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映寒眼眸微动,“我听说家里原本打算将我嫁给八王爷,此事当真?”
    温承修沉了沉,微微颔首,“是有过这样一段事,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是有意将你许配给八王爷的,宫中有动向,镇北侯府也所有知,父亲觉得是个不错的婚事,便替你应了下来,就差一道正式的婚约。可圣旨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温映寒眉心微蹙,“所以同八王爷的事是太后和父亲的意思?”
    “不全是,八王爷似乎也是真的心悦你,似乎也私下里见过你。”
    温承修薄唇轻抿,回忆起了当年往事。当时他远在边疆,听闻了她被赐婚的事,便即刻回来了一趟。
    就连他原本也以为她要嫁的人是沈宸卿,也曾想着八皇子性格温和,他妹妹嫁过去了定是不会吃亏的。所以在得知赐婚圣旨内容的那一刻,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若是温映寒真的心悦的人是沈宸卿,他便是豁出去去求七皇子,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妹妹嫁给旁人。可是当他问她的时候,温映寒清楚地告诉他,她对沈宸卿无意。
    至于七皇子沈凌渊,她未提,却也没说自己是不想嫁的。
    温承修又补了一句“当时你对之前那段未定下来的婚约也无意,圣旨已下,父亲也放弃了之前那份心思。”
    婚期定在一年后,温承修处理完了府中的事便赶回了边疆,恰逢战事突起,他再次回府的那日已经是温映寒出嫁那天了。
    后面的事到底是不一样了。现在看,他当初便该再仔细些问清楚她的心意。
    温映寒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从前明夏跟她提起时她还不大相信,没想到沈宸卿竟真的曾有意与她定下婚约。
    温承修常年在外征战,所能了解到的事情并不多,今日入宫索性便将他所知道的事全都讲述了。
    温映寒细细琢磨着温承修说过的话,越想越深。
    那道圣旨下得着实太过突然。沈凌渊却也没有因此而说些什么,反而将圣旨接了下来。
    后面的一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娘娘,娘娘?时辰差不多到了。”芸夏轻着声音在门外提醒。
    温承修敛了敛神色,“宫中规矩多,我待得过久,也会给你惹来麻烦。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写信给我,我这次会在皇城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前朝的事交由我处理便好。你照顾好自己。”
    温映寒微微点了点头,“你也多保重。不止是这段时间在皇城,往后去边疆也是一样的。”再一次相见不知是何时,她总得嘱托些什么。
    温承修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终是低叹了口气,“寒儿,有句话我以前说过,不过你现在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我会让镇北候府成为你最有力的后盾,曾经我没做到,但往后不会了。”
    第35章
    芸夏绕过屏风送了温承修出去。搜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门外的轿辇早已准备周全,四个小太监分立在轿辇四角, 其中一个撩开了轿帘, 只等着温承修走过来。
    殿外的天色已近黄昏, 暮霭沉沉堆积在太阳将落的地方, 西面的云雾里染上了些许暖黄色的光晕。
    温承修停了下来, 琥珀色的眸子微沉,回眸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德坤宫。
    红漆的宫墙延绵至两端,宫殿之外雕梁画栋, 富丽堂皇。可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在。
    清清冷冷,也总是只有她一个人在。
    跟在他身后的芸夏停下脚步,不解地抬眸望向眼前的人,“温大人?”
    温承修顿了顿,薄唇轻轻动了动“照顾好你家娘娘。”
    芸夏一怔, 随即认真地行了一礼,“大人放心,奴婢等定尽心竭力。”
    “回去吧,殿里无人。”
    腰间环佩声起, 温承修收了视线, 回身大步走向早已经备好的轿辇, 藏青色江崖海水狮纹的官服在上轿的那一刻微微收了收, 琥珀色的眼睛里已褪下刚刚的温沉, 抬眸间战场上厮杀出来的锐气尽显。
    前朝那些账, 也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
    芸夏回去复命的时候, 刚好看见温映寒垂眸站在古琴边。
    纤长的手指似是漫不经心地轻触在琴弦上, 指尖轻压,脑海里却像是在想着别的事情。
    “娘娘?”
    温映寒回身看了一眼刚刚走进来的芸夏,眸间的神色微微敛了敛,“已经送走了吗?”
    芸夏福了福身,“嗯,温大人已经上了轿子,小福子找来的人稳当,脚程快,这回子估摸着离宫门已经不远了。”
    “那就好。”温映寒缓缓地应了一句,抬手松开了指尖。
    芸夏担心她忙了一整日这会儿会觉得疲倦,轻轻开口道“奴婢服侍娘娘更衣吧,离晚膳还有半个多时辰,娘娘先去里间休息一会儿,躺一躺也是好的。”
    温映寒知道她在关心自己,想来晚上她多半便是自己待在寝殿里了,换一件宽松些的衣裳也无妨。
    “更衣的事去叫明夏来吧,”她声音温和,好看的桃花眸里带着点淡淡的暖意,“有点想喝你亲手沏的牛乳茶了。”
    芸夏笑了笑,“奴婢这就去。”
    温映寒回身撩开了珠帘,走向内殿的方向。温承修跟她说了很多她之前不知道的细节,尚有不少值得深思。
    天色渐晚,屋内显得有些暗淡。明夏默默地走进来先是点亮了寝殿里的几盏灯火,而后将细烛熄了放在到一边,取了件宽松的月白色常服过来。
    温映寒缓缓坐到花梨木的梳妆台前,抬手自己取下了两根比较好卸下来的发簪。
    “还是奴婢来吧。”明夏接过她手里的金玉簪子放到梳妆台上,而后轻轻摘下那最后余下的步摇,抬手替她将挽了一整日的长发松开。
    墨色的长发微垂到腰迹,明夏拿了木梳微微梳了梳,那原本带着些弧度的长发即刻柔顺了起来。
    温映寒若有所思地捻了捻身前的玉簪,蓦地开口道“明夏,我有一事要问你。”
    明夏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望向镜中的温映寒。
    温映寒顿了顿,细眉微微蹙了蹙,“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太后近来去佛寺祈福了。”
    明夏继续了手里的动作,“是,先前娘娘问太后去向的时候说的。”
    温映寒还记得那次,那是她失忆醒来后不久,想到宫中规矩本该去向太后请安时问的。不过太后不在宫中,请安的事便也一并免了。
    温映寒眼眸微微动了动,“太后出宫是什么时候的事?”
    明夏拿着木梳沉吟了片刻,“应是年后,出了正月,是二月的事情了。”
    “娘娘是在思虑太后回宫的事吗?”她又补了一句,“太后静心礼佛恐怕还要在宫外住上一段时间呢。”
    温映寒微微摇摇头,“没什么,随口一问而已。”
    明夏重新替她梳了梳发尾的地方,垂眸认真望着她的发梢,“是大公子跟您说了些什么吗?”
    明夏是从镇北侯府出去的,依照习惯,还是唤了温承修为大公子。温映寒打量了一下镜中的她,垂下视线轻轻捻了捻手指,“哥哥常年征战在外,知道的不多,倒也没说些什么值得注意的旧事。”
    “若是能让娘娘早日恢复记忆就好了。”明夏放下木梳,回身去寻刚刚找出来的那套衣服。
    温映寒望着镜中的自己。若是真的能想起来些什么便好了。
    ……
    换好了常服,温映寒又在软榻上饮了盏牛乳茶。明夏进来回禀说看见御膳房的人送晚膳来了,她这才起身朝偏殿的方向走去。谁知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芸夏将食盒里的菜色一道一道地摆在桌子上,朝身旁端来碗筷的小宫女,开口道“天气热了,怎么御膳房的厨子也越发怠惰了。”
    她似是怄着气,身旁的小宫女听了忙劝慰“芸夏姐姐别生气,改日咱们叫小厨房多准备几道就是了。”
    温映寒拨开珠帘,朝里面迈了一步,“这是怎么了?”
    芸夏一愣,听见温映寒的声音,忙回过身行礼,“娘娘来了。”
    温映寒遥遥望了望那个食盒,轻轻笑了笑,道“出了何事了?竟叫你发了这样大脾气。”
    芸夏屈了屈膝盖,“气死奴婢了,御膳房今日的厨子偷懒,就准备了这么几道普通的菜式,没一道是娘娘平日里喜欢吃的。”
    温映寒看了一眼那已经摆出来的菜色,是不如前两日的。一道芙蓉拌口蘑,一道豆腐干丝,也就那酸笋和麻辣的藕片看起来还开胃些。
    食盒里还有些未端出来的热菜,芸夏一向担心她的身体,把御医说过的话字字谨记在心,御医曾提过一句用膳需进补,芸夏便记在心里了,也她难怪今日会责怪起那御厨来。
    明夏望着食盒,似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我下午的时候听说,好像是冯御厨不小心将手给伤了,估摸着今天的晚膳是旁人做的,所以准备的不太周全。”
    芸夏咬了咬唇,听她这么一说,也想象到了御膳房里那些没了主意的人。平常冯御厨掌管御膳房,都是他主持大局,今日冯御厨受伤得突然,估计他剩下的那些小徒弟也跟着乱了阵脚了。
    芸夏垂了垂首,“今日就先不找他们去理论了。”
    温映寒望着她的样子,轻轻笑了笑,“我刚刚饮了盏牛乳茶,这会子也不怎么饿,这酸笋瞧着还不错的。”
    芸夏知道自家娘娘人好,性格最为和善,她撇了撇嘴,总觉得不能让自家娘娘受委屈,“御膳房这准备晚膳跟下酒的菜似的,奴婢还是去吩咐小厨房再添几道菜色吧。”
    温映寒闻言眸子微微动了动,“无妨,不必去了,你不提我都要忘了,前些日子溪儿酿的那一坛桃花酒是不是还在库房里收着?今日便拿出来吧,这几道菜正合适的。”
    芸夏也忘了还有这坛子酒了,经她这么一提瞬间恍然,御医说过,饮些温酒也是对身子有好处的。
    芸夏眼睛一亮,“奴婢这就去拿!”
    明夏笑笑接替了她刚刚的位置,继续从食盒里往外端热菜摆好在桌子上。另一旁的小宫女放下碟子和筷子,回身到小厨房去取小酒盅。
    温映寒想起那桃花酒芳香四溢时的场景,那香气丝毫不逊于她之前窗边的那株桃枝。
    她望了望明夏,“明夏,你之前可喝过那酒?”
    明夏如实开口道“尝过一次,溪儿还有一小坛前些日子拿出来给大家分着喝了。”
    温映寒顿时来了些兴致,“那味道如何?”
    “挺好喝的。娘娘定会喜欢的。”
    温映寒从前很少饮酒,一般是在宫宴或家宴上饮用一些。文茵宫里以前倒是有不少好酒,温映寒跟她一起曾经尝过一些,不过尝到最后还是觉得那葡萄酿的最为好喝。
    今日这桃花酒她还是第一次尝试。
    “一会儿你去小厨房,叫芸夏多温些吧。”
    “是。”
    ……
    雕栏玉砌的御书房内,沈凌渊见过了最后一批大臣。有关南边水患的事情,已经基本安排妥当,剩下的便是如何让灾后的难民修生养息的事情了。
    屋中的凝神香静静地燃烧着,清冽的味道萦绕在梁间,淡淡的,却可缓解一日下来的疲倦。
    王德禄手拿着拂尘,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行了一礼,道“皇上,晚膳已经备下了,可要现在传膳?”
    沈凌渊薄唇轻抿,修长的手指似是随意般地轻轻捻了捻腰间那枚绣着一小团祥云的香囊。
    “皇后那边可用了晚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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