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你能不能看出真假的两张银票有没有分别?”
    花满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并没有阻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两个人,倒是也不担心柳墨归这个“外人”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花满楼的直觉,他一贯是毫不怀疑的,既然花满楼觉得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自然不会有异议,更何况……以这个女孩子的举止和气度,也实在不会是行径低劣的小人。
    柳墨归接过银票,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认认真真的将每一处都仔细对比,良久后,终于是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编号一致,这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花满楼若有所思的摇了摇扇子,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忽然问道:“阿墨,若是你,能不能仿造出这样一模一样的印版?”
    “唔……”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再一次拿起了两张银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即却是点了点头,“印版制作得很精巧,仿造起来也很麻烦,不过若是给我一个月,我也是能做到一模一样的。”
    此话一出,花满楼并无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小姑娘的回答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花满亭却是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不可能……”
    银票最怕的就是出现仿冒,然而却又必然是会遇到仿冒的,所以当初花家请来制作印版的是天下第一能工巧匠、素有“妙手老板”之称的朱停——因为他做的印版,是绝对没有人能够仿造的,所以他先前一直怀疑就是朱停造的假。可眼前这个小姑娘……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又是一脸天真懵懂,这要让他怎么相信小姑娘居然能够和朱停相提并论?
    自己的能力受到质疑,小姑娘立时就有些委屈地鼓起了脸,正要说些什么,却又看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花满楼,略一犹豫,却到底还是没有发作,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花满亭,毫不退让:“可以的,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做一个,一个月后给你看。”
    “这……”花满亭看着小姑娘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下有些惊疑不定,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花满楼。
    “六哥,”花满楼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以示安抚,“阿墨说能做,那就必然是能做的。”
    花满楼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有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了起来,花满亭有些意外百花楼居然还有别人在,顺着脚步声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了一个圆滚滚的机甲,而小姑娘却早已是低呼了一声,一路小跑着扑了上去,和那机甲亲亲热热地抱做了一团。
    “七童,这……”
    “是阿墨的机甲人,”花满楼笑着给兄长解惑,“阿墨师承高人,六哥无需怀疑。”
    “这是阿甘,”小姑娘抱着阿甘,一本正经地向花满亭介绍,“是我的好朋友。”
    阿甘一向活泼不怕生,对人也很友好,但这一次,或许是听见了之前花满亭对小姑娘的质疑,居然破天荒地没有给“好脸色”,而是有些不满地扭过了身子,不愿理会。
    小姑娘偷偷看了眼花满亭和花满楼,回过头来伸出手指戳了戳阿甘圆滚滚的身子:
    “不可以对花满楼的哥哥这么没有礼貌!”
    得,先前还是六哥,现在却直接退成了“花满楼的哥哥”,看来小姑娘心里实在是委屈得很,花满亭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看向阿甘的神色里虽然仍旧有些好奇,却已经是将这超出自己认知的一幕消化了下来,起身走到小姑娘身边,微微俯下了身,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歉意:
    “抱歉,是我的不是,是我小看阿墨了,希望阿墨不要生六哥的气。”
    “没有关系啦……”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哈地挠了挠头,阿甘似乎是听懂了花满亭的话,回过身来,示好地蹭了蹭花满亭的腿。
    花满亭觉得着实新鲜得很,好奇地伸手想要去摸它圆滚滚的身子,阿甘却是一下子害羞了起来,一溜烟躲到了小姑娘的身后不肯出来,却偏偏还是露出了小半个身子向外张望着……滑稽的样子看得花满亭哈哈大笑。
    因为假银票带来的沉重气氛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褪去了不少——小姑娘和阿甘,好像总是能让人的心情好起来……花满楼笑了笑,神色越发的温和,却还是不得不出声提醒那边玩得正高兴的三个“人”:
    “阿墨,六哥,边吃饭边说吧,再晚菜就要凉了。”
    ……
    花满楼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百花楼里,说起来和花满亭也有许久没见了,兄弟两人当下便都倒了酒,一边小酌着一边继续商量假银票之事。
    “我虽相信朱停,但总觉得没有人能仿造印版,所以他只能是唯一的嫌疑人,但……”
    花满亭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花满楼却立时会意地接了下去:“但如今既然阿墨可以仿造,自然也可能会有别的高人仿造。”
    “不错。”花满亭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有没有这样的人,朱停或许会清楚。我来前报了官,却暂时并无消息,也不知朱停此刻在哪里。七童,你和陆小凤是老朋友了,陆小凤和朱停也是老朋友,所以我就来找你帮忙了。”
    花满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着摇了摇头:“这本就是花家的事,我责无旁贷,哪里算是帮忙呢?”
    “说得对,是六哥太客套了!”花满亭朗声笑了起来,仰头喝下了一大口酒。花满楼也笑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身边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两人齐齐回头,却忽然都是一愣——
    花家兄弟俩喝酒,柳墨归自然是没有份的,坐在一旁乖乖地吃着菜,可……大概是两人聊得入神没有注意到她,小姑娘又对酒颇为好奇——以前裴师兄就从来不让她喝酒的!这一回见两人都没有注意自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终于是没有忍住,偷偷地抱过了酒坛,给自己倒了一些……
    于是花家两兄弟回头的时候,就只看见酒坛已经空了一半,小姑娘抱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脸色一片绯红,素来清亮澄澈的眼睛里已经是一派茫然。
    当然,花满楼看不见她的眼神和脸色,他只能闻到小姑娘浑身上下浓浓的酒味,还有……感觉到她的体温几乎是有些烫人。
    作者有话要说:  酒后乱x吧花满楼爹爹【喂!我看到满地都是我碎成了渣渣的节操……
    ☆、醉酒
    第九章
    醉酒
    花满楼的心头忽的一跳,有些试探性地喊了一句:“阿墨?”
    “唔?”小姑娘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出声叫自己的人,“花满楼?”
    还好,还认得人,总算是没有醉得太厉害……花满楼松了口气,起身走到小姑娘身边,见她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后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居然还伸手去够放在桌上的酒坛,赶紧按住了小姑娘的肩膀制止了她的动作,一边把酒坛推得离他更远了一些。
    喝了酒的小姑娘没了平日里的乖巧懂事,好像一下子就任性了起来,不停地扭着身子想要摆脱花满楼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甚至还不惜动起了手来——小姑娘的武功很好,花满楼的武功虽在她之上,但根本就没料到喝了酒的小姑娘居然会变得那么难缠,一时不察竟被她挣了开去。小姑娘拜托了桎梏,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探出了身子就要去拿酒坛。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小姑娘连站也有些站不稳,更别说还是探出身子这样重心不稳的姿势了,才刚伸了手,脚下就是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花满楼想也没想就伸了手,宽大的袖袍一卷,差点向前栽倒的小姑娘只觉得腰间传来一股轻柔却不容挣脱的力道,下一刻就已经向后倒去,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原本还在不停挣扎着的小姑娘忽然间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就睁大了一双杏眼,可那双眼睛里的雾气却是越来越浓。
    “阿墨?不可以再喝……”花满楼接住了脚步踉跄的小姑娘,正要阻止她继续喝酒、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可话还没说话,却忽然全部卡在了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本还在闹腾的小姑娘忽然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了他的怀里,她抱着他腰的手臂用的力气之大,几乎连他都感觉到有些许疼痛,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感觉却是……根本就说不明白。
    他一直觉得柳墨归天真懵懂,还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可是……怀里的触感温热柔软,带着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馨香,让他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也让他忽然间意识到——柳墨归实在已经是不小了,她是一个大姑娘了,一个漂亮、活泼又乖巧懂事的大姑娘。
    当花满楼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素来沉稳温和的男子竟是忽然间觉得有些无措了起来,只觉得怀里的女孩子温度高得快要将他烫伤,一下子就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下意识地挣了挣,抱在自己腰间的那两条手臂却立时就勒得更紧,让他一时之间居然挣脱不开。
    “七童,我看阿墨是喝醉了,一会儿你送她回房间休息吧!你这儿应该还有一间客房空着吧?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围观了好一会儿的花满亭像是终于看够了,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伸手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顺手还不忘把桌上剩下的半坛酒一块儿带走,“剩下的酒还是我带走吧,免得这丫头还惦记着!”
    “六哥……”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像是知道花满楼还有话要说似的,花满亭只听他说了两个字,就立时开口打断了自家弟弟的话,摆了摆手就拎着酒坛往客房的方向跑,一溜烟就没了人影,静谧的月色下,只剩下男人那一串清朗的笑声和一句“你和阿墨记得早点休息!”在缓缓飘散……
    六哥真是……花满楼苦笑了一声,低低地叹了口气,稍稍放松了些僵硬的身体,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柳墨归的头顶,柔声道:
    “阿墨?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怀里的小姑娘没有说话,手臂却是无意识地缠得更紧了。
    花满楼难得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犹豫着是不是该干脆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可……怀里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让他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继续摸着她头顶,耐心地一遍一遍喊她:
    “阿墨?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好不好?阿墨?阿……”
    花满楼的声音戛然而止,覆在她头顶的手掌也在一瞬间顿住了动作——他的胸口,有温热的湿意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浸透他的衣衫,一点一点沾上了他胸口的皮肤——心口,一瞬间变得滚烫。
    ——小姑娘,哭了。
    她做一个机关失败了五六次的时候没有哭,擦擦脸上的灰,钻回房间继续一个人钻研;她一个人忽然出现在百花楼、面对着全然陌生的环境的时候也没有哭,只是笑着,继续高高兴兴地过着日子……可是现在,她却哭了。
    花满楼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间揪了一下,有一种钝痛一点一点蔓延开来,那双素来无神的眼睛在月色的渲染下,也好像泛出了点点温柔和心疼来:
    “阿墨怎么哭了?”
    柳墨归只觉得抱着自己的怀抱温柔而又可靠,像极了记忆里一直伴着自己长大的裴师兄的怀抱,虽然和裴师兄并不完全一样,但却都是那么温暖又让她心安,整整一个月多来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委屈终于在这个醉酒了的夜晚全数爆发——她的脸贴着他的心口,眼泪在他温柔的嗓音下越流越多,终于从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小声的呜咽和抽泣:
    “我想回家……”
    “对不起,是我不好,等假银票的事结束了,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花满楼有些心疼地摸着小姑娘的头顶,柔声地安抚着,努力想让她安下心来,“阿墨很快就能回家了。”
    谁知道小姑娘一听,眼泪却立时就流得更凶了:“回不去了,一定找不到的,我没有家了,再也没有家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花满楼,自己一定能回家的,可是……她从大唐到了几百年后的大明朝,这样的事发生了一次就已经是匪夷所思、不可置信了,又怎么还可能这么巧地发生第二次呢?
    “不会的,一定可以回家的。”花满楼摸着她的头顶,语气和动作越发的温柔——小姑娘好像总是很活泼,没有烦恼,他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心里的不安和恐慌竟是这样的浓重,“阿墨不相信我吗?我说过会送阿墨回家,就一定会做到的。”
    花满楼素来是一个温柔的人,可现在,他的话里除了温柔,却竟是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他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就一定会做到。他答应了小姑娘送她回家,当然也不会例外。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花满楼少见地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打断了小姑娘的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阿墨,我……”
    花满楼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间顿了顿,心底竟像忽然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犹豫来,让他有些说不下去——送她回家了,她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出谷了?他又是不是就像是小姑娘曾经担心过的那样,再也见不到她了?可……
    花满楼感觉着胸口滚烫的泪水,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是坚定地把话说了下去:“我一定会送你回家的,不要担心。”
    怀里的小姑娘浑身一震,仰起一张被泪水染花了的脸看着他——他明明是个瞎子,那双眼睛却好像比谁都要清澈,温柔却又可靠……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伸手抓紧了他的衣服,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
    “花满楼,你答应我的!不可以骗我!”
    “嗯,我答应你的,”花满楼点头,“不会骗你。”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虽然眼里还是带着不安,却终于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
    今晚的小姑娘似乎是格外的不安,花满楼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她,她虽然已经不哭了,可抱着花满楼的手臂却是怎么也不肯松开。花满楼又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小姑娘却立时就抓住了他的手,无论他怎么说都不愿意放开。
    花满楼听着她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和含糊不清的吐字,就知道小姑娘仍旧还醉着,根本没有清醒,甚至——说不定因为酒劲终于上头了的关系,思维还没有之前哭的时候来得清醒!花满楼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就这么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小姑娘回了她的房间,将她带到床沿坐好,刚想起身,抱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却是骤然间加重。
    “阿墨,先松一松手,”花满楼耐心地安抚着醉酒的小姑娘,“我去找帕子给你擦一擦脸,马上就来。”
    小姑娘睁大了一双迷蒙的眼睛,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松了松手——花满楼抽出手来,去门外的井里打了些水,将帕子浸湿又拧干,然后依言回到了房间里,才刚一坐回床沿,小姑娘就立时贴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抱着他的手臂,这样的姿势让他的手臂避无可避地就贴上了女孩子胸前最柔软的地方。
    “小姑娘”确实是已经不小了——花满楼感觉着手臂上触到的温软,心头一跳,拿着帕子的手一下子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写着写着就心疼墨墨了qaq
    你和阿墨早点休息什么的……六哥明白人!
    花花你现在答应一定会送墨墨回家,以后想起来自己这个承诺,不知道会不会想哭2333333333
    先抱一下什么的,然后午夜场总是要到后半夜才开始的你们懂的!
    ☆、子夜
    第十章
    子夜
    花满楼僵住了,可柳墨归却没有,非但没有放开花满楼的手臂,反而还抱得越来越紧——可大概是这个姿势有些别扭,实在是让她不太舒服,小姑娘不安分地扭着身子直往他怀里钻,原本抱着他手臂的手也转移了阵地,慢慢下滑到了花满楼结实的腰间,然后……再一次紧紧地抱住,力道之大,好像是生怕自己只要一松手,他也会马上就消失不见——就像是……她的家那样,从此再也找不到了。
    花满楼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她的,但伸出去的手按上了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却忽然就使不出力道来,小姑娘先前哭着说没有家了的场景再一次在脑中浮现,花满楼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有推开她,摸索着托起了她的脸,动作轻柔地用帕子替她将脸上的眼泪一点一点擦干净。
    帕子刚浸过冷水,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小姑娘终于稍稍安分了一些,趴在他的怀里,乖乖地仰着头让男人替自己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花满楼微微松了口气,温柔而耐心地替她擦完了脸,把帕子放到一边,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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