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安说着啪地一下翻开盒盖。
    周大江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往里看。
    匣子里只有一张泛黄的旧纸,纸上写了一列字,一时间也瞧不清楚内容。
    “那是九月十二那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雍老哥突然上门,跟我说了一些话,留下这张纸条,下午他与松岩老爷子带着雍博文那娃串门走了,九月十三早天雍家十几口人连个动静都没有就全都死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股子血腥味一直飘到了咱家屋里,我是被熏醒的,还以为是回到了战场上!那之后,你们就都劝我搬家,说什么住在这凶宅子旁边别扭,都被我给骂了回去。你们暗地里都说我老顽固,死脑筋。其实啊,你们不知道,我不能搬啊,我要搬了,你们这帮兔崽子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周立安捏着纸条一端,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端详半晌才递给周大江。
    周大江展开细瞧,只见那纸上写了四句。
    “白虎带煞风水定,二十年来运气升。一朝得遇故人还,披星莫见太白起。”
    正看得不得其解的当口,却见周立安一拍桌子道:“等的人见到了,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这该走了。江啊,安排人过来收拾好东西,一过十二点就搬家,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周大江心脏有些不好,正全神贯注地琢磨这纸条,被周立安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哆嗦,纸条飘然落下,忽有一阵风自门外吹来,卷着纸条飘飘飞出门。周大江连忙追过去,只见那纸条被风吹进了厨房,紧赶慢赶地跑过去,正看到纸条落地灶炕中,忽啦一下烧得粉光,一个人不禁愣在当场,却听周立安在屋里问道:“江啊,那纸是不是没了?没了就没了吧,赶紧找人安排搬家!”
    周大江应了,赶紧地联系人搬家。
    这一下惊动不下,周家其他四个兄弟得了信儿都打电话过来问怎么回事儿。
    就算是想要搬家,也没有这么个急法的吧。
    搬家,多大的事情啊,怎么能说搬就搬,难道说老爷子发神经不成?
    也有埋怨周大江的,你说老爷子发神经,你也不劝劝,就由得他闹?
    但再怎么说,这搬家的事情,也是事在必行了。当年一家子人劝不动老爷子搬家,现在一家子人同样劝不住老爷子搬家。
    幸好周家有能耐,城里也早给周老爷子准备了房子,调来车辆人手,一堆有时间的孙子孙女都跑来帮忙,把家里东西稀里呼噜往车上一搬,全都拉走。
    东西搬完了,老爷子却说什么也不肯现在就走,非要等到十二点之后。
    老爷子不走,这些后辈也不能走啊,只好在这四壁徒空的大房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干呆着。
    好容易熬到了半夜十二点,周立安总算是发话了,“走吧!”很是留恋地看了这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一眼,旋即头也不回地当先走出了房门。
    一众后辈连忙跟在后面。
    这一出门,却见夜空中无数纸钱飞舞,也不知是谁抛的,扬扬洒洒,满天都是,恍如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地面都被纸钱给盖了一层。
    雍家老宅方向隐隐传来呜呜哭声。
    一众周家小辈只觉得毛骨悚然,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周立安却不急,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对周大江道:“江啊,把准备的东西都用上吧。”转头又对身后跟着的一众儿孙道:“都跪下,给老宅那边磕三个头!”
    周大江看着被漫天纸钱笼罩的鬼气森森的老宅,也觉得心里直个劲地发毛,不敢耽搁,拿起火烛纸钱,带着两个儿子到雍家老宅门前点火烧了。周大江一个儿子胆子颇大,听老宅内哭声凄厉,一时好奇,趴在门缝上往里观瞧,这一瞧不禁吓得背上寒毛倒竖!
    雍家院里阴气森森,绿光莹莹,其间也不知多少模糊的黑影飘来荡去,浑不似人间气象。
    其中一个黑影似有所觉地往门这边瞧了一眼,那眼睛竟然是红色的,刷刷放光!
    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赶紧闪人。
    院里的哭声突然大了一些,他隐约听到一句凄厉的哭叫,“师傅啊,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第一百零四章 灭门血案二十周年祭(中)
    同样是发黄的白纸,保存得平整完好,别说缺边掉角,连个折皱都没有。
    纸上同样写了四句话,“此难原是应劫起,生机一线他乡遁。三十三载穷发归,故人相问旧宅前。”
    捏着这张纸的王老栓跪在雍家大宅的庭院当中,哭得老泪纵横,不能自己。
    跪在这里的,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在他身边跪满了人,年纪多在四十往外,穿着打扮形象气质不一,唯一相同的便是人人泪流满面,手里都捏着一张写了同样四句话的老白纸。
    庭院边上站的都是些年轻人,三十五六往下跑长趟,神色凝重,但悲伤倒是谈不上,大抵是年纪太小,跟这雍家基本上没什么感情的缘故。
    足足有五六十人的样子,把个宽敞的院子挤得满满腾腾。
    正房门户大开,露出客厅,那客厅中央的墙上此时已经挂起了一溜的黑白老照片,当中并排两人正是雍汉生和松岩道人,往两边去的照片有男有女,年纪有大有小,恰是一大家子人。
    王老栓哭一气儿,便要喊一嗓子,“师傅啊,你为什么要骗我们!”除了这句话,其他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喊的嘶心裂肺,若是声音直传出去,整个屯子的人都能听到。好在他们这些老家伙虽然急火攻心忘乎所以,但还有带来的一众年轻弟子,自施了遮弊法术。
    王老栓没完没了地正哭着,身后跪着的人群中突地站起一人,把脸上的泪痕胡乱抹了去,怒道:“大师兄,别哭了,光这么哭有个屁用!当务之急得先弄清事情缘由才行!二师兄,你向来主意多,给大伙拿个章程出来,都他妈别哭了。师傅一辈子英雄了得,看到我们这些弟子跟娘们似的哭哭啼啼,难道会开心!他让我们三十三年之后再回来,就是让我们在这里给他哭丧吗?把你们师傅都扶起来!”这人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说话间自一股颐指气使的态度,显然是常年发号司令的那种人。
    听到这句话,站院边上的年轻人稍犹豫了一下,便都纷纷上前,好声劝着,把各自哭得稀里哗啦的师傅给搀起来。
    搀着王老栓的两个弟子也是一身农人打扮,土里土气的满脸憨厚,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也不怎么会劝人,就在那里反来复去的说,“师傅别太难过了”。
    王老栓虽然站起来,却依旧哭哭啼啼。
    刚刚那人双眉一拧,大步踏到王老栓面前,喝道:“大师兄,别哭了!师傅生前最讨厌的就是你有一点事情就哭,连个娘们都不如。”
    这话已经有些说得过火了,王老栓身旁已经聚集了六七个人,都是年纪轻火气旺,听到师傅遭到如此侮辱,都是脸现怒气,其中一人怒道:“你怎么说话呢!”
    那人骂道:“长辈说话,哪有你们插嘴的份!都给闪一边去,连点长幼尊卑都不知道!”
    王老栓的几个弟子大怒,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开打。
    那人身后的年轻弟子自然不会让师傅吃亏,也纷纷往前涌。
    王老栓抹了把眼睛,对弟子们道:“这是师傅的事情,不用你们管,都老实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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