,反应的机会都没给。
    许昭意轻笑着回眸,自上而下打量过他,“没听人说过吗,朋友?亡于嘴贱,死于话多。”
    耗子脸色微变。
    “别生气,我这人脾气挺好的,说两句好听的,你放狠话的时候我还可以给你捧捧场。”许昭意将球抛过去,无辜地眨了下眼,“毕竟你肯定会输得很难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投篮命中后,换发球方。
    耗子反应过来,明显被激到不爽了,骂骂咧咧地抄回来,接球抛出。
    这票人平时在学校就是刺头,惹急了下手就没轻重,犯规动作基本能瞒天过海,磕磕碰碰更是常事,特有街头篮球的范儿。如果不是对女的抹不开脸,他早就不守规矩了。
    耗子报复心极重,球刚落入许昭意手中,就被他跨前一步,猝不及防地断走。
    “你刚刚不是挺拽吗妹妹?”耗子运球而过,有些得瑟,“要不你叫我声哥哥,我勉为其难给你放放水?”
    “叫你妈的哥哥。”不等许昭意作出反应,在场外担惊受怕的寸头先炸了,“少胡说八道,这是我嫂子!”
    气吞山河的一声吼,响彻整个篮球场。
    许昭意微顿,不自觉地瞄了眼场边,脸颊有些发烫。
    梁靖川懒懒散散地靠在围栏外,无声地勾了勾唇。
    酋时的日落艳丽如血如灼,明亮而瑰丽的云霭重重沉降,聚集在地平线附近,吞天沃日,霞光万丈。昏暗暮色拢上来时,黄昏残余的光线四散,穿过稀薄的空气,从西方劈落。
    他眉骨硬朗,侧脸轮廓分明,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勾着点干净的少年感。
    许昭意蓦地撇开了视线。
    耗子已经持球越过,想要无缝衔接地来一个三分跳投。结果刚带球往筐中切,就被许昭意盖了帽,砰的一声狠狠砸向了地面。
    “我操!”
    “瞧见没?瞧见没!这就是我们学校的女神,”小胖子何帆激动地扶掌,气吞山河地赞美道,“肤白貌美能文能武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就问你们服、不、服。”
    一秒春秋,攻守已换。
    在对方的严防死守下,许昭意将球在背后绕过。漂亮的假动作后,她猛地将球砸向右侧,撕开他的防守,旋身过球时直向内战突去,后仰跃起,压腕拨球。
    篮球再次精准地砸入筐中。
    那个叫耗子的哥们,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战绩零比九,整个人懵了。
    本来觉得比赛毫无看点的附中队员,瞬间坐不住了,“耗子你能不能行啊,睡着了吗?连女同学都刚不过,别给我们附中丢人了。”
    一中吃瓜围观群众更激动,打了鸡血似的喝彩。
    “意姐就是牛逼啊。社会我意姐,虐到你吐血!”
    “对面的朋友醒醒,你是睡着了,还是被虐到自闭了?快睁眼看看世界啊,比赛快结束了。”
    “不必看了,就这水平,他即将离开美丽的世界。”
    宋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只小红旗,举在头顶晃了晃,“一中赛高,一中无敌!为我意姐疯狂打call!”
    观众在喝彩声中找回存在感。
    场上没什么悬念,斗牛一轮12分,许昭意几乎是碾压式的胜利,短短几分钟就结束了。她站在篮筐下,轻拨球面,让篮球在指尖飞旋了几圈,将球抛出一个长弧线。
    “没劲。”许昭意微嘲,薄唇轻落落地掉下两个字。
    跟梁靖川solo确实吃力,不过跟这票人玩,实在没意思。
    这么一想她眼光是真好。
    耗子被虐得怀疑人生,本来打篮球输给一个妹子,已经有心理阴影了,结果对方还是碾压式的胜利,他真是死不瞑目,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奇耻大辱。
    “这么拽啊朋友,”耗子操着古惑仔经典粤语台词,不死心地追问道,“你到底谁啊,混哪条道上的?”
    “我叫叶良辰,”许昭意抬眸,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我混的是玛丽苏金手指道路。”
    “……”
    耗子的嘴角微微抽动,拼命压制住破口大骂的强烈念头,总觉得智商遭受了侮辱。
    可惜许昭意完全不知道见好就收,她弯了弯唇,继续胡诌瞎扯,“哦对,我还有两个小弟,他们叫龙傲天和赵日天,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
    我日,做人能不能多点真诚,少点套路?
    老子还他妈是尼古拉斯·赵四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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