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清音坊请来的郎中和收到消息周立成周老板便先后赶来了。
    “父亲!”周立成刚刚跨进清音坊的门槛,周信雪便迫不及待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哥哥从二楼摔下了!我好担心他会不会有事……”
    虽然父女二人不久前才因为“私生女”的事情大吵过一架,但是周信雪已经完全不想计较了,一直以来,父母兄长都是她最坚实的靠山,现在母亲过世、兄长受伤昏迷,她能依赖的也只有父亲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立成又哪里会计较小丫头之前与他的不愉快,连忙俯下.身来,摸出手帕帮周信雪擦擦眼角的泪,满脸慈爱心疼地关心道,“你没有受伤吧?”
    周信雪委屈地摇了摇头,依然不忘指着秦素北告状告状:“父亲,都要怪她,是她害的哥哥从二楼的走廊上摔下来的!”
    秦素北才不打算背这口黑锅,只好有些头疼地对上了周立成的眼睛,解释道:“令爱不慎从二楼摔下,周公子是为了救她才跟着一起跳下去的,与我无关,如果没有别的事情……”
    她做势要走。
    “站住,你怎么能这样!”周立成猛然打断她的话,面上浮起惊怒之色,“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牵连小雪和阿鸿?!”
    周信雪一见父亲站在自己这边,一双哭的又红又肿的眼睛里也不禁露出几分喜色。
    秦素北藏在袖中的拳头悄悄攥紧,指关节发出两声清脆的咔咔声。
    “我也看到了,当时他们三人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推推搡搡,周姑娘一个不小心,才被秦姑娘推下去的,幸好周公子舍命相救。”
    此时看热闹的人群比之前散去了许多,但还是不能算少,南宫青也在其中,见状立刻落井下石道。
    周信雪还认得这个指给自己看谁是秦素北的姐姐,见她又帮自己说话,心里顿时认定了她是大好人,忙感激地给了南宫青一个甜甜的微笑。
    “有这位姑娘作证,你还想怎么狡辩!”有了南宫青的支持,周立成的怒火似乎越发的开始有底气。
    “南宫小.姐,”秦素北懒懒斜了南宫青一眼,“你真的看见了吗?”
    南宫青盛气凌人:“那是当然。”
    秦素北轻轻“哦”了一声:“听说南宫小.姐琴技高超,前些日子还在清音坊的器乐比赛中博了一个头筹。”
    南宫青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那次比赛第一名的奖品是她一直苦寻不得的一架宝琴,为了保证自己必胜,她便差人在临上场前悄悄割断了另一位千金小.姐最惯用琴的琴弦。
    因为来不及换弦,那位小.姐只好用清音坊提供的备用琴比赛,自然落了下风。
    这件事南宫青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她实在想不明白秦素北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虽然怀疑她可能只是在试探自己,却还是不敢轻易冒险。
    她倒不是特别在意什么纯良温柔的好名声,只是一向心高气傲,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那种怕输就暗下搞小动作的人。
    “南宫小.姐,你真看到我将周家小.姐推下去了吗?”秦素北又问,在清音坊的地盘上搞这种下作的小动作,清音坊不过是不想掺和罢了,她还真以为自己下手很干净吗。
    南宫青脸色变了变,最后强笑两声,支吾道:“许是我看错了,秦姑娘的家务事,我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秦素北点点头,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将目光重新落到周立成身上:“周老板,周公子摔伤了,与其在这里跟我叫板,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令郎的伤势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还真不错,周信鸿出了事,他的妹妹和父亲最先关心的都不是他的伤情。
    周立成面上表情微微一僵,这才干咳两声,向那给周信鸿看诊的郎中问道:“犬子的情况怎么样?”
    那郎中已经给周信鸿做完了简单的检查,只是方才周立成和秦素北的冲突他不好插口,此时才汇报道周公子伤的不是很严重,只要回府静养就可以了。
    “犬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周立成又问。
    “这就要看周公子的个人情况了,”那郎中斟酌着回答道,“不过周公子身体强健,想必不会太久。”
    周立成随行还带了两个下人过来,临时拼了一副简易的担架,将周信鸿抬上了马车。
    见周信鸿没有大碍,秦素北也悄悄松了口气,倒不是她有多担心这位“异母的兄长”的安危,而是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跟周家、跟周立成的关系就越发纠缠不清了。
    谁知周信鸿被抬上了马车,周立成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坚持要她一起回到周家,等周信鸿醒来对峙,到底她有没有把周信雪推下楼,他受伤又是不是她牵连的。
    “怎么,你不敢吗,心虚了?”见她不为所动,周信雪在一旁挑衅道。
    看这样子,周家还真不是不想理会就能甩掉的了。
    秦素北暗暗叹了口气,向周立成道:“我跟你走。”
    .
    周家的马车虽说十分宽阔,但躺了一个周信鸿,还有周立成周信雪父女,两个下人,再加上一个秦素北,还是略显得有些逼仄。
    “周老板,”等马车缓缓驶离清音坊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外,秦素北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周立成正在给周信雪擦擦脸上泪痕的手指微微一顿,避开了秦素北的眼睛。
    秦素北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周老板,你说凌菱姑娘是你一生最爱的女人,你还深爱着我这个你和她的结晶,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且不说,她可能还不是他的孩子。
    周立成抿着下唇没有做声,倒是周信雪在听到“最爱的女人”之后狠狠瞪了自己父亲一眼。
    “周老板认我,其实还是为了有利可图罢。”秦素北直说道。
    “秦姑娘,信鸿受伤了,我一时心急,才会对你大声的。”周立成缓缓开口。
    秦素北觉得自己的耐心在一点点告罄:“周老板,你就不能直接明说你想要什么吗?德鑫粮行那么大的家业,就算不打感情牌,豫王殿下也会很愿意跟你做生意的。”
    周立成的眼神开始动摇。
    “额……水……”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周信鸿突然呻.吟起来,“给我水……”
    “我来!”周信雪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从小桌上捞了茶壶,直接将壶嘴塞进周信鸿的嘴巴里。
    周信鸿抿了几口茶水缓解了喉咙的干涸,便似乎察觉到了车里的气氛不对,他的眼睛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秦素北身上。
    “秦姑娘,你也来了。”
    秦素北点了点头。
    “我没事,多谢秦姑娘关心了。”
    听他的意思,是将她也出现在马车上当做是她自愿主动的了,原因是担心他的伤情。
    秦素北犹豫了一下,虽然并不想跟他发展出什么友谊,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哥哥,”周信雪见哥哥醒来最先理会的竟然不是自己,便有些不满地凑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看秦素北的视线,“郎中说,幸好你平时都有练武功,身体比一般人结识强壮,这才没有大碍。”
    周信鸿轻轻“哦”了一声,苦笑道:“可惜我不会轻功,不然连这一点伤都不会受的。”
    他也不会轻功?秦素北眉梢微微一挑,心里无端生出一种“很有缘”的诡异感,连忙摇摇头驱散了这想法。
    周信鸿却没有理会她,而是抻长了脖子望向周立成,再次强调:“如果我会轻功,就不会受伤了哈。”
    “你是德鑫粮行的继承人,不学习如何经营商铺,整天只知道不务正业,习武练功,有什么用!”周立成似乎也忘记了儿子刚刚大难不死,沉下脸数落道。
    “谁说我要继承粮行了?”周信鸿也把自己大难不死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了身来,冲周立成喊道。
    结果站了没两秒钟,就一个趔趄倒回了刚才躺着的地方——他从二楼跌下来,虽然没伤筋动骨,身上却还是免不了青紫一大片。
    周立成面带嘲讽地冷嗤一声。
    周信鸿的脸色变了变,似是还想要再反驳两句,却还是强压下火气,向秦素北道:“让秦姑娘看笑话了。”
    秦素北忙摇了摇头:“既然周公子已经无事,我还是先告辞吧。”
    看周立成的表情,现下他应该是不会好好跟她谈生意了。
    “那也好。”周信鸿点头。
    “就这么放她走?什么都不用她赔的吗?”周信雪不服,还要继续嚷嚷,被周信鸿低声制止了,只好用眼神继续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周老板,我方才提的建议,希望您能考虑清楚。”秦素北以此向周立成道别,然后不再理会周立成绷紧的脸色,转身跳下了周家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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