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点点头,“眼下封城正值用人之际,只要是有所长,为人又踏实肯干的,我自然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
    “你说的也是,总得让人考校他一番才是。你觉得这个张夫人如何?”
    “看其言谈举止,倒不似是平常百姓出身,想来以前也是受过极好的教养的。”
    “此人便是那宋夫人的嫡姐。”
    “哦?”元熙虽是这样一问,可是面上并无半点吃惊之色。静依一看,便知其早已知道她的身分了。
    “你不问我为何将她引来封城?”
    “你做事自然是有你的道理。再说了,你将她引来,无非就是想着用她来对付那个宋夫人罢了。”元熙不甚在意道。
    静依轻轻一笑,“你倒是会猜!用她对付宋夫人,此其一。这宋夫人与张夫人皆是出自安谷县的有名的商户安氏!咱们通过这一次让宋夫人受挫,也是为了威摄那安谷县!”
    元熙点了点头,“你的用意,我明白。你看的倒是长远。那你可准备好何时出手了?”
    “这是自然!明日就是腊八宴了。就明日吧。”
    元熙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攥了一下,“那好,就明日吧!无伤那边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估计你这儿布的棋正好下完后,无伤那边儿也就接上了。”
    “这样最好!如此一来,那宋浩的名誉,以及他在封城的影响才会一落千丈!对咱们才会更有利!”
    二人相视一笑,元熙将静依腿上的手炉轻移,“现在可是暖些了?”
    “嗯,好多了。”
    次日,便是腊八了!一早,静依就起来查验了府中的各处,唯恐会有什么不妥。要知道,今儿可是平王到封城来第一次真正地大宴群臣呢!千万不能出一点儿的庇漏!
    而宋府则是沉浸在一片阴霾之中,宋娇自那晚后,再不肯进食,而宋夫人也是明显地憔悴了许多!早上,冷冷清清地用罢了早膳,宋浩便道:“准备一下吧,今日是平王摆的腊八宴,咱们是不能不去的。”
    “是!妾身定会准备妥当的。”宋夫人态度恭敬地说了,便看了宋浩一眼,一幅想问却不敢问的样子,宋浩看了,却是只觉得堵心!
    “其它的就不必多言了。快去准备吧!”宋浩冷声说完,便起身去了书房。徒留宋夫人一人有些焦急地看着他的背影。
    此时,宋浩与他的这位夫人还不知道。自昨晚,这封城的大街小巷,便又传出了一股流言。只是这流言直指宋夫人与宋浩,百姓们都只是敢在民间小声议论,在一些大的酒楼或者是茶坊,还是无人敢提的!可是即便是这样,封城的达官贵人们在今早以前,也都是还是多多少少地知道了一些。
    而宋府,则因为宋娇一事,而愁云惨淡!宋浩现在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向自己的主子交待,另一方面还在想着经过这宋娇一事,如何才能够与彭江达一同布署这封城的守卫,以为自己的主子谋取更大的利益,所以他将身边得力的人都派去了打探这彭府到底如何了。
    而宋夫人则是因为爱女一事,深受打击!也是寝食难安,且脾气爆燥!自那晚出事以后,已是前前后后杖毙了十几个丫头婆子了!这如何能让人不害怕?所以府中得知到这个传言的下人,也只是敢在自己的下人房里说说,没人敢将这话递到宋夫人跟前儿去!笑话,现在夫人正是在气头上,若是一个不高兴,再让人给拉出去杖毙了,岂不是死的冤枉?
    所以,当宋浩夫妇出现在平王府时,便觉得众人看向他们的神色皆是有些不对劲!而向来在同僚中人缘和声誉极好的宋浩,也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同僚们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屑、嘲讽甚至是鄙夷!这让他很纳闷儿!按说这宋娇失德之事,不该让同僚们对自己有如此大的转变呀!而宋夫人那边儿,则是更惨了。不管是她与谁打招呼,换来的却不再是以往的讨好、恭敬之色,反而是一幅爱搭不理的样子!甚至有些夫人还出言嘲讽,将那宋娇失贞于彭江达之事拿出来闲言。
    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宋夫人如何受得了?以前她与宋浩都是刻意地经营着自己的名声,到哪里,人家都会赞她一句贤妻良母,品性高洁!怎么不过是短短两日竟是成了这般样子!
    “王爷驾到!王妃驾到!”
    “参见王爷、王妃!给王爷、王妃请安!”
    元熙拉了静依的手到主位上坐定后,虚扶了一把,“平身吧。”
    “谢王爷!”
    “赐坐。”
    众人分了左右两侧而坐,左侧为男,右侧为女。
    元熙先道:“今日是腊八,本王借此来宴请封城的诸位功臣、世家!众位不必拘礼,还望开怀畅饮的好!”
    “谢王爷!”
    静依笑道:“人已是齐了,那便开席吧。”说完,便听自偏厅内传来了丝竹之声,而大厅内也是上来了十几位舞娘翩翩起舞。
    酒过三巡,众人正纷纷向王爷敬酒,便见外面进来一名侍卫,跪道:“启禀王爷、王妃,王府外跪了一名妇人,说是来告状的。属下等劝其到封城府衙去投递诉状,可是她却说状告之人品级在府尹之上,惟恐封城府尹做不得主。且昨日去了封城的府衙,可是因府尹大人未在,又想着只怕是找府尹也无用,所以才来求王爷和王妃作主。”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而大部分人,则是将眼神停驻在了宋浩之上。
    宋浩一惊,心想着,自己从未做过什么落下把柄之事呀!这是怎么回事?
    元熙正色道:“你可问了,她是什么人?”
    “回王爷,那名妇人自称是安谷县人。其它的,她不肯说,坚持要见到王爷和王妃才肯说。”
    元熙与静依相视一眼,道:“封城府尹何在?”
    欧阳夜连忙起身道:“臣在。”
    “依你看,该如何处置呀?”
    欧阳夜沉思片刻道:“这,启禀王爷,既然此人是来告状的,自然是应该到封城府衙了。可是她既是提及此人的官位在臣之上。不如就请王爷见上一见,也好让那妇人放心。等回头臣再审理时,便也就见容易些了。”
    元熙点点头,“言之有理。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便有一名衣衫似是有些旧了,却是极干净的妇人被引到了大厅。那妇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少妇,看其打扮也大概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是低着头,看不清楚样子。
    “民妇叩见王爷,王妃!”
    “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是因何而状告何人哪?”静依淡淡问道。
    “回禀王妃,民妇乃是安谷县商人安氏之女,民妇夫家姓张。民女状告现任副将的宋浩及其妻子宋安氏。”
    这张安氏的话音一落,顿时这大厅里可就热闹了!这不是成了大姨子告妹夫了?这宋浩和宋夫人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儿让人家不顾念亲情而告到王爷这里来了?而在一些妇人那边儿,则是小声嘀咕着,什么嫁妆、陷害之类的。宋夫人多少听到了一点儿,心下大惊!这她怎么来了封城了?再说了,她到底是要干什么?以为弄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可以将她的名声给毁了?
    不待静依等人细问,便听那宋夫人道:“姐姐这是何意?你不在安谷县好好地相夫教子,怎么到了封城来胡言乱语了?”
    元熙一挑眉,看了欧阳夜一眼,欧阳夜会意,看向宋夫人道:“宋夫人,这王爷和王妃还没问话,怎么?您这被告之人要先开始审问这原告了不成?”
    宋夫人听了,脸色一变,眼下她成了被告之人,而且还当着王爷、王妃的面儿,刚才的确是不该出声责问!宋夫人忙起身向王爷和王妃告罪。
    静依只是淡淡道:“宋夫人不必心急,是非曲直,总要先听个明白才好。欧阳大人,您擅长断案,不如就由您来问吧。”
    “是。”说完,欧阳夜便看向那张安氏道:“你且说说为何要状告他二人。要知道宋浩可是从二品的副将,若是查出你蓄意陷害,可是少不了一顿板子的。”
    “是!民妇知道。民妇当年原是这宋浩的未婚妻。宋浩当年也只是一名正六品的营千总。他看中了民妇家中的财势,便向民妇的父亲求娶民妇。民妇的父亲也是答允了此事。怎料,成婚的前一日,民妇突然身染恶疾,昏睡不醒。民妇的庶妹,也就是这宋安氏竟然提出了代嫁一说。父亲担心宋浩会闹上门来,便应允了。”
    欧阳夜一皱眉,“张安氏,你这话说的,虽然这庶妹代嫁却不合理,可不至于要告她吧?再说此事与宋大人何干呢?”
    “大人还请听民妇细说。后来民妇才得知,民妇哪里染了什么恶疾,分明就是这张安氏嫉妒民妇的嫁妆丰厚,而且又是嫁了一名年轻有为的营千总,所以在民妇的饮食中下了毒!更为可恶的是那宋浩竟是与民妇的庶妹早有勾结,甚至是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他二人合谋给民妇下毒,原是想着毒死民妇,再侵占了民妇的嫁妆!哪里想到,民妇命大未死!事后,民妇曾多次向母亲及父亲提及此事,奈何他二人仗着是官身,对民妇不加理睬!”
    “民妇当时也只是一名弱女子,又能如何,后来嫁与人为妻。可是不想丈夫患了重病,民妇无奈之下,只好找到庶妹,求其施以援手,奈何她非但不给,反而还命人将民妇毒打了一顿!民妇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再求助到了娘家,奈何这庶妹竟是联合她的姨娘将民妇的母亲毒害致死!还让父亲抬了她的姨娘为正室。那姨娘见到民妇,便将民妇赶了出来!从此,不许民妇登门!民妇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病死呀!”
    说到这里,这张安氏已是哭的泣不成声了。而这番话,听起来是情真意切,特别是提到她的丈夫时,她的语气中似是带有一些悲凉之感!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有些心软的夫人已是拿了帕子悄悄地抹着泪儿了。
    “你胡说!我何时给你下毒了?是你自己不争气得了病,怨得了谁?还有,我母亲是被父亲抬为正室的,你口口声声地叫着姨娘,是何居心?”宋夫人忍不住怒道。
    静依却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宋夫人何必动气?有欧阳大人在,自然会将事情查个水落实出!”
    宋夫人面容一僵,讪讪道:“是!王妃说的是。”
    只听欧阳夜问道:“你说当年是宋安氏给你下了毒,你可有证据?”
    “有!当里民妇中的毒便是她收买了民妇的丫环,那名丫环所下。后来,那名丫环觉得心中有愧,便对民妇说了实话,还将当时宋安氏赏于她的一对赤金的耳环交到了民妇的手上。”说着,便将一个帕子包着的金耳环捧在了头上。
    欧阳夜取过来后,打开看了看,又问道:“那名丫环现在何处?”
    “回大人,那名丫环就是她。”宋张氏指了指身后的一名少妇道。
    “你叫什么名字?将当年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来,不许隐瞒,不许捏造。”欧阳夜极具威严道。
    “回大人,奴婢名叫凤儿,当年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后来大小姐临出嫁前,二小姐找到了奴婢,让奴婢在大小姐的粥里下药,奴婢不肯,后来她就先是拿了这幅耳环引诱奴婢,后来又以奴婢年幼的弟弟相要胁。奴婢没法子,只好应了。当时二小姐说只是一些让人发昏的药,可是奴婢害怕,便没有将二小姐给的药都下进去,只用了一半儿。后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让人发昏的药,而是索命的毒药!幸好奴婢没有将药下完,否则,奴婢就真的成了杀人凶手了!”
    众人齐齐地看向了已然变色的宋夫人!这次,宋夫人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眼神中一片暗沉之色!
    “你口中所指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分别是何人?”
    “回大人,这大小姐便是现在同奴婢一起跪在这儿的张夫人。而二小姐便是那宋夫人。”
    “你说的可有什么凭据?”
    “回大人,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如果大人不信可以传如当年为大小姐诊脉的大夫。他现在还在安谷县,活的好好儿的。而且,奴婢当年心中有愧,所以便将那剩余的半包毒药埋在了大小姐院中的一棵桂树下。还有,那耳环上有二小姐的闺名,这是当年老爷给两位小姐特意打造的,每人的耳环上都刻有她们的闺名。”
    这欧阳夜拿起这耳环细细一看,果然,这耳环的内侧上刻有一个'兰'字!转头看向宋夫人道:“不知宋夫人闺名?”
    宋夫人淡淡道:“本夫人闺名秀兰。欧阳大人,这耳环在本夫人未出阁时便被人偷了去,如今竟是被这丫环拿来污蔑于我!还请大人明查,还本夫人一个清白。”
    欧阳夜一挑眉,淡淡道:“宋夫人的耳环是何时被盗的?”
    “十八前年前,本夫人出阁前的一个月。”
    欧阳夜点点头,看向那名叫凤儿的民妇,道:“宋夫人说是这耳环是她丢的,你又如何说?”
    “回大人,不可能的!这耳环是老爷特意为两位小姐订作的。若是二小姐丢了,为何当年没有声张?再说了,闺阁小姐的首饰丢了,她怎么可能会不声张?可是当年府上并未传出过二小姐丢东西一事。”
    “那也不能证明这是宋夫人赏于你的呀?可有人证?”
    “回大人,当时二小姐给奴婢时,只有她与奴婢二人,她想着让奴婢谋害大小姐,哪里会让其它人看见、听见?”
    欧阳夜看向了一旁的张夫人道:“张夫人,你可还有别的人证或是物证?”
    “回大人,民妇有!”张夫人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欧阳夜。
    欧阳夜看过后,竟是陡然色变,并郑重地将此信交给了元熙,“王爷,您看?”
    元熙看过后,也是神情一变,让静依看了看。静依看过后,竟是怒道:“宋夫人,想不到你们母女竟是如此狠心,竟是夺了那嫡小姐的嫁妆还不算,竟是还要杀了嫡母?你们也太过狠毒了些!”
    静依的这番话登时就把那宋夫人给说懵了!她何时谋害过嫡母了?这话从何说起呀?“王妃,您这话是何意?臣妾从未谋害过嫡母,定是这贱人陷害臣妾!”宋夫人神情激动道。
    “陷害?”静依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信件交还给了欧阳夜,“张夫人,不知这宋安氏的生母,可还在世?”
    “回王妃,在世。”
    “很好,元熙,现在欧阳大人在咱们王府,您看?”
    元熙点了头,对外面吩咐道:“来人,速去安谷县,将那安氏的老夫人给本王绑来!带到封城府衙!顺便到当年安家大小姐且的院子中看看是否有一棵桂树,下面是不是埋了什么东西?”
    “是!”
    这宋夫人不解了!这信上究竟是写了什么东西竟是让王爷和王妃都大动肝火?
    “欧阳大人,这宋夫人虽尚未定罪,但既是被告,且原告还拿来了如此重要的物证。此事,你看着办吧。”元熙有些怒色道。
    “是!原告张安氏,你的诉状本官接了。明日,本官会在封城府衙公开审理此案。”言毕,对宋浩和宋夫人道:“还请两位明日到封城府衙一趟。”
    静依道:“欧阳大人,既是公开审理,那本王妃与王爷是否也可以到场旁听哪?”
    “这是自然!王爷与王妃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旁审。”欧阳夜恭敬道。
    静依点点头,“既如此,王爷。这宋大人可是封城的副将,其夫人又向来是封城夫人们的典范,不如,咱们明日也去听上一听,以免冤枉了他二人,反倒让王爷落个苛待下属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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