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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他开着车,路过那小房子时,真想把那堆他以为是稻草的废纸,撕得粉碎,撕得洒向空中,成为落埃。
    只他还是走了,他还要给小矮子过生日,今天迟到了,她肯定不开心极了。他得哄哄她。
    他想让她,抱抱他…就一会儿…就好。
    停了车子,只催债的电话一直在响,他闭着眼,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才拿起了电话,哑着声音,喂了一声。
    里面的人操着脏话,骂着他,骂着他全家。他有些疲惫的揉着双眼间,麻木的说着卑贱的祈求话。
    “再宽限几日吧…嗯…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嗯…我无耻…我就是个垃圾…谢谢…求求你。”
    那人却不听这一套,他恶狠狠地,也带着些哭腔。“我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年,你让我的妻子和孩子喝西北风吗?!我告诉你!你不让我家人好过,我也不会让你的家人好过!我的命不值钱!但可以拉着你们一起死!”
    他静默了。又颤抖着说着,“对不起…”
    他把电话挂了,看了些久,把短信箱里有些血淋淋的照片删了,又过了一会子,把何云的指纹删除了。甩在了座位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透过窗,他看着那盏深夜为他而亮的灯,那么亮,亮到他的眸里,都成了昏黄色。
    他抽出一根烟,左手捂住闪耀的蓝红色的火焰,点燃,直至白色的烟雾飘出,他才松了身子瘫在车椅上。
    怕她闻到难受,他待在外面久了些,散了散烟气。
    踏出第一步时,他的腿下意识的一弯,快要倒地时,他强忍着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自己僵硬又苦涩的脸,强扯出着一个笑容。
    得像往常般,笑得自然又温和的,是她最爱的笑容。
    走路得正常些,被她问起,就麻烦了。他想。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不许哭。
    钻心的疼,灌铅般,一步一步,他依旧美好的,让人看不出伤痛来。
    他笑着,从裤兜里拿出了项链盒子,春风沐雨般,递给她。
    她收了项链,只是笑了笑,转身收进了抽屉里。
    他一时想往前张开的双手,以为她会开心的抱住他,而伸出的双手。却只能笑着,像没发生般,无措的背到背后握成了拳头。
    他那时的眸子,低到了地里。
    晚上睡觉时,他抱着她,想要揉进自己的身体般,他只想把自己放进去,仿若他才能洗净身上的脏东西般,不知收敛的,用着力。
    云云…云云…只能你帮帮我了…我怎样…我怎样…才能做到什么都没发生呢…
    直到,她推开了他。
    她说的话,一下让他回了神。让他在黑暗里,急喘着,闭着眼,缓平自己的心绪。
    便一下搂着她的身子,深深的埋进她泛香的脖颈间,要把她刻在自己身体里般,紧紧的。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没有控制住自己。
    她回应了他的拥抱,他深藏的那股委屈,便泛滥成河般,更抱得紧了些。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摊上他这样的烂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声的变小,一声声的低唉,一声声的后悔。
    他的泪,悄无声息的滴在她的脖颈处,不知是温的还是凉的。
    温的好像更多些。
    他同意了夏甜的合约,就在吸完五根烟之后,他回复了这个给他发短信署名的女人。
    反正都黑了,再黑点,又有些什么关系呢。他想啊,人总想得到些什么,便会付出代价般的失去些什么。
    从今往后,他便是个贱骨头,为了钱,为了他背上的那些人,他得把他曾最看重的东西给扔了。
    他可不想看到一尸两命的,躺在医院里。
    那个清晨,他买了一把小刀。是把绿色的小军刀,据商家说削铁如泥,他摸了摸刀身,在自己的手腕上,比了比,他收在了裤兜里,成了习惯。
    他想,他骄傲的人格已经没了,但总得有个东西得留着,证明自己还干净着。
    依旧活得漂亮。
    夏甜支付着他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开支。他便可以下了班面无表情的,陪着她去逛街,游乐园,喝咖啡,无所谓的看着她揽着自己,笑着指着周遭的人群。
    只他拒绝她的亲吻和上床。
    夏甜第二次故技重施时,他便用上了这把刀,腿被打断了又如何,下药了又怎样。他照样可以漂亮得,将那把绿色的小军刀,一刀一刀的,笑着,捅在自己的大腿间,一刀一刀的提醒自己保持着清醒,一刀一刀的警告面前的女人,一刀一刀的告诉自己。
    云云…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夏甜吓着了,她惊愕的拨打着120,再看着彷如淌在血河里,晕在地板上的男人,他的唇色苍白,眉眼里的阴郁,弄得她陌生,她突然不敢靠近。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几天,他没有回家,他被送进了医院。他醒来的第一刻,是给李婆打电话,问何云的情况。
    李婆说她只待在家里,看了些书和电视剧。
    他沉默了一声,说着好的,转而又舔着干涩的唇,问她,这几天,他不见了,何云,有主动给自己打过电话吗?
    李婆很快的说着,没有。
    他沉默了一声,望着输液瓶,又说,好的。让何云接电话吧。我和她说说话。
    九月,徐梅跳楼了。从病房的顶层跳了下去,据说是深夜跳的,一路走着,还念叨着些人们听不大懂的话。
    真的疯到头了,便是死亡。
    她站在天台,迎着风,刮着她单薄的病服,她笑着,一步一步的靠近终点线。
    她说。
    “酒酒,漂亮的酒酒,妈妈来了。你是骄傲的、最棒的…最好的酒酒…”
    因为办理母亲的丧事,得长时间跪在灵前,他的大腿伤,老是得不到新的包扎,便在常常的秋雨中,总是复发,躺在病床上,他只能隔三差五的回家。
    他想,没关系的,反正何云也不大在意他的消失。
    待好得差不多些,他便回家了,带了何云最爱的水果。放在茶几上,他有些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瘫坐在沙发上,张了张嘴,想说说他母亲的事。
    何云便抢了话,一时便追问他。
    应酬了些什么,去哪了,有没有人陪,玩得什么啊。
    他一时悲从心来,自己撒的谎还得自己圆上,什么在外应酬,什么工作忙,现在成了个什么鬼样。
    他要怎样才能说出,我家破产了,被人下药了,还签了份让你觉得恶心的合约,才暂时止住追债的人,想杀你的心。他母亲跳楼了,死前疯成了什么样,以为他不会因为钱财而低下头颅,跪在地上像个蛆虫般卑微的求着。他父亲现在躺在病床上,还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死了。
    是啊,你吃的穿的用的,现在都有着另一个女人的援助。
    是他用自尊换的。
    告诉他,怎样…才能做到…坦率而毫无波动的说出…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她说了一句“不要问了。”
    再看她愣住的样子,他一霎间苦涩了脸,张了嘴,却说不出话了。她没有错,她不知道,一切,是他自己做的孽罢了。他不忍再看,便冲出了门。
    那天下着雨,他不管不顾的冲进雨中,雨水混着泪水顺流而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遇到何云,他老是止不住的落泪,为什么呢…
    他的大腿伤口被水淋得发疼,他咬着牙忍住,坐到了一旁的公交亭里,雨滴顺着头发滴到屏幕上,他失神的看着手机。
    何云会不会瞧出他的异样呢,她会主动打电话来吗?
    他是一个男人,在外顶天立地,想成为她的天,可这一刻,他多希望他最爱的人,只轻轻的说一句。
    “外面雨太大了,快回家吧。”
    他双手握着毫无声息的手机,高过头顶,无助的低下了头。
    命运啊,草他妈的。
    三三:命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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