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晅失笑道:“叫大人笑话了,但朕和瑾言真心相悦,大人也当知晓。您曾应过朕的,可是现下要悔了?”
    贺兰靖忙起身道:“臣,臣不敢或忘。”
    卫明晅道:“大人记得便好,瑾言不曾有过,朕绝不会容他受委屈。”
    贺兰靖拱手道:“皇上,可否听臣一言?”
    “大人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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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靖道:“皇上,众怒难犯,朝堂初稳,不当为小儿再起波澜,若此事传到后宫去,又是一场风波。何况言官紧盯着朝堂,稍有不慎,便是千秋万世的骂名。”
    卫明晅坐在那里,身影孤寂,落在身后梧桐树梢上,竟有些暮气沉沉,让人看的心生凄凉,他站起身来,道:“后宫自有朕来周旋。前朝不是还有陈文帝要立韩子高为男后么,朕许了瑾言什么?他不曾干政为恶,朕亦未曾封他高官厚禄,朝臣便如此容不得?不过听了两句谗言,楚有昭便跑到朕面前来死谏,岂不是在骂朕昏庸。朕自诩克己复礼,无须言官们来生是非,大卫朝没了御史台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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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靖瞠目,卫明晅临政多年,朝政军权尽数握在手上,他若当真要裁撤御史台,只怕谁也阻拦不住。莫说御史台,便是内阁被撤,也不过是恒光帝一句话而已。他双手沁出冷汗,竟不由得生出些恐惧来。
    卫明晅笑着坐回月牙凳上,道:“大人暂且回府吧,瑾言快醒了,朕要去瞧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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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靖结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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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靖走了很久,卫明晅仍旧坐在院中,几只布谷鸟飞过来,落在石台下的迎春花上来回踱步,似乎全然不怕人。卫明晅失笑,想是贺兰松常来临渊斋,每每爱抓些吃食喂鸟,这些鸟儿便渐渐地不怕人了。
    卫明晅失笑,看了半日鸟儿,便再无心朝政,何况今日的折子俱是来参贺兰松的,直看得他气闷,想着他的瑾言此时当好梦正酣,还是先想个计策将人支出去,以免他多思多虑。将近夏日,或许可将皇子们都送到行宫去避暑,也好暂避风头,他这么想着,便站起身子,要回殿中去拟旨,回转身时,却见贺兰松正在廊下,瞧着他笑。
    他赤着脚,连罗袜也不曾着,只着中衣,披散着长发,肩上还有梧桐树上落下来的叶子,不知道已在那里立了多久。
    卫明晅大震,许是在院子里晒的久了,他两颧潮红,目中也带着炽热的灼意,见到贺兰松,便忍不住烧了起来。
    “风寒才好,又敢赤着脚下地。”恒光帝如老父般絮叨,上前便要把人提溜进房,却不想贺兰松受惊般往后一躲,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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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晅面色不变,心却慢慢沉了下去,索性也不再遮掩,张口便问道:“站了多久,都听见了?”
    贺兰松笑道:“你打翻茶盏声响太大,把我好梦惊醒了,再也没睡着。”
    其实卫明晅不过掀翻了茶盏,哪有什么动静,不过贺兰松浅眠,兼之酒后不适,这才惊醒了。
    卫明晅忙忙道歉,“对不住,是我不好,再睡会?”
    贺兰松摇首,眼下情形他如何还能睡得着,“你要送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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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年贺兰松一直留在静和园,日日和卫明晅相见,时时腻在一处,卫明晅但凡皱皱眉头,他便知晓他动什么心思,事情已到此地步,相互隐瞒毫无益处,他也就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
    卫明晅苦笑,“你猜到了?”
    贺兰松桃花眼中藏着无限柔情,小声道:“能不能,让我留在这。”
    “好!”卫明晅答的痛快。
    “当真?”贺兰松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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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舍不得你。”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进了殿内。
    管他呢,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一国之君,若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还有何面目高居殿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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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内堂,贺兰松看着那满桌案的奏章蹙了蹙眉,遂撸起袖子,向前俯身,张开双臂一拢一推,将折子尽数掷到了地上去,跟着身子一纵,坐到了案几上。
    卫明晅看的瞠目结舌,随即又觉得畅快,仰首长笑了半日,冲着贺兰松直竖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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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松酒醉未醒,凭着一腔怨气扔了折子,此刻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也懒得去捡。
    卫明晅上前,立在贺兰松对面,双手放在他膝上,闭了闭眼,叹道:“瑾言,别为那些混账气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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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松哼了一声,“外面的是楚有昭?是来逼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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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晅颔首,随即又摇首,“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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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晅?”贺兰松皱眉捧着额头,似是在忍痛。
    卫明晅这才记起贺兰松多饮了酒,两手放在他额上轻轻揉着,哄道:“瑾言,叫人去煮碗醒酒汤来给你,好不好?”
    醒酒汤味道不好,贺兰松向来是不爱喝的,宁愿一直疼着。
    “不喝,不喝,想要吃冰,我要甜碗子。”贺兰松竟如孩童般耍起赖。
    卫明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叹道:“怎么倒醉的越发厉害了,尚未入伏,不许吃冰,瑾言乖,我抱你去睡觉。”他口中说着,手上却不停,轻一下重一下的按着,他手法不错,贺兰松亦觉得舒爽了许多,也就不再叫嚷着要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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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晅又按了一会,去倒了盏酽茶,哄着贺兰松喝了,见他热的扯衣衫,又捡了份折子给他打扇。
    贺兰松舒了口长气,续道:“朝堂上打起来了?”
    卫明晅被他逗出了笑,“倒没有,不过嚷了几句,楚有昭你是知道的,脾气又臭又硬。”
    贺兰松黯然,捏着卫明晅的衣角道:“都怪我,我近日太放肆了。”
    卫明晅忙道:“与你何干?是我成心不避着人。”
    “为何?”卫明晅近半年行事日渐无所顾忌,他本也觉得古怪,但因着自己喜欢,也就从没问过,此刻想来,倒真像是故意的。
    卫明晅叹道:“纸包不住火,静和园虽不是皇城,但内监无数,百官往来,总有遮掩不住的那天,与其如此,倒不如光明正大的,何况,你我又无过错,我不愿你总是偷偷摸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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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松拍了拍桌案,扬声道:“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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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我胡闹,现下篓子捅大了,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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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松咬唇不语,他心下难过,又觉得愧疚,若是没有他,卫明晅本不必遭此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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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晅掰开贺兰松的牙齿,笑道:“瑾言,不怪你,真的,此事是内阁江衍抖落出来的,你可知为何?”
    贺兰松暗自咬牙,“那有什么缘由,如我这般佞幸,当然人人得而诛之。”
    “啪”的一声脆响,却是卫明晅一巴掌打在了贺兰松手背上,恨恨的道:“不许胡说。”
    贺兰松顿时便委屈了,瞪着眼几乎就要哭出来。
    卫明晅心头酸软,忙将人搂到怀里哄,“别哭,是我错了。可是瑾言,你若是佞幸,那我是什么,不能察人的昏君么?”
    贺兰松垂首,小声道:“陛下恕罪。”
    卫明晅哄孩子般拍着他脊背,“嗯,恕罪恕罪,不怪你。瑾言知道江衍其人吗?”
    贺兰松沉默不语,脸上神情极其古怪。
    卫明晅笑道:“果然瑾言没醉。纵是我再不愿,党争已现端倪,观朝堂上下,也就江衍能和令尊大人一争长短。这是借着杀你来为难首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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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松不是不闻天下事的文弱书生,朝堂纷争何其残酷,父亲早已深陷其中,他虽置身事外,却不能不留意,卫明晅一提江衍,他便已猜到了大概。历朝历代,没有哪个君王能容忍臣子结党。窗格开着,暖风吹进来,贺兰松却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明晅,求你,求你宽宥家父。”
    卫明晅无奈道:“瑾言呐,是我该求你原谅。”他看着贺兰松的双眸,坦诚道:“瑾言,我错了,先给你陪个不是,发脾气也好,骂我也成,就是别走行不行?”
    贺兰松扬起唇角,双手在桌案上往后一撑,“我已说了不走,你怕什么?”他双目殷红,直愣愣的看向卫明晅,眸中尽是不解和委屈。
    卫明晅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恨不得弃了江山带着他逃离这是非之地,他明明这么好,为何一殿的朝臣定要赶尽杀绝。
    “两年前,在御书房,我曾向令尊大人求过你。”
    “什么?”贺兰松愕然。
    卫明晅手上的折子仍缓缓地摇着,眉眼却耷了下来,他清了清嗓,道:“我求令尊大人,将你给我,他老人家应了。”
    贺兰松张大了口,一瞬间竟以为自己是醉糊涂了,待看清了卫明晅正经认错的模样,才知没有听错,他指了指自己,“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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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晅硬着头皮道:“是,但我绝不是轻瞧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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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松冷笑道:“没有聘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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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晅哑然,摸了摸贺兰松额头,“你说什么,莫不是气傻了。”(<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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