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事找你。”咸宁公主半是拉半是扶地把她带到屋子里让她坐下,“不过本宫觉得,他是想问你关于五公子的事。”
    “五公子的事?”宋致还不知道五公子的案件和宋敏有关。
    “你可知道,你那大兄与五公子的关系匪浅?”咸宁起身从案上取来一个书囊,递给了宋致,示意宋致看看。
    宋致打开了书囊,里面是两张佐伯纸,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字,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第一张写的是,正平元年春三月三日,宋放与五公子在名扬湖游玩吟诗,当时除了船上只有宋放和五公子,还有一个划船的船夫。宋放为五公子唱了一首诗歌,五公子弹奏了一首曲子回应。
    后面附了一首诗歌:“今夕何夕兮,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宋致再看第二张纸,上面记录了一些琐事:某年月日,宋敏赠五公子名琴“胭脂红”一掷千金;某年月日,五公子见宋敏,闭门不出;某年月日,五公子与人说将离开春风阁;某年月日,五公子裁得新衣欢喜出门,自此失踪。
    看着上面的字迹,宋致恍惚脑子里闪过一个声音:“阿致,这世间的事不是那么好说的,对的不一定就是对的,错的也不一定是错的,何况是喜欢一个人呢。”
    啪嗒。宋致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毫无预兆地心头猛然一痛,耳边瞬间失去了声音。她看着咸宁公主一脸担忧地跟她说话,可她听不见咸宁公主说了什么,眼前只有一双关切的眼睛和翕动的唇瓣,她眨了眨眼睛,心底的疼痛像针扎一样,从心脏蔓延开来。
    咸宁公主一直注视着她,看见她掉眼泪,紧接着就蜷缩着身体想要倒下来,她地接住宋致。宋致脸色一白,直愣愣地看着咸宁公主的脸,也不说话,只是皱紧眉头,冷汗涔涔往下流。
    宋致努力想回忆起来那个说话的人是谁,她知道是一个男人,但是是谁?是宋放,还是宋敏?还是五公子?该死!她的记忆不全面,有些东西她完全不知道,这具身体对她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驸马……宋致!你怎么了?”
    听觉再次回来,宋致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她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唇,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感觉能说话了,她开口道:“公主,臣好像见过五公子……”
    咸宁公主听见她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从她袖子里拿出参丹,喂了一颗在她嘴里,把她扶起来:“我还以为你发病了。”
    宋致把参丹吞进肚子里,接过咸宁公主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半杯,道了声谢后,她道:“公主,五公子会看中臣的大兄还是臣的二兄?臣的两位兄长,或是英年才俊,或是前途无量,而且都与五公子相交甚密。一个是作歌泛舟,一个是一掷千金。”
    “无论是谁,宋公宽已死,宋孟学不见,如今只剩下你。张叔阙来拜访,应当是他想从你这里知道你对五公子的反应为何那么陌生,或是怀疑宋孟学带走了五公子。你只要一概推说不知,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咸宁公主不关心那个问题,反倒安慰她不会有事。
    张贺已经盯上她了,她可以推说不知道,甚至把一切推到了宋敏身上,反正她又不是宋放,就算她见过五公子,也不可能知道宋放和宋敏到底谁是带走五公子的人。目前,宋敏是带走五公子的可能性最大。
    线索乱成一团,好像每个人都有嫌疑。她要做的是洗脱宋放是嫌疑身份,因为她现在还顶着宋放的名义。
    张贺的毅力让人感动,听说驸马犯病了,在门口转了两圈,当天回去了。第二天去廷尉府点卯之后就转到了还是一堆废墟的司徒府。废墟上已经有人在清理了,那些人都是良乡侯府的家臣,张贺看了两眼就走了。逛着逛着就在街头碰见了咸宁公主的车架,他昨天被拦在门外,等下还想再去登门拜访,结果看见咸宁公主的车架停下来,他轻轻踢了踢马腹,跟上了车架。
    车架兜兜转转出了城门,张贺想了想,也跟了出去。一路走到城郊外,越走越远,马车转向了名扬湖的方向。
    宋致眼皮还在打架,咸宁公主坐在她身边,凉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咸宁公主转过脸看她头一点一点的,似乎快睡着了,稍稍挪近一点,好准备让她把头靠在肩膀上。没一会儿,宋致果然不知不觉地把脑袋靠在了她肩头,闭着眼睛入睡。咸宁公主淡淡垂下眼帘,伸手轻轻揽住宋致,好让她睡得安稳些。她们坐的置传马车,四匹骏马拉着,由车轮、车轴、车舆和车盖组成,并不是四壁不透风的那种,虽然走得慢视线开阔,但风吹着冷。
    不知过了多久,宋致醒来,置传马车已经停下。咸宁公主站在名扬湖岸堤上,静静地远眺湖面。这时日出不久,柔软的阳光撒在她身上,在她身上留下了一层光晕。宋致摸着身上还带着咸宁公主堕林粉香味的大氅,起身收了起来,下了马车,走到咸宁公主身边,陪她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湖面。
    “公主一大早上带臣来踏青,不是时候啊。”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搓着脸,精神了些,笑道。
    “驸马多出来走走,对身体有好处。”咸宁公主眼角余光已经看见了张贺,护卫在一旁的明安向她请示,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一边对宋致道,“驸马喜欢游湖么?不如本宫找船来,今日游湖玩如何?”
    宋致抬起袖子掩面,打了个哈欠,放下后露出笑容来:“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她才不相信大清早把她从床上拉下来就是为了泛舟游湖散心,张贺跟了她们一路了,咸宁公主把他引到这里来是想干嘛?杀人灭口吗?
    宋致与咸宁公主并肩而立,静静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背后的马蹄嘚嘚靠近。张贺翻身下马,上前行礼,宋致回头冲他扬起明亮的笑容:“叔阙这么早,也是出来游湖的么?”
    张贺微微一笑,迎着光眯起眼睛:“最近事情发生得太多了,想出来散散心,理一下思路。听闻驸马昨日犯病,可还好么?”
    宋致笑道:“无妨,小恙而已。你看公主这不是带我出来透透气嘛。呼吸点新鲜空气,对病人很有好处的。叔阙不如也跟我们一起吧,相逢即是有缘。”
    张贺看向咸宁公主,公主对他点了点头:“驸马说得是。”
    “如此,臣便打搅了。”张贺对这对送上门来的夫妇按耐不住高兴,心想,这可不是我上门堵人,是你们自己请我来的。
    一直笑眯眯和和气气的宋致想的却是,要真是驸马夫妇小两口出来度蜜月约会,你这个一米八的大灯泡这么巴不得往两人世界里凑,不被小气鬼的宋放记仇穿小鞋才怪。
    一艘画舫从远处驶来,很快在岸边停了下来,张贺先上船确认了一下环境是否安全。咸宁公主转头看见宋致盯着张贺笑个不停,低声淡淡道:“你再这么看下去,张叔阙会以为你看上他了。”
    宋致心跳慢了半拍,脸色微红,尴尬地躲着咸宁公主,先跑上了船。再看张贺时,眼神都变得怪怪的了。
    第16章 公主心疼了
    画舫之上,酒菜新热,微风拂面,宋致和张贺把酒临风诗兴大发,不过宋致没敢卖弄,她虽然会背一点唐诗宋词,但是就怕剽窃了之后,不符合宋放这个平庸驸马的形象。没听说过也不记得记忆里的宋放会什么诗词歌赋,一首越人歌还是古人作的。
    张贺吟了几句,宋致品了一下,不得不感慨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她道:“叔阙文武双全,我不如啊!”
    直把张贺夸得不好意思。在一边听的咸宁公主听见宋致夸张贺那句“文武双全”,脑海里一闪而过宋致曾经也是这么说她,眼角一抽,袖子下的手指紧了紧。
    “张左监还没查清楚宋孟学的踪迹和司徒府纵火案的真相,最近还多了一个五公子失踪案,真是辛苦了。”咸宁公主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张贺想起自己是来找线索突破口的,不是真的来玩的,心念一转,笑道:“说来也巧,这三件事还都跟驸马有关呢。驸马最后一次见到五公子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宋致很坦然地迎着张贺的目光,“自从新婚溺水后,我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记不得许多事情了。太医丞说是脑袋过度缺氧,引发失忆。”
    “缺氧?”张贺懵了一下,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还以为是什么疾病名称。“驸马当真不记得了?”
    宋致点头:“对。”
    张贺沉默了,他不知道宋致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他的线索又断了,这些案子真的就要成悬案了。
    “张左监,你可记得此处?”咸宁公主道。
    “臣记得。”张贺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个地方,“臣是第一次在此处与宋君……驸马相遇的,当时臣还是游学的士子,驸马行船下岸,臣与驸马见过。当时五公子陪在驸马身边——”话说一半,他突然住嘴,心虚地看着宋致,尴尬地转过话题,“故地重游,当年臣不过驸马点头之交,今日为座上客,不胜荣幸。”
    “哈哈哈,叔阙太客气了,你我有缘,早晚会成为知己的。况且还在一起同朝为官,接触的机会更多了。可惜我月末就要离京上任了,不然可以与叔阙多多走动。”宋致打着哈哈,话里却没有半点诚意。
    张贺倒不以为意,陪着笑了笑就过去了。三人又坐了一会儿,咸宁公主和张贺谈起了风土民情,聊到了颖川,张贺说宋家的祖宅在颖川,宋致如果去颖川上任,就可以直接回祖宅了。东拉西扯,张贺说了很多宋致不知道的东西,宋致听得认真,时不时还问几个问题。
    三人呆到中午一起回了城,张贺骑在马上和宋致与公主告别。
    宋致回了府,咸宁公主让人传膳,宋致就迫不及待地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公主早上带臣出去不止是游玩而已,还把张贺引来,是有何目的?”
    咸宁公主挑眉:“驸马怎么有此一问?难道本宫带驸马散散心也需要什么设计么?”
    “与公主相处半旬,臣觉得公主每每做事都是有的放矢,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宋致撇了撇嘴,觉得咸宁公主小觑她了,她又不是没头脑。

章节目录


重生之驸马听令[GL]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楚流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楚流并收藏重生之驸马听令[GL]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