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四年有多长。
    三万五千零四十个小时。
    四年有多短。
    你伸出手指,四根指头,便是四年光阴。
    所以这年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度过了就短,等待就是长。
    在他进行毕业答辩前,教授便劝他攻硕读博,那时的他已经把烟当成了朋友,他吸了一口后,婉言拒绝了。
    他想,有个人,或许还在等他,所以,他得回去。
    因为是他,先撕毁了诺言。
    上帝扔骰子倒是个奇妙,一局寻常的接风洗尘宴,那么多的酒吧里,她的身影像是连着线般冒现,在他还打算去Z市瞧上两眼的女人,生疏着,又刻在脑里。
    个子高了些,瘦了些也白了点。倒是学会看人了,算是有点出息,不过这出息,若不是用在谄媚一个男人上,或许他还会夸赞她的成长。但还有份陌生,他暂时看不出来,却梗得他心慌。
    不变的还是那副性子,依旧委弱的,像是低进尘埃里。
    这朵日暮崖间,娇弱的小花,一折就断。
    他双手懒散的搭在围栏上,耳边是个男人的高谈论阔。他便瞧着了,那晃眼的莹白,和那女人谄笑的嘴脸。
    身边男人的说话便成了聒噪,咋咋呼呼的刮着他的耳朵。
    道德上的制高点便演变成了,吵,烦。
    他真想偏过头对他说,“什么小学初中生,她都二十四了,你眼睛是不是老了不灵光。我操她的时候都高中生了。都这么大了还不知廉耻,跑来这种地方卖酒,供男人调戏占便宜。”
    可惜自己真不能畅快的说出,只能掩着情绪,点点头含笑的说,“我下去看看。”
    一步一步的走下阶梯,他撑在围栏上的手掌渐渐的收紧为拳头。
    这女人的笑真是碍眼,她莫不会以为自己此刻笑得多美吧。真该拿面镜子给她看看,告诉她,你看这油腻的唇彩,还有这媚笑风尘的俗气,真是丑陋透了。
    还有那身吊带,不是他说,五六十岁的半老徐娘都穿得比她诱人,一个没胸没屁股的白斩鹅,这都谁让她穿的,跟偷穿大人衣服似的滑稽。
    想来四年的Z市生活让她观念都开放了不少,以前摸个头发都扭扭捏捏的红着脸躲避,现在都能肆无忌惮的让男人摸手了,还又在笑。
    她怎么堕落成这样的?谁教她没钱来做这些的?
    真是不怕男人的兽性大发,若是真碰上个有权有势的,她以为她挣脱得掉?不过看她笑得那么欢,说不定就是为着傍上个大款呢。
    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转身回到自己的包厢,让她尝个教训,疼了才知道活该。可他的身子却一步一步的接近,手指愤怒的抹去那个臭男人的痕迹,另一只则摸上好似梦中的肩膀。
    这一刻他得承认,他原是嫉妒的甚。
    四年里,只在梦里才得以触碰的女人,凭什么这么容易就给别人肆意的摸着。
    可是他的话,可不能掉了份。
    但她回的话,一下便震破了他脑里的何云,他仔细回想了那番话,像是明白了何云最大的生疏感来自于哪里。
    何云,想把自己当成陌生人般对待着。所以她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何云,是不是,没有在等他。她回A市,不是为了他。
    她已经判断这段关系结束,好似参透这点的温醉清心里真有些哽咽得慌,他发现这点比四年前,在机场内,他选择结束这段关系更让人觉得难受。
    他想放手的,可是撕开的时候太疼了,当他想粘回来时,可那个人说,她不想回来了。
    所以他做了一件错事,用来掩盖他的少爷骄傲,他还以为她是养在他家的,寄人篱下的何云,他也以为自己是那个恩赐她的,高高在上的温家少爷,搭话谈情都是她得不来的荣幸。
    从前如此,现在亦是。
    他搂住不知哪窜出来的前女友,便大大落落的昭示。
    何云,你当我是在嫉妒吃醋么?我身边是这么优秀的女人,凭什么选择你。
    顺便还要在道德制高点上鞭策她。
    别做卖酒女了,多丢人啊。缺钱找我就好了,毕竟那时我家就养了你三年。
    她还是冷漠的侧身而过,丝毫瞧不出她内心有着波动。
    他便觉得刚刚的行为真是幼稚,还当自己是当初十六七岁的不可一世的少年,总想在何云面前,留着自己的骄傲,不肯低头。
    不是应该抱住她说着对不起的歉意,让她别再冷冰冰的顶他了,顶得他心口疼。
    也明明该推开那个女人,搂着她的身子,跟她说着,我就是个混蛋,那不过是个长得像你的女人,我们之间早就没了关系。
    可是,刺人的是他,他也流血了。
    他或许真的被她的谄媚和冷漠气得失去了理智,才想让她也感受自己此刻的难受。不知她疼了没,反正他做了这个错事后,心口炸裂般更疼了。
    可是,他还是忘不掉何云。
    他的梦里又是她了,那身镂空吊带裙魔怔般缠在他的梦里,像是要吸干他。
    他在梦里操她千遍万遍,醒来就是千遍万遍的空虚,夜里对着手机里的何云十八岁的照片撸着,射出来之后内心却还是无止息的空虚。
    而每天清晨内裤上黏湿的痕迹告诉他,何云,不可以,仅是他的梦境,一场镜花水月。
    第二把的骰子,把何云再一次送到他的身边,角落里垂着脸的女人,还是会忍不住看他。
    他的笑不由得撑开,只对视上一眼,他便躲开了,他怕吓着她。
    因为他想来日方长。
    所以帮她挡酒,特意最后买单送她回家,装得不情愿些。
    因他老怕何云探出他的心思,这样她就有着嘲笑他的机会,会说,你温醉清做出这样的事真丢面,不像是你的少爷性子。
    他不想听到她口中说出这些。
    不过他的第二件错事又来了。他太生气何云跟他的犟嘴。只不过问她一句,她便阴阳怪气的回他。还想划清关系的叫他温经理。他耐着性子平复自己的情绪,问起第二句时。
    她便能那样的面无表情的对他说,不关你事。甚至含着愤怒和漠视。
    不关你事。
    仅仅四个字,足以撩拨起他全身的颤抖。他真的,被这句惹着了。
    怎么不关他的事?读书那会他就是她的有关,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抽着时间给她复习教学,给她买珠宝首饰,给她过生放烟花,陪她一整个暑假,她的那两年,都是他养着她。
    是他耿耿于怀何云没有留在A市,可是也并没有她现在一脸寒霜的对他说着扎心话,来得惶凉。
    还有恶心。乖巧的何云,居然说他恶心。就像一个温顺的兔子,突然咬破你的血肉,他气急败坏,还真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而且,竟然是何云。
    那就别和他有着联系得了,省得他讨骂不吃好的犯贱。
    他赶她下车,对她冷漠的说出马上滚。说完后愣了两秒,悔意便铺天盖地的袭来。
    开到角落处他懊悔的用头不停的顶着方向盘,他忘不掉何云惊慌失措的下车,像是躲避着浑水猛兽,更忘不掉后视镜里她呆呆的落泪。
    口不择言的他,明知性子敏感又脆弱的何云,即使那会被人欺负得,肩膀耸得蜷住,也不肯落下一滴眼泪,可现在,却因为他,在马路边上哭得泪如泉涌。
    温醉清!你他妈真不是个人啊!
    怎想着让她在那么黑的夜里,忍心让她一个人走回去。
    他调转了车子,关上了夜灯,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一个小时,为着她送行。
    第二天早上闻见她身上低廉的药酒味,又是自责的反思自己,肯定是昨天刹车的时候弄伤她了,她也倔强的不啃一声,直让他想得心疼。
    所以便谎称什么合作商,给她送瓶上好的药酒。
    骄傲的温醉清,他什么时候能低下高傲的头颅啊,只看着把何云推得越来越远,自己却困在原地不敢动弹,连她的眼睛都不敢对视,因为自己的心虚。
    但他真的看不了何云眼里的冷漠,太伤人了,冻得他说不出话来,她的眸里好像真的看不到,属于他的光了。
    以前只不经意的一眼,他便能笃定这小妮子欢喜他,而落至现在,他有点看不清了。
    因她嘴里含着什么温经理,和上陌生人般的打量,直刺得他心尖发疼。
    他念着软在他怀里的何云,柔柔的对他说着哥哥,会为他流汗,会冲着他微笑,会扯着他的衣角摇摆,会所有所有他怀念的事儿。
    而不是如今的这个,面如寒霜,冷漠,甚至骂他恶心的何云。
    他又碰上酒了,他其实在国外的第四年就警告过自己,因念着何云不喜欢他喝酒,那会子他还记得,他喝着酒做了件错事,何云三天都没理会他。
    他答应她的。
    只是现在的他需要一点的麻醉,醉到面前能出现柔笑的何云就好了。他不会放手的,因为醉了的人,就当是在做着梦。
    梦里,那个女人就会在自己的身下,如泣如诉。
    那身镂空吊带裙,也会出现在这场绚丽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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