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意纤细的手指轻扣了两下,慢吞吞地补充,“加个零的那种一点。”
    昨天教室人多,她也没心情,就没拆开看看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到了晚上才看了眼。祖母绿形的切割工艺,蓝宝石和白钻交替镶嵌,静静躺在黑色绒面上,折出璀璨动人的光。
    graff的手链。
    许昭意就算不接触这些,也知道这牌子高级宝石的翘楚,再看看编码,好像还是民国时期的私人订制。
    古董珠宝啊,她是怎么头脑一热就给收了的?
    这他妈可比收那张支票坑爹多了!
    “要不你退回去吧。”许昭意眨了下眼,朝他推了推,“万一吧,万一咱俩哪天分手了,你让我赔怎么办?”
    梁靖川“嘶”了一声,不太友善地拨了下她的小脑袋,“大清早,你能捡两句好听的说吗?”
    “我主要是觉得,把我卖了可能也赔不起。”许昭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当然你不觉得亏本,我其实挺无所谓。”
    “不亏本,只要不分手,我的本来就是你的,”梁靖川挑了下眉,单手撑在桌面上,朝她倾身,“要是分手了,我就从你身上慢慢讨回来。”
    他离她很近,温热的呼吸烫到她耳尖,酥酥麻麻的感觉,磨得她直想缩脖子。
    许昭意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朝后仰了下,拉着英语课本盖过脸颊,不想搭理他。
    她低头时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细碎的发丝间,耳垂泛着红。
    欣赏够了她的羞赧,梁靖川无声地勾了勾唇,也没折腾她。
    寒假来得挺快。
    许昭意的脚伤挺不容易才好利落了,整个人闲得快长蘑菇了,几乎迫不及待地想找地方玩。
    正好赶上初八,她硬是拽着梁靖川跑到京西的古城赶集,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和手工艺品,还有特色小吃。
    大包小包的东西基本都是梁靖川拎的,见他朝自己伸手,许昭意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了,就这么一点,我拎的动。”
    “手,给我。”梁靖川僵持着这个动作,淡淡道。
    许昭意怔了下,反应过来时有点想笑,看着他冷淡又懒散的样子,弯了弯唇,“好幼稚啊。”
    “你说什么?”梁靖川捏着她后颈往身前带,薄茧抵着细白的肌肤,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下。
    许昭意拍开他肆虐的手,被他指骨冰得缩了下,“你别闹。”
    梁靖川扣住她的手腕,顺势拽到身侧,牢牢地攥住了她。
    各式各样的小吃点心吃了一上午,回去到了饭点,许昭意基本没胃口了,潦草地尝了几口就算了。
    上世纪成立的私人俱乐部,藏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装修倒没那么浮夸,不过摆件全是古董字画,家具基本是名贵紫檀。就是设计得有点像南方的园林,特别的绕。
    许昭意落了东西在餐厅了,刚和梁靖川到了剑道馆就折返,回去取的功夫,绕得头疼。
    本来她方向感其实挺好的,可惜架不住中国的风水师和园林设计师牛逼:重重院落套在一起,整个就是一迷宫。
    她上次有这种体验,还是在西直门立交桥,真不愧是个八卦阵。
    又过了一进院落,许昭意彻底放弃尝试了。她不太想给梁靖川开嘲讽的机会,抬声问了句,“不好意思啊,小姐姐,剑道馆朝哪个方向?”
    院落里立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漂亮女孩子。她似乎不怕冷似的,风衣里面裹着白底扶蓝的苏绣旗袍,身段曼丽窈窕,清艳绰绝。
    她看了许昭意一眼,“往前走两进,往右拐。”
    许昭意道了声谢,转身的瞬间,耳边有箭矢破空的声音。
    不过恶意明显不是冲着她来的,箭头直朝踏入院落的少年而去,贴着他脖颈,擦出一道血痕,深深扎入他身后的木板。
    许昭意诧异地回眸,心说这姑娘的作派有点野。
    下手未免太狠了点吧。
    女孩子撂下手中的弓箭,不避不让地看他,既无愧疚又无惧意,“你让人监视我。”
    少年缓慢地抬眸,湛黑的眼,狭长的眼型,五官清朗帅气,就是整个人阴郁,近乎病态的阴郁。他腕间有串小叶紫檀佛珠,跟他本人有种极大的反差。
    他抬手擦了下脖颈间的伤痕,碾过指腹的血迹,微眯了下眼,“你还挺有长进。”
    “不及三哥教的好。”那个女孩子牵了下唇角,含讥带俏。
    “沈姒,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他抬了下手,有人将弓箭递给来,“你还是不说话比较招人疼。”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搭弓、拉箭,箭矢骤然离弦。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在谁都没反应过来时,那只箭同样贴着她颈部擦过。虽然他的箭术的确高超,没伤到她一丝一毫,但实在是惊悚。
    “好玩吗?”他看着她失色的脸,像是得了一种新意趣,眼神暗了几分,“我还以为你不怕死。”
    我操,一个比一个狠。
    许昭意正想得出神,面前突然划过一道阴影。
    “你怎么站在这儿?”梁靖川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嗓音低缓。
    许昭意扯了下梁靖川的袖子,正要说什么,那人朝这边看过来。他眸子里暗得发沉,笑与不笑都冷到了骨子里。
    大约是认识,两人微微颔首就省却了寒暄。
    “看够了没?”梁靖川捞过她,半眯着眼,舔了舔牙齿,嗓音里漫过一点不爽,“很有趣?”
    “嗯?”许昭意抬起头来,蛮认真地思索了两秒,轻落落地说道,“是挺有趣,我还没见过这种。”
    没见过这种相爱相杀到虐对方毫不手软的相处类型。
    话刚说完,许昭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居然在吃醋,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你?我刚刚是迷路了。”
    梁靖川勾了勾唇,拢着她的腰身,低下头往她颈肩靠,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笑。他嗓音低低的,有些哑,说不出的散漫、暧昧和轻佻。
    “你有完没完啊你?”许昭意忍了忍,真有点想直接动手打人。
    磨磨蹭蹭了一路,两人回到剑道馆,才终于消停。
    许昭意没接触过剑道,不过动漫看太多,她其实有点好奇二天一流,双手双刀术,不过练起来不太现实,也就学了点基础招式。跟绝大多数人相比,她悟性挺高,上手也挺快。
    从一本技学到连续技和拂击技,基本上陪练教多少,她能学多少,往实战中用。
    “有一种人,学什么都天赋异禀,”许昭意正玩在兴头上,心情好得像只小孔雀,“小许同学这就用实力给你证明一下。”
    放狠话其实是说说而已,不过梁靖川这人真的不放水,虐她毫不手软,近乎压着她欺负。
    过了几局,梁靖川低笑了声,“你就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弱小吗?”
    “我不跟你练了,你太欺负人了。”许昭意摘掉头盔,没好气地冷哼了声,气急败坏又恼羞成怒。
    “欺负?”梁靖川扬眉,手中的剑挑她的下巴,“这才叫欺负。”
    他不太走心,动作散漫,甚至有些轻佻。
    许昭意“咝”了声,被迫抬起下巴,“你想干嘛啊?”
    梁靖川没搭腔,手中冰冷的薄剑抵住她白皙的肌肤,沿着淡青色脉络,从下颌划向锁骨,在领口处稍稍顿住。
    过格的动作轻佻又欲气,在她身上掀起细微的战栗,让人不自觉地浮想联翩,折磨得人发疯。
    梁靖川这人,太要命了。
    许昭意觉出暧昧来,不由得屏住呼吸,心脏跳得飞快,“梁靖川你别——”
    正纠结如何脱身,梁靖川手上的薄刃轻轻一挑,拢紧了她松散的衣领。
    凉意陡然从颈上挪开。
    没再进一步,他只是遮领口,似乎也没别的兴致,懒懒散散地问了句,“别怎么着?”
    许昭意噎住,利落地抬手翻腕,没好气地拿剑身敲了下他肩膀,“你还是人吗梁靖川,非得在戏弄我上找成就感?”
    她快没脾气了,“我看你就是一场病,得治。”
    “没事,不是还有你吗?”梁靖川也不生气,懒洋洋地看着她,“你是我的药,一日就能见效。”
    许昭意沉默了两秒,面无表情地说,“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下三路?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倒吧。”
    可能是上午在古城赶集走路太多的后遗症,许昭意练了会儿,总觉得浑身泛酸。她不太想动,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累了?”梁靖川觉出她的反常来,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我们回去休息,别在这睡。”
    他用着商量的口吻,但却不由分说地,把她从休息区座椅上捞起来。
    许昭意嗯了声,揉了揉眼睛。
    起身时,她突然觉出一阵热意,脸色微变。她拽了梁靖川一把,尴尬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坏了,我靠。
    “怎么了?”梁靖川垂眼看她,有些不解。
    许昭意也不敢随便挪动,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深吸了口气,声音细弱蚊蝇,“我……我来那什么了,你得去帮我买东西。”
    “嗯?”梁靖川顿了下,没反应过来。
    许昭意咬了下唇,捂了捂面颊,越想越觉得难以启齿,耳朵红得不行,“就是,就是……”
    “我知道了,”梁靖川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他抖开外套披在她腰间,牵着她往在走,“这里有单独的休息室,你等我会儿。”
    俱乐部的单人休息室基本就是一个小型客厅,一间卧室和盥洗室,设施一应俱全,还算方便。房间内刚被人清理过,素瓶内的新鲜花束还挂着露水,暗香浮动。
    许昭意微松了口气,偏开了脸,不好意思看他。装死了两秒钟,听到他离开,她又磕磕巴巴地说了句,“还有衣服。”
    梁靖川淡淡地应了声,沉冷的嗓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情绪。
    许昭意抬手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露出一道小小的指缝,心脏跳得很快,总觉得特别羞耻。
    在休息室等了几分钟,一通电话结束了她不想面对现实的状态。
    “你要什么牌子的?”梁靖川的嗓音低沉,温温淡淡地从通话中传来。
    许昭意的脸烧得慌,硬着头皮说完,慌乱地掐断了通话。
    大约察觉到她难为情,买衣服时他终于没再问她。
    不问的后果就是底下那件好像买错了,许昭意在卧室里拎起那一小件,眸色复杂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她真是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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