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筱琬来了。”花独倾显然也嗅到了那血腥味,立刻脸色一沉,眼里满是担忧地冲了出去。
    秦素北和小月对视一眼,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院子里,一个白衣白裙面带白纱的年轻女子正站在月光下,本来洁白如雪的衣襟早已血迹斑斑。
    “不是我的血,是这个孩子受伤了。”对上花独倾担忧的目光,云筱琬淡淡解释道,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怀里横抱着的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少年大概十四五岁,身形高大,躺在她两支纤纤玉臂上却仿佛一根羽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抱起。
    “阿清!”看清了那受伤少年的模样之后,秦素北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
    小月也紧随其后,紧紧捂住双眼躲在了秦素北身后,显然是被阿清的伤势吓到了。
    “莫慌莫慌,包在我的身上,先把人送到我院里去。”花独倾摸了摸阿清的脉搏,又掀开他一只眼睛看了看,胸有成竹地说道。
    云筱琬本来只是见这少年受了重伤,想要带过来找花独倾医治,不过在王府门口就有护卫认出了少年是府上的人,所以此时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在花独倾说完话以后轻轻点了一下头,看都没看秦素北跟小月一眼,便飘然而去——之前来过一次,她认得花独倾的院子怎么走。
    .
    “云老板,我师弟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花独倾掩了房门谢绝观看,所以云筱琬、秦素北还有问声赶来的孩子们都候在院中。
    云筱琬依然表情淡淡地看着花独倾紧闭的房门,对她的问话置若罔闻。
    之前她没有理睬自己,秦素北只以为是冷美人爱端着架子,然而现在她有点看明白了,这黑寡妇就是故意不搭理自己的。
    难道是她的问题触及了她的私事?
    如果换做平时,人家不愿意回答,秦素北也是根本不会多追问的,可是此事事关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阿清,她怎么也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云老板,阿清究竟为何受伤,求您告知一二。”她向云筱琬躬身长长一揖。
    孩子们早就发现那位“云老板”对自己家师姐视若无睹,这会儿见师姐竟然还好声好气地求她,一个个都禁不住对云筱琬怒目而视。
    然后秦素北一个眼刀过来,有全都口服心不服地来到秦素北身后,一齐给云筱琬行了一礼。
    “花神医不是说了那阿清能救得回来,秦姑娘为何不直接问他?”云筱琬终于不能继续无视秦素北,于是她冷哼了一声,语气冰冷地反问道。
    秦素北一时噎住。
    “二师兄不会说话,我们要怎么问?”小五小声地反驳她道。
    “哑巴又不是聋子,不会说话也可以用纸来写,如果他不写,就说明他不想让秦姑娘知道,姑娘又何必再问?”云筱琬瞥了小五一眼,不为所动。
    这话说的一点不错,秦素北简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半响才又失了一礼:“阿清是我的师弟,我总要知道他是否安全。”
    拢在宽大白袖中的十指微微攥紧,云筱琬面不改色,依旧冷声道:“不知道。”
    “是我打扰云老板了。”秦素北微微敛眉,后退两步,在云筱琬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孩子们也做鸟兽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互相安慰说阿清一定没事。
    她在紧张些什么,秦素北坐下时悄悄打量了一眼云筱琬,暗自揣测道。
    一时间除了孩子们低低的说话声,院子里算得上非常安静。
    约么小半个时辰以后,席和颂回来了。
    关于阿清受伤的事情,他已经从文总管那里听说了,心想秦素北定然心急如焚,于是一回府便直奔了花独倾的杏林苑。
    秦素北的脸色果然不是很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花独倾的房门,直到他喊了两遍才反应过来,垂下眼睛回了一声“殿下”算作是回应。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席和颂在她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小小的脆弱,转瞬即逝。
    他正要再追问,秦素北身旁那位白衣蒙面的女子起身,向他施了一个福礼,却是一言未发。
    “这位是清音坊的云老板,也是她将阿清送回来的。”秦素北见云筱琬无意开口,便替她介绍道。
    “原来是云老板,”席和颂向她回礼,“上次通缉小离的事,还要多谢你的帮忙。”
    “小事罢了。”云筱琬声音淡淡,显然并不想要跟席和颂多做客套。
    于是席和颂也不自找没趣,在秦素北的旁边坐了下来,轻声安慰道:“阿清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还信不过花兄的医术么。”
    就算是神医,也做不到万无一失,里面躺的是自己亲师弟,怎么能不担心,何况阿清这伤受得不明不白,云筱琬又讳莫如深,秦素北想到。
    然而不得不说席和颂来了以后,她觉得心里的担子莫名就轻了下来,豫王殿下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就在她身边陪着,她就会连喘气都舒畅很多。
    席和颂身上还有龙涎香和竹叶青混合的味道,应该是回府以后没有换衣服,秦素北忍不住皱着鼻子深深嗅了几下。
    “你穿了耳洞?”席和颂突然小声问道。
    他问的是“你穿了耳洞”而不是“你戴了耳饰”,秦素北没想到豫王殿下对自己观察的这么仔细,心跳也跟着快了两拍,连忙在心里提醒自己阿清还生死未卜,这才忍住了没有胡思乱想。
    “花神医送了那么多耳饰,放着落灰怪浪费的。”她说。
    席和颂想起丽婶曾经建议自己送阿北一点首饰,被自己以“师出无名莫名其妙”为理由给拒绝了,心里觉得有些后悔。
    只是后悔阿北戴耳饰很好看早点送就能早点看到了,才不是后悔她戴上了别的男人送的首饰,他在心里自己反驳自己。
    就在这时,卧房的门被推开了,花独倾面带笑容地走了出来:“阿清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身子有点虚,好好睡一觉就能醒了。”
    “多谢花神医。”秦素北忙同他道谢,继而起身去屋里看望阿清。踏进门槛时她稍微侧了一下头,正好看到云筱琬对花独倾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退到了回廊另一端的一间空房内。
    .
    “筱琬,到底怎么回事,我瞧着阿清的伤像是阿左阿右的手笔。”甫一闭门,花独倾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想杀我,被阿左阿右拦下了。”云筱琬回答。
    花独倾一惊,瞬间变了脸色:“阿清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他就是苏仲康的儿子,苏堰,”云筱琬眸色暗了暗,“他来找云家报仇的,云家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苏堰!
    花独倾神色一变,半响才继续问道:“你怎知他就是苏堰的?”
    “当然是这孩子自报家门。”云筱琬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继而想起方才有人说阿清是哑巴,又补充道,“听说这孩子是个哑巴,但是他同我说话时,确实利索的很,想来平时不说不是不会,是揣着仇恨所以不想罢。”
    “可是苏家被灭门时苏堰应该尚在襁褓之中,就算被浮生阁的老阁主救走,也没道理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有仇家是谁。”花独倾眉头依旧紧锁。
    “苏家被灭门以后,直到浮生阁的单凌尘单老阁主意外去世以前,我父亲与单阁主有过几次不太愉快交集,”云筱琬声音平平并无起伏,“可能是苏堰那孩子不小心听说了什么吧。”
    “那么是我连累你了。”花独倾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苦笑道。
    黑寡妇在江湖上一向行踪不定,暗中经营清音坊的事更是知之者甚少,应该是上次通缉小离时在王府露了面,才被阿清盯上的。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跟你没有关系。”云筱琬摇摇头,目光里罕有的流出一丝温柔来,“苏葔和苏堰两个孩子都还活着,你应该高兴才对,他们想必也会很高兴……”
    “我不会与他们相认的,”花独倾打断了她的话,“苏葔还什么都不知道,何必让她因为当年的惨案而平添烦恼,还有苏堰,我想他也不想认一个喜欢仇人之女的人做堂兄罢。”
    他将“喜欢”两个字咬的极重,云筱琬虽然早就知道他的心意,却也忍不住别开了眼睛。
    .
    阿清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包扎好了,但是仍不能随意扯动,秦素北从杏林苑里找了一副担架,让小四小五将阿清抬回了风华苑,又留了小月和两个女孩给花独倾清理一下被血迹弄脏的被褥。
    自己则拉着席和颂换了一条小路前往风华苑。
    弦月如钩,斜斜的挂在天边,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明日想必又是个碧空万里的艳阳天。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席和颂低头凝视着交叠的人影,耳边只能听到蟋蟋的虫声,就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开始漫无边际的想入非非。
    “阿北可是有事要与我商量?”他连忙干咳了两声打断自己的想象,那想象里每一帧都有秦素北,让他觉得自己很不礼貌。
    秦素北三言两语同他概括了云筱琬带阿清过来以后的事情,继而有点心虚地讨好道:“所以我想着问问王爷,王爷的听力敏锐,有没有听到云老板和花神医都聊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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