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心情很好,心情好了,耐心自然也足了,他直接给云端将那本医书全部读了一遍,然后又考了云端一遍,确定云端记下了全部的字才不再读。
    而这时已是深夜,云端困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迷迷糊糊的就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而夜玄撑着下巴看着她掩于阴影中的小脸,只觉得怎么看都欢喜,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骨头里的欢喜。
    轻抚了一下她雪白细腻的脸颊,又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耳朵,夜玄嘴角的笑意就未下去过,然后便听见小姑娘咕哝着什么。
    他凑近去听。
    “藜芦,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味辛、性寒、有毒,临床上用以治中风痰涌,降血压、杀虫等。”云端嘴巴咂了咂,然后继续说着梦话,“乌头,植物乌头之主根,其性味辛、温,有大毒,中毒时并伴有流涎、多汗、恶吐、呕吐、腹痛、腹泻等消化系统症状,……。”
    夜玄听到此处便未再听,见她睡梦中还在读和医书相关的东西,他心中的疑虑是越来越多,虽然他并不是太在意,因为小姑娘的身份他是无比确定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她好像与他调查来的很不一样,就如同是两个人一般。
    不管是性情,亦或才能,没有一样相同的。
    那位昭阳郡主据说自幼冰雪聪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体弱多病外,简直没有任何毛病。
    而眼前的这个,感觉傻傻的,活奔乱跳的,看着不像是未读过书的,明明懂医却又不识字,简直到处都是疑点。
    不管她身上有多少疑点,既然她敢闯进他的生活,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就算死,她也只能死在他身旁。
    睡着的云·傻傻·端做了美梦,对于身旁之人的魔鬼想法是半点不知,她梦见了她的家人都还在,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就如同后面的意外从未发生过一般。
    等她再醒来时便发现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墨色的帘帐垂在她头顶上,帘帐上金线勾勒的暗纹时隐时现,而鼻间萦绕的冷香清楚地告知她,这是谁的床。
    云端猛地坐起,掀开被子,衣服还在,还是她昨晚穿的。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她的神智也已彻底清醒,屋子里没有人,所以她也摸不准时辰。
    她边打哈切边穿鞋,走到门边时被门外悄无声息站着的青衣侍女吓了一跳。
    女子见云端醒了,对着她行了一个礼,“奴婢见过小公子。”
    她转过了身,云端才看清她的模样。
    女子长相清丽,身着一袭青色对襟收腰长裙,外罩青色轻纱,腰间系着深蓝宽锦腰带,袖口衣摆处都绣着淡雅的兰花。头上挽着一个略显复杂的发式,规规矩矩的插着几支镂空梅花簪。
    再瞧她周身气度,若不是身穿侍女服,说是哪家的小姐怕也有人信。
    云端靠在门边上,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她还是问道:“你是?”
    “奴婢十九,是殿下派来伺候小公子的人。”
    云端嘴角抽了抽,十九这个名字真的是好随便,不会是代号吧?
    想着,云端上下扫视了一眼她,感觉到她呼吸清浅而又绵长,方才她的动作也是半点声音都无,还有她手上的厚茧,所以她是习武之人喽。
    夜玄让这么个人来她身边,是保护还是监视呢?
    不管是什么,云端都是安全感倍增,懂武功好啊,懂武功就相当于她免费得了一个打手,出门在外都不用怂了,就是不知她的武功如何,如果她啥时候和人打了起来,十九能不能打赢,下次一定得试试。
    见云端不再问别的,十九突然单膝下跪,低着头恭敬道:“奴婢从今往后便是小公子的人,请小公子赐名。”
    云端拉长尾音“嗯”了一声,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种传统,换了主人还得换名,真麻烦,不过十九这个名字确实不咋好听,换了也好,想着,她便看了十九身上的青衣一眼,沉吟片刻后道:“那便唤作青月吧。”
    古风古韵还好听,完美!
    “谢小公子赐名。”更名为青月的十九恭声道。
    云端也不知夜玄忙着什么,直到用完晚膳才见到神色有些苍白的夜玄回来。
    夜玄将大氅解下,坐到了云端旁边,他捏了捏云端粉白的脸颊,然后问道:“今日有没有好好用膳?”
    云端面色乖巧地点头,“有,我今天多吃了半碗粥呢。”
    见小姑娘满脸求夸奖地看着他,夜玄嘴角一勾,摸了摸她的发顶,“真乖。”
    云端早已习惯他这不是捏脸就是摸头的动作,内心那是不起半点波澜,看着夜玄比起前几日越发不好的脸色,云端皱着秀气的眉头,突然询问:“你这几日是不是都没吃药?”
    夜玄面色僵了一下,随口道:“无事,不吃药也死不了人。”
    云端的面色立马沉了下来,大夫对于不好好吃药的病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虽然夜玄不是她的病人,但她好歹也给他偷偷施过针,算是她的半个病人吧,见他生病受伤竟然不吃药,云端的心情真的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他受伤还有她的原因在。
    “你怎么能不按时吃药呢?不按时吃药伤怎么会好,伤不好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拖着吗?伤严重了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见到现在竟然敢给他蹬鼻子上脸的小姑娘,夜玄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不悦自然是没有的,反而觉得这是小姑娘对他的关心。
    他只能庆幸此刻周围无人,不然他的面子可就在小姑娘几乎是训斥的话里丢个干净。
    夜玄捏了捏云端的鼻子,“胆子变大了嘛,都敢训我了,嗯?”
    说至最后一个字时,他尾音拉长,百转千回,明显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好心情。
    云端这才想起她这是在同谁说话,完了,下意识将他当做了病人,那些话也就脱口而出了,现在想想,她方才真的是在死亡的边缘试探啊!
    可她看着夜玄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能软了语调,低着头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一直不吃药,伤就不会好啊。”
    夜玄摸摸她的头,动作与云端从前摸小狗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喝还不成。”见着小姑娘有些委屈的样子,夜玄无奈妥协,然后对着门外道:“修一,进来。”
    修一进来后,夜玄吩咐道:“将明彻开的药方拿来。”
    “是。”修一将药方递给夜玄,然后便出去了。
    拿到药方的夜玄牵起云端的手,往门外走去。
    他带着云端到了一座假山前,云端本以为没路了,不知道夜玄在哪里按了一下,假山中间就出现了一条路。
    云端有满心的疑问,最终都压了回去,算了,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太聪明了容易死,因为知道的多,她还是表现得笨一点比较好。
    密道里每隔十步左右都放着夜明珠,所以不至于看不清路,云端耳边回荡的只是二人的脚步声,莫名有点儿阴森的赶脚。
    云端不自觉抓紧了夜玄的手,觉得应该说话壮壮胆,“殿下,我可以说话吗?”因为此处太空荡,所以云端放低了声,免得她的声音回荡。
    夜玄回眸看了她一眼,“可以。”
    云端貌似无意般问道:“殿下,你觉得我穿女装好看还是男装?”
    女装的她?夜玄脑海里不由想起很久以前的记忆,想起穿着郡王妃正装的那个人,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变平,“现在就挺好的。”当然,如果她能穿上他的王妃正装就更好看了。
    云端咬了咬唇,觉得心中的猜测多了几分真,但还不能太确定,继续问。
    “那殿下,你说我要不要换回女装?”她刚出炉的男朋友啊,就要飞到“碍情”的怀里去了,她觉得她的心有点儿疼。
    夜玄忽然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暂时先不必。”
    听到他回答的云端感觉她的心碎成了八瓣,那是心吗?不是,那是她还没来得及开花就被人掐断了的爱情。
    二人一路出了密道,此刻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但也不至于不能视物,所以云端能看清不远处的竹林。
    二人双眼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青翠,翠绿的竹叶随风摇曳,好似在欢迎主人的到来。而竹林间是大小几乎一样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走过竹林,便看见正前方有一座竹制的二层小楼,而左边则是一小片园子,园子里种着的都是一些珍稀的药草,再看右边,则是一个木制的半敞式小屋,小屋前有一个木制的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他的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内心祭奠爱情的云端木然地往前走,然后便被夜玄抓着肩膀站定。
    她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夜玄,便听见夜玄道:“你是个姑娘,名声是很要紧的东西,纵然你可能不太在意,但我在意,替你在意。”
    云端终于醒过神,看着夜玄唇瓣一动一动地继续说着,“等我安排好了,你想穿女装就穿女装,想穿男装就穿男装,好不好?”
    虽然他从来都不是在意名声的那个人,但他知道被万人唾骂是什么感觉,就算再怎么不在意,心里终究还是不好受的。
    他一个大男人,被人骂了也就骂了,他无所谓,但眼前的只是个小姑娘,恐怕听见闲言碎语都得哭鼻子,哪里能承受得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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