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二看他一眼。
    方容说:“带路吧,不要耽搁时间。”
    三人一前二后离地而起,很快隐匿在黑夜里。
    茶馆的院子里还是漆黑一片,落到地上也看不真切屋内的火光。李廉还是在内室,方容短时间内第二次推开这扇房门,快步走到了李廉身前。
    李廉还是面无血色的模样,他倚靠在床头,身上已经脱下了外袍,露出白色中衣。他前胸有一道刀伤,撒了止血的疮药,却没有包扎起来,血迹浸湿了布料,晕染了一片。方容看了一眼站起身来的路远行,也没有多问。
    “子介有话要说?”
    李廉见到方容,说话有了一些拘谨:“你果真是安王殿下?”
    “如假包换。”方容走到他面前来,路远行马上搬了一张椅子到床前。
    李廉先前见过楼二对路远行的态度,现在又看见路远行对方容的态度,心里本来就只剩下一分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了。他早听闻情报楼是朝廷贵人的眼线,果然如此。
    他已经在方容来前整理好思绪,问他身份也只是顺口一提,答案心中是有分晓的,他迫切地想把积攒的东西说出去,必须要对面前这个人说清楚:“安王既然已经回京,定已听说了前些日子出现的谋逆之事吧。”
    方容没想到居然连一个江湖人都掺和进朝廷的事了。他有些想笑,觉得可笑。
    李廉说:“昨日安王遇刺,并非偶然——”
    事情还没过去整一天呢,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安王遇刺了。
    “我知道谋逆的人并非安王,只想劝王爷,离京吧。”李廉说:“京城是非之地,不便久留。”
    方容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谋逆的人是谁?”
    李廉垂首,避过了他锐利的目光:“我一介江湖草莽,只能知道说出来的这些了。”
    方容自然不信。
    李廉说:“一路北上,听闻不少安王事迹,心中钦佩。也曾想随君踏过北疆,可我在京城还有牵挂,只好放下豪情。安王胸中自有风范,京城尔虞我诈,怕王爷施展不开手脚。”
    方容听他胡扯,忽然说:“你抬头,看着我。”
    李廉下意识抬起头来。
    方容说:“我不做逃兵,即便要回北疆,我也会在亲手斩下谋逆那人的头颅之后再点兵前往。”
    李廉嘴角下拉,深深皱起眉头。
    “你知道谋逆的人是谁。”方容看着他:“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四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夸我????
    ☆、第43章
    李廉紧紧盯着方容,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方容目光下垂, 发现他的手也同样牢牢抓着床铺的布。发现对方这样紧张, 方容试图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自己想要的说的话:“子介, 你知道些什么?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为什么你想让我离开京城?这里是我的家,生养我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呢。”
    李廉抿着嘴唇,咬了咬牙, 显然对这句话很受用。
    方容继续说:“我所有的亲人都在京城了。如果我有什么危险, 难道你要让我弃我的亲朋好友于不顾吗?”
    李廉看着他说:“京城于你,如虎狼之地——”
    “我走了, 我的家人该怎么办?他们留在这个虎狼之地, 下场难道不比我更凄惨?”
    李廉低下头去。
    齐世良的事在方容的心里徘徊不去,他有意提起,试探着说:“我直到今天才知道,齐世良竟然被押进天牢。他忠心耿耿,却连一场像样的审讯都没有就判了流放之刑,我不得不多想。如果我走了, 与我有关联的, 那些比我与齐将军关系更密切的那些人, 岂不是要被容许先斩后奏了吗?”
    李廉听到一半时脸色就不太对,等方容把话说完才猛地坐直了身子,他喘了一口气,没有包扎的伤口很快渗出血来。
    方容下意识想伸手扶他:“去拿药来!”
    路远行忙去桌上拿药。
    李廉却狠狠抓着方容抬起来的手臂, 喝问:“你见到了齐世良!”
    他的态度太过惊慌奇怪,方容说:“那又如何?”
    李廉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力道,他紧紧闭着嘴,仿佛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却硬逼着自己不许脱口而出。良久,他终于开口:“去了天牢,你会害死他的……”
    方容脸色有些难看:“你把话说清楚!”他站起身,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天牢去。
    李廉说:“齐将军……他——”
    见他还有踌躇,方容抬起没被他抓住的手按压住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说:“你现在要救的,是一个爱国良将!他护你故乡多年,不值得你一句实话吗?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廉愣看着他:“原来他未曾告知于你,若如此,我又有何立场去说明缘由呢。”
    “立场?”方容皱眉说:“这种事还需要有什么立场?他以为自己的事会殃及家人,所以苟且,可现在他的一家老小……他的一家老小尚生死不明,如果他了解这些,怎么会把能害死他的事情藏着掖着?”
    李廉捂着伤口往后靠了靠:“他的一家老小,已被我护送出京城,绝无生命之忧,王爷放心吧。”
    方容想不到这件事居然真的和李廉有关。
    又离奇又古怪。
    方容问他:“你为什么要把他的家人送出京城?”
    李廉刚想说话,方容又说:“你想凭借一己之力,救出的人,也不过寥寥一个齐家罢了。可我安王府呢?安王府的附庸呢?还有其他跟我回京的将士呢?你要统统送他们出京城吗?”
    李廉被他一个又一个问题砸在脸上,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不再对着方容,他说:“救一个,救一双,至少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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