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濑是一个不错的玩伴,他说话风趣,为人和善,最重要的是有时候孩子气十足的他特别会照顾人。虽然艺人生活让他缺少很多机会对夜晚进行更多的了解,但是要给丹尼尔这个完全没有夜生活的人介绍已经足够了。美味的食物配上香醇的美酒,这样的搭配堪称完美。
    美好的夜晚很快结束,第二天一早,丹尼尔是被一阵剧烈尖锐的疼痛感叫醒的。他捂着疼得厉害的脑袋,清楚地明白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宿醉的后遗症。早在以前,丹尼尔为了防止意外,他自己偷偷测过酒量,不说千杯不倒,至少也是百杯无碍。这种疼痛感从太阳穴蔓延到后脑勺甚至牵连了整块头皮,还有持续下去的趋势。
    本来想忍忍过去的丹尼尔不得不窝在床上给斋藤打了一个电话。听见丹尼尔虚弱的带着颤抖的声音,斋藤吓了一跳,挂了电话匆匆忙忙就赶到了丹尼尔的住处。不管是作为迹部大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的人还是一个优秀的娱乐圈潜力股,他都不容丹尼尔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斋藤到的时候,丹尼尔脑子已经晕晕乎乎的有些神志不清。他用被子把脑袋蒙住,整个人像个蚕宝宝似的蜷缩在被子里。
    听见斋藤呼唤的声音,丹尼尔才慢悠悠地冒出一个脑袋,他的脸色惨白,额头的发被冷汗沾湿。不论是他的表情还是动作,无不透露出他这刻十分痛苦的信息。斋藤的心抖了三抖,听说前一天晚上丹尼尔和黄濑直播结束去吃了夜宵,斋藤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锅是黄濑应该背的。懵懵懂懂还在和周公唠嗑的黄濑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经纪人定义为了惹祸精。他回味着前一晚的美食美酒,只觉得生活还是无限的美丽。
    空气中并没有过重的酒味,排除丹尼尔宿醉的可能。斋藤急匆匆地伸手往丹尼尔额头上碰了碰,确认对方没有发烧的迹象后便问:“只是头痛吗?”
    “嗯。”丹尼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本来偏少年音却有些沙哑的声线被这样融合了一下倒显得更加幼稚。
    丹尼尔毕竟脑袋受过重创,斋藤的担心开始从宿醉后遗症和感冒发烧上转移为担心丹尼尔的头痛是因为旧伤复发。怎么样也不放心就这样让他呆在家里的斋藤一不做二不休,便打算带他去医院。把丹尼尔弄上车,对方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出于保险起见,斋藤给迹部发了一个消息准备动身前往医院。
    这个消息发出去总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斋藤的车都还没有来得及发动,据说是日理万机的迹部像是无所事事似的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对方询问起丹尼尔话语间的焦急和关切又一次让斋藤对于丹尼尔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迹部总是说他是因为丹尼尔的家世照顾对方,可如果不是对于他是真的那么重要的人,迹部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直接本能的反应呢?
    和迹部的通话结束,斋藤看了一眼睡得还算安稳的丹尼尔,他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父性的关怀。这样一个容貌出色,性格温和,时而还会撒娇腹黑的失忆青年,果然让人不自觉想要把他好好保护起来。对于迹部说要自己带丹尼尔去看病这个提议,斋藤不知道这对于丹尼尔是福还是祸,他轻轻地替对方整理了一下因为被汗沾湿而紧贴着额头的刘海,发动了汽车开往迹部所说的地方。
    丹尼尔的意识经历了一小段时间的完全丧失,触底反弹似的又渐渐恢复过来。等他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迹部那辆内设奢华各处都是顶配标准的轿车内部。看着这样的场景,他第一时间是有点懵逼的。等带着疑惑的目光扭头,迹部翘着腿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迹部?”丹尼尔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的波动,“你怎么在这里?”
    “你睡得也太死了吧,把你从一辆车挪到另一辆也没半点反应。”迹部没有正面回答丹尼尔的问题反倒是开启了调侃的模式。不过即便他这样说,丹尼尔联系着自己睡前的情况大概也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的头痛已经缓解了不少,现下只想好好休息,这辆车虽说开得极其平稳,座位也柔软舒适,但是怎么说还是床上睡觉更为舒服。况且迹部睁着那么大一双眼睛盯着他,丹尼尔实在是没办法无所顾虑地睡觉。丹尼尔看看窗外的景色开口说道:“我们这是要去医院?我想回去睡觉,只是有点头疼而已没有必要那么夸张。”
    丹尼尔对于自己身体的不以为然让迹部很不满意,他正色道:“不去医院?你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本大爷还以为你都要进重症监护室了。你以为你这脑袋瓜子里装了多少别人想窥探的秘密?我告诉你,你摔哪儿都别把脑袋摔了。除了脸,你就这脑袋值钱了。”
    “……”鲜少被迹部怼得说不出话的丹尼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看丹尼尔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突然不支声老实的模样,迹部景吾的脸色终于有些好转。
    丹尼尔默默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开始思考起迹部所谓的自己脑袋瓜子值钱这件事。
    按照迹部的年纪来推算,丹尼尔知道自己即便读了硕士也该工作几年了。这几年,他不可能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公司做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所以他知道的东西往往牵涉面极广,基本上决定着那家公司的生死存亡。他当然知道自己脑袋或者说自己脑袋里信息的重要性。他甚至都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失忆都与自己之前的工作息息相关。迹部这人口口声声说不清楚自己的家世,甚至说查都查不到。除开他说谎的可能,丹尼尔相信这世界连迹部都查不到的背景,不是政界就是黑帮了。虽然大学时代导师极力推荐他进政府部门,但是丹尼尔却是觉得自己大概是选择了后者。
    一边想着这些零零散散的事情一边听着车子里缓慢轻扬的纯音乐,丹尼尔又开始放松地昏昏欲睡起来。由此可见,他虽然把迹部当做一个并不太亲密的存在,但内心深处对于他还是信任的。因为闹别扭而特意不去看丹尼尔的迹部没等几分钟便有些担心地回过头查看丹尼尔的情况,却是发现丹尼尔靠着车窗就又一次睡着了。
    睡着了的丹尼尔没有那双显眼的冰蓝色眸子璀璨的光芒,整个人多出了一种恬静的美感。和他这样待着一个密闭的空间,迹部陡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悠闲之感。看着他这样用额头抵着车窗,迹部觉得对方早晚会被磕到脑袋便起了心思想把丹尼尔扶正,谁知手指刚刚触碰到对方的皮肤,丹尼尔便像是触电似的猛地睁开了眼。他冰蓝色的眼睛像是淬了最灿烂的光,异常的敏锐明亮:“你干嘛?”
    迹部收回僵直在空中尴尬气息十足的手,淡定地解释:“本大爷看你睡着了怕你撞到头想拉你一下而已。”
    丹尼尔没有错过迹部脸上细微的表情,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于不善,他赶紧调整姿态并跟迹部赔礼道歉:“抱歉,身体不舒服所以我似乎也有点神经过敏了。”
    “看得出来。”迹部故作悠哉悠哉地靠在椅背上,他看丹尼尔的脸色还是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嘱咐道,“不舒服就在眯一会儿吧。”
    “嗯。”丹尼尔应了一声,没有听从迹部的嘱咐,眼睛却是挣得像是捕捉到猎物的猫一样大。
    迹部看对方也是完全没有了睡意主动开口问道:“最近有没有想起些什么新的东西?”
    “零碎的一些吧。”丹尼尔提到这个话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善于隐藏情绪如他,也能被迹部看得出来他对于记忆的恢复抱着越来越消极的态度。
    迹部把丹尼尔带到了东京目前最好的私人医院,这是专注于医疗机构几十上百年的权威家族凤家经营建造的旨在为病人创造最好体验的大型医院。
    这里位于东京比较中心的地带。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土地上,作为私人医院,凤家的医院占地面积极广,威严的高楼耸立科技感十足,连户外供病人散心的小公园都格外具有艺术气息。作为日本医疗领域的领导者,凤家的医疗机构引进了最先进的技术和最优秀的人才,从硬件到软件都可以说是世界级的。除了高昂的费用这一点外,堪称完美。
    迹部早在出门之前就给丹尼尔预约了最权威的医生。进了医院,医护人员一路护送着丹尼尔进检查区域。
    最高级别的待遇可以让丹尼尔免去不少麻烦,检查结果也是第一时间就拿到了。看着出来的检查结果,迹部松了一口气,医生说丹尼尔甚至正常得比普通人还要健康。头痛可能与记忆复苏引起的对大脑的冲击有关,至于目前记忆尚未恢复的原因最有可能是心理因素。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去心理咨询师那里咨询一下。然而,这个建议被丹尼尔当场否决,他莫名地抵触有人想要深入剖析自己的心理。或许他们混迹于黑暗世界的人都对心理咨询师这种职业抱有绕道而行的想法。
    迹部若有所思地看了丹尼尔一眼,相较于平常淡定自如的丹尼尔,现在较为“剧烈”抗拒的原因让迹部十分好奇。可是,丹尼尔却是固执地说自己很好完全不需要更多的治疗,这样多少弄得提议的医生有些尴尬。
    迹部见丹尼尔的气色慢慢恢复,活动方面也没有障碍,只能答应对方回去休息。
    医生知道迹部的身份,见迹部说要走,自然不敢多留,他赶紧就叫人把这两位大佬送出了医院。丹尼尔一路上还是在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说话,仿佛那片黑蒙蒙的车窗外有一个迹部所不能看见的世界似的,如此强有力地吸引着他。
    迹部时不时偷瞄对方一眼,试图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寻找一丝异样。通过镜面的反射迹部看见自己的脸,竟然是一脸的担心。迹部实在是有些惊讶了,他惊讶于丹尼尔不知不觉对自己造成的影响,让他跟个在照顾叛逆期小孩的老妈似的提心吊胆。
    送丹尼尔回到家,迹部还是忍不住嘱咐对方好好休息。安排好了一切,迹部拨通了沢田纲吉的电话。电话一接通,迹部开门见山道:“丹尼尔说他头痛,本大爷带他去了凤家的医院,结论是一切正常。至于记忆没恢复,可能是心理因素。”
    “我知道了。”沢田纲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右眼皮突然间开始在一抽一抽地跳动。他急忙抚住右眼,语调却是保持和平常无异,“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迹部。”
    迹部轻哼一声:“你也知道麻烦本大爷了啊。”
    因为自己的问题,不仅让丹尼尔受了不少苦,还拖累迹部总是为他们家族的事情忙碌,沢田纲吉简直愧疚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思考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日程,信誓旦旦道:“最多一个月,我一定接他。”
    “可别到时候又出什么乱子。”迹部的回答可以说是非常不给面子。
    “不会的。”沢田纲吉坚定地这么说道。这边和迹部通话刚一结束,他直接就拨通了一个多日未曾联系的号码,听见对方痞里痞气的一声问好后,沢田纲吉开口道:“夏马尔,有件事情麻烦你了,请你马上去一趟日本。”
    吩咐好夏马尔,小助理推门进来提醒沢田纲吉他还有行程。这是一个黑手党各家族高层的聚会。对于这类聚会,往常都是作为秘书的丹尼尔跟着他同往。沢田纲吉一向不喜这种虚伪的交际场合,可这又是他作为BOSS的责任和义务。
    沢田纲吉把桌上的资料收了收,起身朝着小助理走去。他看见对方和丹尼尔相似的眉眼间透出欣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把沢田纲吉的外套展开递上前。
    沢田纲吉随意地接过,抖了一下衣服披上。纯黑色的长款风衣在沢田纲吉的动作下在空中勾起一小阵风,吹在小助理脸上让他微微瑟缩了下脖子。沢田纲吉背脊挺直如松,黑色的外套加身顿时有一种来自地狱般的修罗气场,那修长的身形下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穿上了外套就像是加上了无形的枷锁和束缚,从这个门出去,他便是顶天立地的彭格列十代目。
    气场全开的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看似乎被自己衣角刮到的小助理:“不要紧吧?”
    “没有事,BOSS您请。”小助理不敢和沢田纲吉对视,他盯着地面,眼神刻意躲闪着。里包恩明确表示这次聚会要他带上这个小家伙,想来自己之前问过对方的名字,那名字却是在这个时候卡在了喉咙,根本说不出口。沢田纲吉走了几步最终有几分尴尬地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小助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所幸,沢田纲吉已经练就了即便是心里窘迫面上也是如冷血杀手般的高冷姿态,除了丹尼尔和里包恩,极少有人能够打破他的面具。小助理自然无法得出他的BOSS现在其实是一种有些困窘的状态,他只是在沢田纲吉的视线中就非常紧张。如今被问话更是带着几分慌张地回应说自己叫做“阿尔。”
    沢田纲吉点点头:“嗯,阿尔,跟上。”
    “好的!”阿尔回答的语气倾向于兴奋的感情色彩。他步履轻快地跟在沢田纲吉身后,身材比丹尼尔还要更娇小的他整个人都被对方高大的身躯遮住。脸上虽说带着还是带着谨小慎微的神情,但是那双和丹尼尔相似的蓝色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名为可以被称之为是爱慕钦佩的神采。
    长长的走廊在两个节奏感完全不同的脚步声远去后回归于平静,暗沉的墙体却是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墙壁上挂着的十九世纪油画作品震动了一下,像是一个门帘似的被推开,露出一个和画框大小相当的密闭空间。那里面开辟出了全新的空间,隐隐有往更深的区域延伸的趋势。戴着黑帽的婴儿正悠闲地靠着椅背,坐在高级的皮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眼里带着看破一切的犀利透彻。
    他的目光追随着不断远去最后消失的两人,过了许久终是慢慢收回。里包恩放下自己的小茶杯,帽檐的影子让本来就处于阴暗环境中的他透出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阿尔……”里包恩稚嫩的声线里蕴含的是完全成人化的威慑力,他轻轻叫出那人的名字,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饶有兴趣的模样,“竟然喜欢蠢纲,真是有趣。利用我来靠近他,还真是勇气可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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