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宁得了他的糖,嘴里甜,心里欢喜。一激动便把自己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谢锦随看着她手里的竹哨,躯体陈旧光滑,上面还挂着一根红绳。谢锦随眉眼带上了惊喜,笑出声,“这是那根断笔?”
    孟长宁点点头,献宝似的,“我花了些时间把它做成了哨子,带在了身边。你以后想我就可以吹它,不用吃那么多糖了,牙疼。”
    谢锦随接过哨子,捏在手中,然后把她的脖子按向自己,见她还睁着眼,低声道:“闭眼。”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一眨眼就二十万字了。好快啊。虽然写的时候很痛苦,可是眨眼发现自己写了这么多又觉得很骄傲,真是矛盾啊。
    第58章 栗子
    白云初上已近秋, 枫火流云漫天红。
    谢锦随驾着马出了楔城, 转头只看见来来往往出城进城的百姓,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孟长宁果然没来送他。
    谢锦随看着腰上的竹哨,忍俊不禁,眉眼都是温情,“这种事儿你倒是说话算话。”
    木夏在一旁,低头道一声, “主子。”
    谢锦随嗯了一声, 最后望了一眼孟长宁所在的方向,道:“那个身份烧了吧, 她不回去了, 至少不是以这样的身份回去。”
    他本想重新弄一个身份让孟长宁改头换面跟他回去, 即便不能说是光明正大,至少也是合规合矩。
    可是如今他才发现孟长宁到了这边防处, 到了这外面的世界才活得更精彩。
    她是雄鹰,不是家雀,是他错了, 不该因为一己之私就让她归来, 囚困在晋州这座小小的牢笼之中, 再不能以自己的身份无愧于心地立于这天地间。
    这样的孟长宁他不能将她囚住, 更不能折断了她的羽翼,他只能让她天高海阔的飞翔,想她念她时吹响手中口哨,将她唤回家。
    凭空变出一个身份来不是一件易事, 尤其是近来赋税改革,家家户户人口都查看得紧的时候,可谢锦随却说不要就不要了。
    木夏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道:“是。”
    “人都走了,不去送送?”
    夜晞自己带着酒壶来,借用旁边饮茶的空杯,倒出佳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醇香,夜晞自斟自饮,颇为洒脱愉快。
    孟长宁目光失神地看着远处的大门口,没有出声,转头瞧了他一眼之后,端起自己的茶杯抿湿了唇。
    “还会再见,不急。”
    夜晞挑眉,见她如此笃定,心中有一瞬的不适,咬了咬牙,望着庭中近来渐开的浅黄淡菊,“你便如此相信你们还能再见吗?”声音空灵,透着一股诡异的窒息感。
    孟长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他是不相信她与谢锦随二人之间的感情,不由得轻笑一声,陷入回忆里,道:“我与他啊……他有自己的是非观,不人云亦云,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变。而我将我所有的忠诚都献给了他。我护他成长,他还我安稳。只要活着,我们一定会再见。”
    “只要活着,一定会再见。”夜晞淡笑一声,将这句话放在嘴边把玩,喝着烈酒却似毫无知觉,一杯又一杯灌入口中。
    世间能有几个人如此笃定对方就一定活着呢,即便活着又怎能笃定就一定能见得到呢。
    “你说卿卿,是不是也活着,我是不是也能再见到他?”
    孟长宁低垂了一下眼,看着他,只见他脖颈已经开始泛红,人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眼神迷离。
    孟长宁在心中叹气,夜晞的酒量说不上差,可这才多久就已经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人想自醉。
    “会的,会见到的。”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好生没有底气。
    夜晞撑着下巴,眸光迷蒙,脑袋半晕半清醒,觉得这滋味甚妙,冲着孟长宁轻佻一笑,“喝一口?”
    还不见孟长宁答话,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晃啊晃,刚想开口叫这人闪开就听见有人骂道:“她受伤了,你还在她面前喝酒,你安得什么居心啊?”
    孟长宁见气汹汹走过来的宋黎,听他开口就是一顿训斥,脑门儿突突地疼,这小子有没有一点儿寄人篱下的自觉?一天天的尽会惹祸。
    她刚想开口向夜晞替这小子擦屁股,就见夜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举起洒了大半的酒杯笑道:“要不你替她喝?”
    宋黎冷嗤一声,高傲道:“喝就喝!”接过夜晞手中的酒杯仰头就饮得干干净净。
    夜晞突然就咧嘴笑了。
    明灯起,晚风凉,家家户户有余粮。
    孟长宁看着眼前这两个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的人,真是气得没了脾气。
    明明开头还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下一秒就是开始划拳喝酒好兄弟。孟长宁瞪这两人一眼,伸腿一人踹一脚,尤其是宋黎,狠狠送他一脚,“还好意思说人家在我面前喝酒,你自己倒是醉得不省人事!”
    “喝——!来,继续!”宋黎被她踢一脚,猛地立起身子,高举手中的空杯,酡红着一张脸,眼神晕乎乎地大喊。
    见旁边的人没反应,往夜晞脸上呼两个大巴掌,“起来!喝——”然后自己先“咚”的一声栽倒在地上,酒杯“哐啷”地滚落在远处。
    “嗯?”夜晞顶着两个巴掌印,勉强抬头看一眼周围,啥也没瞧见,抱着桌子腿又睡了。
    孟长宁真是这被两个醉鬼给气得不轻。
    “长正,把人都给我扔走!”
    “是。”
    长正和夜风两人一人一个把这两个醉得和死尸差不多的人给挪到了隔壁房间。
    孟长宁夜空中今晚格外明亮的北极星,莞尔一笑,北极星为他指路,应该是一路平安无忧吧。
    孟长宁浅笑,然后自力更生拄着拐杖,拖着勉强能受力的腿往房间里蹦。
    与野狼搏斗导致孟长宁的身体受了不少伤,尤其是腿上旧伤复发,这段时间走路都难,夜晞便留她下来多住些时日,等身体养好一些了在离开。
    孟长宁想了想也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赶着回连宋,也要多花上不少时间,倒不如先把伤养好,免得路途之中出事还没有大夫能救治。
    再说了,只要夜晞出手,姬北城应该不会再打大周的主意,大庆暂且能安全些,连宋还有左路坐镇,应该是出不了大事的。
    于是乎,孟长宁就心安理得地带着宋黎和长正二人在夜晞的地盘上住下了。
    这日,孟长宁觉得自己休养得差不多了,一时技痒,便拿出了宁夜剑在园子里耍了起来,不过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是拿着完好的手,站在原地糊弄糊弄。
    夜晞在一旁瞧着颇不过瘾,嫌弃道:“我本是想看你耍剑时的威风,可你这负伤的模样也太损你从前战神/的/名号了吧?”
    孟长宁嘴角抽搐,“尽会说风凉话,那你自己来!”
    夜晞往后退一退,他与孟长宁、姬北城三人之中就他的武艺最差,他才不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呢。夜晞瞟见旁边的宋黎,唇角微翘,“宋黎,这武器你还没试过吧,你来!”
    宋黎抱着胳膊依靠在柱子上,听见夜晞这么说还真有点儿心痒痒。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果然是一醉交朋友,酒友最长情。”孟长宁口里嘟囔道,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抬手一用力就把宁夜剑扔到了宋黎面前。
    宋黎眼疾手快接过剑,一摸剑身入手冰凉,透着丝丝寒气,构成长鞭的缝隙联合处做得精致又完美,简直看不出丝毫的异样,这做工宛若天成。
    他是战士,自然对武器也有着别样的爱好和执着,遇见这样的好兵器,哪里会放过。
    宋黎转手果真在空地处舞动起来,一手剑花挽得是让人眼花撩乱,既有能花里胡哨吸引外行人,又杀招不断震惊看门道的。
    孟长宁坐在一旁端起茶杯喝了移库,忍不住点了点头,有这样一身功夫,在军营里闯出头指日可待,若是性子再磨一磨,未必不能成为左路的一个好帮手。
    “哐啷”一声响,孟长宁看见旁边失魂落魄的夜晞茶水洒了一地,不由得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宋黎一武毕,收回剑,额角冒出轻汗,仍旧高傲地冲着二人扬扬下巴,满脸都是“快夸我快夸我”的得意之情。
    孟长宁低头,我偏不。转头见夜晞还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不由得晃晃他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夜晞这才回神,勉强笑道:“无事。”
    孟长宁见他这么奇怪,尤其是又总是盯着宋黎看,心下了然。轻声道:“宋黎有亲人,前几日会出现在楔城就是回来祭奠的。”
    夜晞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许多,喃喃道:“是嘛。”
    宋黎走近,“说什么呢?”
    孟长宁抬了一下眼,“说那日偶然遇见你你是回来祭祖了吧。”
    宋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是我哥。”
    夜晞捏紧了拳头,“你有哥哥?”
    宋黎见他这副不敢信的模样,笑道:“我当然有哥哥,我们之间相依为命,只不过他后来生病去世了,我就跑去当了兵。”
    这话说完,夜晞眼中最后一点儿光亮都没了,他有哥哥,言语之间如此熟稔,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弟弟,若是夜卿也在,应该也这般大了吧,或许也能耍得一手好剑法。毕竟他小时候就爱说,哥哥,你的武艺太差劲了,以后还是我来保护你吧。
    夜晞勉强笑了笑,不再追问。
    倒是孟长宁好奇了,“你哥哥为何埋在了楔城,你却跑去我连宋当兵了?”
    宋黎皱了下眉,“我本来是连宋人,后来和我哥来的楔城,穷得都吃不起饭了只能参军,可这大周不是不怎么打仗嘛,我不就回连宋去了。”
    “呃……”好有道理,三国之中就只有大庆和大夏没完没了了。自然是需要的兵士将领也多。
    虽然听起来大庆好像兵强马壮的样子,可这不就侧面映衬了大庆时局不稳嘛……孟长宁身为将领表示好难过,这都好几年了,还没稳定边境。说到此事,孟长宁就来气,要不是姬北城这个好战的,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儿。
    “对了,夜晞,我准备后日就启程回连宋。腿脚也好得差不……”
    “不行!”夜晞立马反驳。
    孟长宁一愣,“为什么?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夜晞也愣怔了,自己竟然如此失态,果然是一想起夜卿的事情便连头脑都开始失灵了,他连忙稳住自己的心神,恢复以往的模样,一副为孟长宁着想的模样,轻笑道:“你这伤还没好,若是操之过急,难免不会留下后遗症,还是再休养两天吧。”
    孟长宁脸上没有多少笑容,神色淡淡,倒也看不出是生气了,还是如何,“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夜晞捏了捏拳头,赔着笑,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道:“还是再休息休息吧,以防万一,谢锦随走的时候不是还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呢。”
    孟长宁握着白瓷茶杯,“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这下连宋黎都听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
    夜晞咬了咬唇,“还是再休息休息吧。”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想饮口茶却发现茶杯不知何时已空。
    夜晞尬笑两声,然后扫一眼旁边的宋黎,笑道:“这大周还有许多地方你们没去过吧,不如我带你们再去逛逛如何?难得来一趟,长宁又受了伤没有时间出去看看,好不容易闲下来,莫要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宋黎也想念故乡的味道吧?如今正是吃栗子的好时节,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就带你去尝尝如何?必然是小时候的味道!”
    宋黎看着他没有答话,孟长宁轻轻提起茶壶给他倒上一杯茶,放在他面前,轻声道:“好啊。”
    夜晞望着她明亮的眼睛,扯扯嘴角,将茶一饮而尽,“那我便去安排。”
    孟长宁笑看着他离开,仿佛没有看出任何异样一般。
    等夜晞离开,宋黎刚想开口,“他……”却被孟长宁一杯重重放在眼前的茶水打断了话语,“喝茶。”
    孟长宁自己又给自己倒满一杯茶水,一口一口饮下,不发一言。这模样让宋黎也不敢出声,只能是乖乖把茶喝了个干净。
    孟长宁看着宋黎手边的宁夜剑,流畅华丽,精致完美,这样的剑应该是用来供奉用来欣赏的,而不是染血的。她咬了咬后槽牙,只可惜世事不由人,人人心中皆有鬼。
    “你喜欢吃栗子吗?”
    “啊?”宋黎被她这冷不丁一问,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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